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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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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婳与寂无言他们一行从裂隙中出来之时,九瑾仍在与时渊过招。
此时已近暮色,湖底也越发地昏暗。
自那二者开始打斗后便缩回胡杨叶从的老藤,探出了脑袋,见到他们一行,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欣慰。
寂无言他们自那裂隙出来之时,除了老藤,那正在打斗的二者自然也是察觉了。只是九瑾现下却没工夫理会,她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大妖。
只是谁也没想到,形势却陡然逆转,那人似是失去了耐心,剑招亦越发地猛烈,眼见九瑾渐渐趋于下风,天选子一行看得忧心。风玉握紧了指尖,忍不住低呼:“师父……”
九瑾听到风玉的叫唤,这才抽空回了下头,又回之安抚的一笑,问:“意生石呢?”
天选子一行将目光投向白婳。
白婳耸了耸肩,顶着众妖的目光,答道:“没错,的确在我这儿……”
其实比之自己的弟子,对于眼前这没怎么接触过的女子,九瑾并不信任,她将目光投向了最为成熟稳重的弟子寂无言。
只见寂无言轻轻地对她点了下头,大概意思便是他心中有数,于是九瑾终归是没再多说什么。
九瑾深吸了口气,作为活了这么多年的大妖,风度还是要在的。既木已成舟,便是硬抢,也没什么用处。看开点,往好处上想,好歹这女子不是和时渊那厮一伙的不是?
侧身躲开了那人刺来的一剑,九瑾立时向后掠去,拉开了些许距离。
与此同时,天选子也立时迎了上去,纷纷祭出各自的神器或法器。
风玉所用的是木属性神器兰藤,兰藤坚韧,通透幽紫的兰藤持在手里,登时化作了一根透明如紫水晶般的长鞭。
寂无言是琴师,他所用的神器亦很配他,是水属性的若水琴,弦为银色,琴身为白,不知是为何种材料锻造,确是好看得很。
顾江阳使用的则是一把剑,金属性的云晔剑,看着很是古朴,但剑身挥动之际,能望见其上纂刻的金色铭文。
唯一没有神器的妖是方乐清,却也不甘落后,持着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法器玄冰弓,与其他人一道望向了对面的时渊。
剑拔弩张的场面,对面的大妖时渊手持长剑,看向这蓄势待发的几人,竟是还笑得出来:“怎么,你们打算五个对我一个?”他看向九瑾,哂笑道,“师尊不是最喜正直豁达的弟子吗,如今这般以多欺少,有失公允啊!师尊倒也不管管——”
九瑾自然是没理会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神器一出,自然不是吃素的,即便时渊并不畏惧,然便是他那颗集齐了龙族念力的龙珠,却也无法同时对抗这诸多的神器。
时渊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向来是个会审时夺度的,此番来便是为了意生石,既然意生石被抢先一步,他再待下去的确也不过是白白耗费灵力。只是,便也正是这样的审时夺度,他又岂会放任着坐以待毙:“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意生石有这么好拿罢?”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仍旧是笑意盈盈的,竟恍若在闲话家常。不知是不是白婳的错觉,她总觉得,他那目光隐隐地似落在她的身上,有审视,有探究,但绝没有那种熟知之感……应该没被认出来。
但即便是这样,白婳仍觉十分地不舒服,因为那探究的目光中,竟还带着那一抹遗憾可惜的意味,仿佛在说——这么普通的一只妖,我一个手指随随便便就可以摁死,意生石什么眼光,怎么就选择她了呢?
白婳:“……”
——很好,特别好。
……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九瑾看着他那一副安然若素的淡然模样,不由蹙起了眉,心中的不安之感愈来愈盛。她看向天选子一行,为避免突发什么变故,她传音与天选子一行:“不能让意生石落于他手,你们先护送那女子,离开此处——”
天选子一行便愣了愣,但九瑾既然如此说了,想必是自有打算,是以,倒也没有异议。
只是哪知,九瑾这样方一说完,目之所及处,竟见一片黑压压的暗影向着这方靠近。他们身着黑色的铠甲,面带银色面具,手持长戟,步伐整齐,竟似鬼魅般,出没地无声无息。
白婳往那处张望了眼,不由握紧了隐在袖中的拳。她知道,那是水族的妖兵。黑色玄甲,是为夜灵军,战力极强,不容小觑。
登时,众妖瞳孔一缩。九瑾也立拦于天选子身前,却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疾声道:“快走!”
——此时不走,恐怕就没法走了……
见着这几人要溜,时渊的笑意不由收敛了许多,显然是没了耐心。他手执长剑倾身而上,那剑招攻势也比之方才迅猛,九瑾立时扬手化出了一道屏障,为天选子争取了片刻时间。
顾江阳朝九瑾那处望了眼,也知此时的境况不容耽搁,纵使有满肚子的话,也都尽数噎了回去。终于点了点头,与寂无言一道往后退,退到老藤身旁。
老藤望着这几人,道了句“珍重”,登时甩出两根藤条,藤条卷席着水流,将这白婳与天选子几人裹挟其中,向着湖面冲去——
见着他们这样挣扎,时渊登时便气乐了,就是觉得很烦,明明跑不掉的,却总要做一些无谓之举。
他越发得不耐起来,他将那长剑扬起,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身,那浩瀚凌厉的剑气比之方才竟要强上数十倍,周围的灵气波动受之影响,竟是染成了一片如血般的赤红,裹挟着激荡的水流,往老藤那处一劈,竟是意在斩断那两处妄图跃出结界的藤条……
待藤条一断,这样一耽搁,夜灵军到了跟前,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他淡漠地望着树下的那一行妖,心想,终于都结束了——
只是或恐他忘了,此处,毕竟有个活了数万年的九瑾,哪里会让他轻易得逞。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凤凰鸣啼之音响彻湖底,九瑾竟是登时化出了本身,一只硕大又漂亮无比的火凤凰!她将身上的翎羽,化为一把巨大的盾,尽数化掉了那看起来便很可怖的一击。
白婳只来得及看见,那湖底似染上了焰火般的红透,那漫天飞舞的翎羽,如同迎风而绽的曼珠沙华。
再后来,便是眨眼刹那,眼前景象一番快速变化,青山绿水,日暮西斜,恍惚间,一行妖竟已自寒水渊而出……
……
“为着这么一群废物拼命,”尘埃落定之时,时渊眸色清冷,手中长剑直指九瑾颈间,轻声嗤笑:“值得吗?”
九瑾抹了抹唇角鲜红血迹,目光沿着长剑,落在了他的脸上,苦笑一声,说道:“时渊,你本不应如此。”
时渊微蹙起了眉,却只觉那样的神情碍眼极了,简直与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如出一辙。他冷笑一声,那剑尖竟是更往前递了半寸,只差不过毫厘,便能捅入了她的心口。
他居高临下地望向当年对自己有传授之恩的所谓师尊,眸中神色一片冰冷,漠然道:“以你之修为,压根犯不着蹚这趟浑水!”
他话音一顿,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话,淡道,“今日,我不杀你,权当还了你当初的一念慈悲。”
“日后若再加阻挠,格杀——勿论!”
利剑回鞘,余下一片狼藉的湖底,时渊却没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九瑾不置一词,只是慢慢地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静默着抬眼看去。
此时日暮西下,橘黄色的光透入湖底。
恍惚间,九瑾想起了当年在荼山初次见到他之时,也不过是百岁左右的孩子,正被一只灰熊精追得满山跑。那只灰熊要吃他,吓得他惊慌失措地在林地里穿梭,染了满身泥泞污浊。
那时候,她云游在外,恰好在附近的一处洞口避雨,雨过天晴正要离去时,却远远见着那孩童狼狈的模样,起了恻隐之心,便顺手搭救了一番。后来,那孩童心怀感激,经常便要来那洞口,时而送来一把新鲜刚采的野果,时而又送来几条烤得蕉嫩的鱼。
九瑾那时就发现了他修习术法的天赋,便起了收徒的心思,只是收徒自然是不能随便收,除了天赋,还得考究考究其品行,是以便在此地多逗留了几日。那时候,她虽未正式收徒,但那孩童想学法术,她亦没有拒绝,毕竟在这妖兽众多的地方,到底还是需要一些保命的本事。
那孩子一连来了几天,总是围着她“师尊师尊”叫唤着请教各种法术。虽并未收徒,但她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因为这孩子到底没有令她失望。再到了后来,当她终于决定要收徒之时,只是哪知,那孩子却竟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来过那洞口。
弹指间,时间倏忽而过,便在九瑾就快忘记这件事情之时,却不曾想,时隔多年后,竟会在老友水族龙王那里,再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只是那时候,在龙宫生活多年的孩子变得越发沉默寡言,眼眸也不再复当年的清澈,只这样一望着,便已觉阴郁难辨。九瑾见着此般,良久地叹息一声,收徒之事,自此按下不提。
再后来,便是天火临世的灭世之灾,不计可数的生灵,自那场劫难中就此消亡,龙族亦是如此。而时渊自龙族祭坛中得到了这世间的最后一颗龙珠,自此征战四方,成了水族之王。他的性情越发地暴虐,不愿俯首称臣的,不是阖族被灭,便是被沉入那弱水中,一世不得解脱。在他统治下的水族,表面上恭敬谦卑,实则却是惶惶不安。
九瑾微掀起了眼睑,良久……终是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