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妙颜

46、秦晋之好（上）

　　辽国事罢，允王上书辞行。启程之日，辽太子与果真公主前来送行，还带了好多礼物。耶律延煕正经道：“萧潇，谢谢你为大辽所做的一切。虽然燕云十六州的契书已在你手上，但真正交接还需你成婚之后。婚礼我们就不参加了，这些是父王的心意。”
　　收到礼物，我内心有点小感动。这段时间搅弄风云，辽帝心里肯定不舒服，恨不得让我长眠于此，没想到他不但放我回去，还以父女之名送了好多东西。
　　果真依依不舍，扑过来抱着我说：“萧姐姐，有时间来大辽看我啊！”接着她又要抱北辰，结果被萧达鲁抢了先，拉着北辰好一顿寒暄，整得我们北辰有些小尴尬。他这一举动，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想笑。也就果真不明白，硬是扒拉开他：“北辰哥哥，有机会咱们再切磋。”
　　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耶律术，突然主动向我示好：“萧潇，你是第一个打败我的女子，也是唯一一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黑金匕首，说：“这把匕首跟我很多年了，削铁如泥，送给你，新婚贺礼。一路保重，有缘再会。”他第一次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差点忘了道谢。
　　萧达鲁看太子和耶律术都送了礼物，自己什么也没准备，一个劲嘟囔：“耶律术，你们送礼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啥也没准备啊！”说完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最后硬着头皮把腰间的玉佩给了我。听辽太子说，那是他家传的。
　　瞧他那心疼的模样，我猜定是要送给果真的，便逗逗他：“这么贵重的礼，我怎好收啊？”他被停在杠头，傲娇道：“哎，送你了就是送你了。”死鸭子就是嘴硬。李弘毅都看不过去了，假装吃醋道：“传家宝自然是送给你未来的夫人，萧潇可是我夫人，你这当着我的面送我夫人，是什么意思啊！”
　　萧达鲁忙推脱：“少将军切莫误会！我可不是这意思啊！”耶律延煕解围：“公主是习武之人，弓马娴熟，不如你把你这匹宝贝汗血马送予她做贺礼吧！”他正好就坡下驴，慷慨道：“这匹汗血马是我从小养到大的，精壮耐力好，送予公主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立刻牵马过来，我接过缰绳，轻声在他耳边说：“果真是个好姑娘，喜欢就大胆去追，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他一激灵，脸刷的红了起来：“瞎说什么呢你！”谁不知道他喜欢果真公主啊，没事老逗她，还陪她练剑，时而没心没肺，时而心细如发。将军与公主，绝配！
　　惜别之际，我隐约看到了耶律承宗的身影。他和金宪躲在城门边上，我对赵昀说：“你们先上车，我随后就来。”使团正式启程，太子他们也回城了。
　　这时候，耶律承宗走了出来，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我冷不丁开口：“二殿下这是来送行？”听这熟悉的声音，他转身回头，发现我又站在身后，微微笑了，瞬间又变得严肃：“本王正好路过。”
　　我怎么感觉眼前这个霸道腹黑的二王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少了点杀气，多了点平和，还带了点傲娇。我凝视着他的双眼，退后一步，拱手作揖：“多谢二王兄前来相送。”礼毕，我骑上那匹汗血宝马飞奔而去。耶律承宗霸气追喊：“转告李弘毅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本王带兵踏平了他将军府。”
　　自从大殿上我跟他呛呛，他就一直很关注我。至于何时喜欢上我的，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宴会之后我对他掏心窝子说的那番话，也许是来使馆搜查的时候，也许更早。
　　使团离开辽国，一路途径燕云十六州。根据地域版图，加上追云特战队收集到的消息，大致的情况我已了解。特战队依旧隐蔽，借机清除潜伏的辽国暗探，确保归宋之时，不存在任何风险。其余人立刻返回雁门关。
　　三日后使团抵达雁门关外，沈将军带兵出迎。军营里，李将军同部下们正研究燕云十六州的攻防部署。我们一进帐，众人喜出望外，随后我拿出燕云十六州的城池契书，李将军激动得老泪纵横，将军们更是跪地呼豪。
　　几辈子人浴血奋战想要夺回的军事要塞，今日被我们几个年轻人拿回了，而且不费一兵一卒！众将商量之下，李将军决定即刻返回汴梁呈报陛下，大军驻留雁门关，直至燕云十六州交接完毕。
　　五日后，使团回到汴都。城门口，百官翘首以盼，王相与周君游站在首列。萧浚表哥走在前面，见此阵仗，挥手示意。众人下车，王相他们迎了上来：“臣等参见允王殿下、追云公主，二位一路辛苦。”允王端正道：“诸位大人免礼。”
　　我正好奇这次阵仗怎么那么大，连王相都出动了。父亲说，我们一离开，辽方的国书就到了，陛下特命百官前来相迎。还提醒我要小心应对，我心里有些发毛，好似功高震主的征兆。
　　众人入宫面圣。一进崇政殿，允王就把互市文书和燕云十六州的城契呈交给陛下，陛下拿着契书激动万分：“燕云十六州是历代先帝心里永远的一根刺，我大宋终于拿回来了。”百官道贺：“恭喜陛下。”
　　王总管走前一步，拿出诏书，徐徐宣旨：“奉天承运，陛下诏曰：此次与辽开通互市、拿回燕云十六州，允王与追云公主功不可没，随行人等一律嘉赏。即日起，二皇子赵昀执掌宗正寺。”我预料得不错，陛下确实在为允王铺路。赵昀跪接圣旨：“谢陛下恩典。”我等亦然。
　　封赏后，其他人出宫了。我们几个去了庆寿殿向太后请安，没想到荣安长公主和沐雨也在。太后一见我们，热泪盈眶，心疼道：“这一路辛苦了吧！”允王谦逊：“为父皇分忧，孙儿不辛苦。”太后慈祥道：“昀儿真是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长公主笑着说道：“母后，萧潇他们也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把婚事提上议程了啊！”太后喜笑颜开，吩咐嬷嬷把做好的婚服拿出来，拉着我说：“萧丫头呀，这是哀家给你准备的凤冠霞帔，等皇帝把日子定了，你就从庆寿殿出嫁。”看着眼前这件让人闪瞎眼的婚服，我顿时害羞了起来，李弘毅赶忙拉着我谢恩：“谢太后娘娘恩典。”我磕头附道：“谢皇祖母恩典。”
　　午后，我们陪着老人家喝茶赏花，难得的自在。这段日子，天天活在刀尖上，跟人性打交道。阴谋，阳谋，耍了个遍，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翌日，朝议燕云十六州之事宜。中书侍郎进言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应尽快与辽交接燕云十六州，好重塑边疆屏障。”百官附议，纷纷推荐有经验的将领去整塑边防。你一言我一语的，整得皇帝头都大了。
　　众臣意见相左，王相甘冒天下之大不违，出了个炸弹主意：“辽主国书所言，燕云十六州是赠予追云公主的陪嫁，亦属公主的封地。为两国邦交，理应由公主前去交接，方可名正言顺。”
　　炸弹果真爆了，底下争吵声不断，更有甚者说兵塞之地，女子掌政，有牝鸡司晨之嫌。听到牝鸡司晨，周君游火冒三丈，当众驳斥：“诸位大人慎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惧艰险，步步为营，在几方博弈之下兵不血刃地拿回燕云十六州。这其中的凶险程度，怕是庙堂之上的你们都难以想象吧，你们又有何立场评价我女儿呢？”
　　父亲怒不可遏，据理反驳，那些人被他怼得说不出话。陛下一言不发，坐看好戏，突然来了一句：“宁威侯，你怎么看？”李振南接到这话茬，严正道：“萧潇是陛下的义女，辽主把燕云十六州作为陪嫁赠予公主，亦是变相归还大宋。”
　　李将军说话就是有水平，抓住重点又点到为止，百官也无从挑剔。陛下话锋斗转：“追云公主萧潇与宣武将军李弘毅早有婚约，正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朕许二人在皇宫完婚。婚后，公主与驸马前往燕云十六州交接。”两位父亲下跪谢恩。
　　下朝后不久，陛下的恩旨就到了。虽说在皇宫举行，但驸马府也得装饰一番，各式礼节也得齐备。长公主怕年轻人不够稳重，遂吩咐齐管家亲自去采办。宁威侯府接到旨意，也忙得不可开交，老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半个月就是新年了，原本婚事不用那么急促的，谁让我的大婚关系到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呢。好不容易拿回来了，可驻军的还是辽人，总是让人不放心。所以陛下把我的婚礼规格升了一个等级，比照嫡出公主，还让皇后娘娘全权操持。
　　来到北宋王朝，虽然三观上有些格格不入，但我已经很幸运了，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还把价值最大化，这是原本世界里根本不可能拥有的。
　　临近新年，各个府上都忙着除新打年货。婚期越来越近，我打算成亲前办一个单身派对，告别即将逝去的青春。这种小型聚会呢，最适宜环境轻松的农家乐了。于是我把单身派对放在了鸡儿巷舅舅的小院子里。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平安夜。虽然不是同一个时空，毕竟是同一片天空下，我决定把那天当作我的单身夜。确定好时间和地点后，我让北辰把帖子送到各家府上。
　　当天巳时初，我拉着北辰、沐雨去集市采购，然后去舅舅那准备。一跨入鸡儿巷五十六号院门，顿时让我眼前一亮。院子里布满了绸带彩灯，周围摆满了小盆栽，就连这座位格局都与我规划图上如出一辙。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突然，房间里出来了人，大喊道：“单身夜快乐！”李弘毅、萧浚、吴小虎、许致远、邢茂、许毅、还有李明月和欧天星，一个个熟悉的笑脸，这么大的惊喜，真是被惊到了，也喜到了。
　　我心里乐得跟什么似的，嘴上还兴师问罪：“北辰，你这奸细做的不错啊！”他立马掩到舅舅身后，嬉皮笑脸：“姐姐，我们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许毅一脸稳重：“萧潇姐，这一路都是你在保护我们，做我们的指路明灯。先生，请受学生一拜。”在场国子监的学生纷纷献礼：“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我作揖回道：“能和大家一起相互成长，是我的荣幸。”
　　沐雨突然来一句：“姐姐，等你和弘毅哥哥成亲后，还能带我们出去玩吗？”
　　我嬉笑道：“当然啦！到时咱们组团去踏青、去打猎、去游山玩水惩奸除恶。”
　　李明月把目光转向李弘毅，一脸坏笑道：“只怕弘毅学长不同意啊！”
　　我看着他眼睛，笑着威胁：“会吗？”李弘毅牵起我的手，含情脉脉：“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陪你。”
　　“哎哟，我去，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秀恩爱啊？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的感受啊！”小虎吐糟，众人吃了一波狗粮。
　　我们开始准备食物、酒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伙儿集体帮忙。厨房里，热火朝天，男生们负责烧火，女生们在舅舅的指导下炒菜。
　　珍馐美味、家常小菜，对这些少爷小姐来说，已经食之无味了。有了，既然是派对，那就应该有蛋糕。厨房里有面粉、鸡蛋和牛奶，不如让他们尝尝新品吧。
　　面粉、牛奶相继调和，就剩鸡蛋了。打鸡蛋这种活儿，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我抓了李弘毅来帮忙，真不愧是古代学霸，照我说的方法把蛋黄和蛋清分离开来，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鸡蛋糊给打好了。
　　他看我在一旁鼓捣，好奇道：“萧潇，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些能做什么啊？”我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就看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没什么把握。
　　蛋糕是要在烤箱里烤的，可是这里哪有烤箱这种工具啊，直接放在炉子上烤，万一火候掌握的不好，烤焦了怎么办？看着眼前的这锅，我脑筋飞快地转，不如蒸蛋糕？放在小盅里蒸，效果应该也不错。于是乎，我单开了一个灶，然后把调和好的蛋糕液分别倒入小盅子里，盖上盅盖，放在水上蒸。
　　大火烧了一个时辰，锅里的香味渐渐飘散出来，厨房里充满了奶香味儿。沐雨嗅着鼻子，凑过来：“姐姐，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啊？”大家都被这香味引了过来，看着我身后的笼屉，垂涎欲滴。这腔调，我真是无语了：“行啦行啦，都先出去布置碗筷吧，待会有你们吃的。”
　　虽说是单身夜，但我把派对放在了白天。开宴的时辰快到了，菜也都上桌了，水果拼盘也切好了，酒水也都拿上来了，就等人到齐了。整个小院，气氛暖暖的，大家沉浸在新奇的事物中，就连空气都是甜甜的。
　　这时候，院门口有人敲门，舅舅过去一看，是允王他们，身边还跟了一个器宇轩昂的贵公子。舅舅喊道：“萧潇，允王殿下来了。”众人过去见礼，发现来的还有远宁候世子陈雨轩。
　　陈雨轩拱手道：“追云公主，不介意我来凑凑热闹吧！”“哪儿的话，陈世子请。”我嬉笑道，“二哥，来晚了，可要罚酒哦。”
　　人齐了，派对正式开始。大家围着桌子坐一个圈，击鼓传花，游戏一个接着一个。说起单身，在场的人除了允王和陈雨轩，其余都是单身。再过几天，我也要离开单身序列了。
　　陈世子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那种话少精辟端方的儒雅之士，谁知他三杯酒下肚，全然换了一个人，拉着李弘毅不停地给他传输婚姻经验。看他那样子，我不厚道地笑了，要是有手机真想给他拍下来。
　　我们这些人在院子里闹了一通，有些都醉醺醺了，此时就该蛋糕出场了。我和沐雨、李明月进去拿蛋糕，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们手中的小盅，好奇里面是什么，怎么那么香。每人一盅，虽然已经冷却，掀开盖的一瞬间，香气依旧四溢。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什么餐桌礼仪了，就连允王都有些失仪了。那可不，这是几千年后西方传过来的东西，没有人能抵挡甜品的诱惑。
　　蛋糕的出场，预示着单身夜即将结束。申时正刻，各家的马车来接人了。陈雨轩有些微醉，允王送他一道回去了，剩下我们几个负责收拾。半个时辰后，院子又恢复了原样，舅舅沏了壶茶，对我们说：“忙活一天了，喝口茶歇歇吧。”
　　抬眼看去，舅舅的脸上多了好几条皱纹，递茶的时候我说：“舅舅，这个新年，我们一起过吧。”舅舅摆了摆手，推辞道：“这小院悠闲自在，就不去叨扰了！”我娇嗔道：“过了这个年，我就要嫁人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跟你们一起过年，今后恐怕也没机会了。您要是不去驸马府，我就来这儿过。”
　　我使了计眼色，北辰游说道：“大伯，您就和表哥一起去府上过年吧。您是知道姐姐的脾气的，您要不去，她真来这过。”沐雨顺势装可怜，舅舅实在拗不过，就答应了。
　　小虎噘着嘴：“你们都去驸马府了，我和致远怎么办？”我笑道：“当然是跟我们一起过年啦！”小虎拍手鼓掌，致远面怯怯：“不好吧，太打扰了吧！”沐雨抢道；“不会不会，致远哥哥，人多热闹嘛！”最后一致通过，大年三十一起过。
　　表哥想了一下后说：“三十那天，我和小虎要值岗，到时你先去接我爹和致远吧。”我点了点头。小虎装腔：“还不是为了你大婚。”
　　他表面委屈吐槽，心里别提有多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了。青梅竹马之交，生死肝胆相照，我的婚礼，他们怎么可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