《徒弟总想毁灭世界怎么办（群像）》无埃

2、长生录（二）

　　那应该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詹济瑛在人间时，母亲早亡，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不知为何，父亲不想让她接触外人，因此父女俩久居山林，采药为生。
　　詹父自济瑛记事以来，一直病痛缠身，最后，还是没有熬过济瑛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安葬好父亲父亲后，济瑛决定听从父亲的遗愿，不走出山林半步。可天公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压垮了济瑛的小屋，更是毁了她赖以生存的工具。
　　在多次尝试失败后，济瑛还是放弃了自己徒手盖一栋房子的念头。整理出保存还算完好的药材，收拾好仅剩的行囊，她打算出去换一些银子。至少，买一些工具或者是搭建典籍什么的。
　　山林虽然地势偏僻，却盛产各种珍惜药材。即使济瑛倒腾出自己最好的衣服穿上，表明自己不是那种能轻易被坑的傻子，可这些货物在附近的小镇上也根本不值几个银子。如果再往远走，就要渡船过江了。
　　掂量了掂量自己这两天哭爹喊娘卖药赚的几块碎银子，又打量了一下自己没舍得出手的几根品相很好老山参。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杂七杂八的俗语冲昏了济瑛的脑子，等冷静下来，自己已经站在船的甲板上了。
　　到对岸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济瑛买了最便宜的票，正打算在船舱里凑活一晚，外面却传出来一阵骚动。
　　“水贼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船舱里顿时骚动起来。
　　济瑛合理的认为，老天爷可能真的看自己不太顺眼。先是天灾，这次又是人祸。
　　船家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早就带着亲眷和贵客坐小船逃了。水贼没有了阻碍，大摇大摆地上了船。济瑛了不想落在他们手里，坐小船离开明显是不现实的。众人的叫嚷声就在身后，济瑛回过头看了看凶神恶煞地夺命鬼，又低头瞅了瞅深不见底地江水。
　　眼一闭，牙一咬，紧紧地抱住自己没多少东西的小包裹，跳进了黢黑的江水中。
　　夜晚的水冰冷的刺骨，济瑛几乎是进水只挣扎了片刻，就没了力气。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拖住了她，带着她往岸边游去。
　　救下济瑛的是在不远处安营扎寨新兵营的一名新兵。原来船家上岸就报了官，因为兵营离这里最近，便一起出动，只是来的太晚，水贼早就带着船逃之夭夭，只剩下水里的济瑛被救起。
　　救起她的士兵名叫秦风。秦风说，他们上岸的地方离新兵营太远，夜晚赶路不安全，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把济瑛送到镇上，自己再回兵营。
　　济瑛顺着秦风所指的方向，努力想在一片漆黑中分辨一下，远处似乎有人影闪过，定睛一看，却毫无踪影。济瑛只当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原来自己在水里扑腾了那几下，扑腾地还挺远。
　　累是真的累了，秦风负责守夜，济瑛撑了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秦风将济瑛送到镇口，便要告辞。此时正值晌午，济瑛便开口请秦风留步，至少用完饭再走，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酒楼里，两人相谈甚欢。济瑛在的这几日里，生意出奇的好，每次都能用很好的价格卖出，秦风无事了也常来帮忙，一来二去，两个小年轻情窦初开，情投意合。济瑛回去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可分别总是来的措不及防，女真族入侵，兵营奉旨要前往战场。临别前，秦风与济瑛约好，待自己得胜归来，定八抬大轿，迎娶济瑛过门。
　　二人定下誓言，随后，一人奔赴战场，一人回乡等候。
　　转眼五年过去，就在济瑛以为自己等不到的时候，朝思暮想的情郎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出现在自己的屋前。济瑛这时才知道，秦风不仅是新兵营里的小小新兵，更是京城秦老侯爷的宝贝独子。
　　两年前，秦风得胜归来，因立下大功，封为将军。回京复命后，本想立即迎娶济瑛，可还未开口，秦老爷子便撒手人寰。父亲走的措不及防，秦风仓促间安排好了一切。等三年守孝期满，才匆匆赶来。
　　秦风不是没有写过书信，可山林地势复杂崎岖，所派之人皆无功而返，自己又实在抽不开身。这次，也是不眠不休找了两日才勉强寻到地方。
　　秦风如今是侯爷，济瑛成为正妻，于理不符。秦风便拜托看自己长大的柳老丞相，收济瑛为义女，以丞相之女的身份出嫁。至此，二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秦风安排好了一切，就只等迎新娘子入门。
　　济瑛带着秦风来到父亲碑前，拜别父亲后，济瑛便到丞相府安心待嫁。一时间，京城风声四起，秦小侯爷本就是京城炙手可热的高门子弟，往日里来仪亲的踏破了门槛，也不见秦小侯爷松口。秦夫人一向疼爱儿子，秦风不开口，她便一一回绝了去。可谁都没想到，一夜之间，秦风竟突然定亲了，对象还是众人从未有所耳闻的丞相义女。济瑛的名字也在了京城众人口中津津乐道。
　　大婚之日来的很快，秦风真如当年所说，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济瑛过门。
　　秦老夫人向来温柔和善，只要自己孩子真心喜欢的，而且济瑛也是难得一见的好孩子，因此，自然不会为难济瑛。二人多年未见，大婚之前又因为各种习俗不能见面。婚后，两人新婚燕尔，定是如胶似漆，好不快活。
　　可好景不长，女真族卷土重来，一道圣旨，秦风便上了战场。本以为这次也能大胜而归，可不久，便传来秦风在战场中箭身亡的消息。
　　此时，济瑛刚刚有身孕不久，自从秦风走后，一直心神不宁。这日，本想着出门散散心，谁知竟无意听到下人们的讨论。都说侯爷战死沙场，中箭身亡。济瑛一时急火攻心，竟生生晕了过去。醒来后婆母守在身边，询问后才知道，原来秦风身亡的消息几日前便传回京城。自己这几日身子不好，婆母怕自己听到后接受不了，边强忍着悲痛瞒下此事，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知。但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被碎嘴的婆子传出去了。
　　“孩子，你现在怀有身孕，身子是最重要的，风儿在天有灵，也定不想你为他难过。”
　　短短几日，婆母苍老虚弱了很多。济瑛明白，越是这个时候，才越应该坚强，毕竟自己肚子里还有和秦风的骨肉。
　　因孕中打击，济瑛这一胎生的格外的艰难，几次都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恍惚中，一阵琴音传来，这几年每当自己有难时，总会有琴音祝自己稳定心神。这一次也不例外。
　　孩子的出生缓解了秦家的部分伤痛，济瑛也在婆母的安慰鼓励下慢慢振作起来，可一场巨变却来的突如其来。
　　一天夜中，催命的笛音传遍了秦府上下，婆母如受蛊惑般，深夜自焚于祠堂。后一场大火，家中亲人皆葬身火海，包括济瑛刚刚出生的孩儿。
　　而她却被神秘人救出，还未来得及感谢，便得知家中一切变故，竟是因为魔教现任教主臧子安突如其来的无端爱慕。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救出自己的人-魔教大护法展献。
　　展献转着手中的笛子，得意洋洋的诉说着自己取得的荣耀战绩。说自己如何在战场上百步穿杨，于众人中射杀秦风，说自己如何凭借着笛音操纵婆母自焚，又说自己如何在深夜下毒后放了一把火。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在凶手口中，反而成了炫耀的谈资。
　　济瑛心中愤恨，但现在又落入他手，不能打草惊蛇。展献狂妄自大，济瑛知道，他虽然口口声声叫自己一声嫂子，可心中也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一个轻蔑的凡人。回魔教的过程中，詹济瑛利用这一点，放松他的警惕，使计逃出。
　　济瑛害怕展献发现后追上来，仓皇中掉入一深邃洞窟，并于洞窟中心捡到一本密法，唤为长生录，而长生正是其书灵。
　　长生告诉济瑛，她是半妖之躯，幼年去世的母亲乃是六界闻名的大妖，为了济瑛不被发现，母亲用自己终生的修为压制住了詹济瑛的半妖血脉，母亲死后，父亲为了保护她，带她隐居山林，不再出世。
　　而长生录是一部可扭转时空的密法，由长生撰写，为了复活自己同为半妖的爱人。可惜最后功亏一篑，爱人为了保住长生，拼死修改了密法，最终魂飞魄散，而长生也只能栖身于密法中，成为书灵。
　　济瑛身为半妖血脉，被长生爱人修改后的长生录，无疑是最适合她的的修炼法决。
　　可若想修炼，必须激活身上的血脉，这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济瑛一身骨血被母亲压制，若想激发，必须强行触动，使经脉逆流，冲破血脉。但是和修炼长生录比起来，这些痛苦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长生录对使用者的条件极为严苛，若想修炼成功，除了修习功法外，还要重塑躯体。所幸济瑛有血脉优势，只重塑一次便可，若换了其他种族，重塑的次数就另当别论了。
　　驱动法决，先是皮开肉绽的痛苦，功法像是利刃，一层层割破皮肤、肌肉，又搅碎血管，混着鲜血和碎肉刺入骨骼。坚韧的骨骼在它面前似乎不堪一击，很快被碾压的粉碎，细碎的骨骼残渣又顺着残存的血液灌入内脏，内脏难以承担负荷而肿胀畸形，最终破裂炸开。
　　就这样，一点点被压碎又一点点被愈合。一遭下来，恍若隔世。
　　而詹济瑛心中的无尽恨意，就是她的力量源泉和坚持下去的决心。血脉重塑，加上适合的功法，济瑛修炼神速。
　　“你果然比他要适合的多。”功法即将大成时，长生在一旁感叹道。
　　“谁？”
　　“一个人类，为了修炼，被重塑了七七四十九次。”
　　“也是因为恨么？”
　　“不，他是为了爱人。”
　　济瑛听闻一笑“可惜他失败了，不然，我也不会见到你。可我不一样，爱会让人软弱，而我，只会越来越强大。”恢复血脉的济瑛没有了当初采药女的纯真善良，也不复侯爵夫人的温婉大气。她抬眼一笑，竟有几分像是展献一众魔族的感觉。
　　终于等到施法的这一天，一切都如意料中一般顺利。密法成功后，济瑛下一秒睁眼，便到了五年前，父亲刚刚去世，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而这一次，无处容身的采药女却没有坐上那艘渡船，反而花光所有积蓄，雇了一辆马车，义无反顾的向人们心中所向往的，遍布修仙者的领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