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夢遊患者

2、Chapter 2

　　在地中海下18阶，我正在找寻Tumblr的住处。忍不住好奇心，今天下班后我就来了这里。
　　我从未到过这么下面，但这里看上去和上面每一层都差不多，除了人烟极其稀少以外。越往下人越少，这是常识。我走过由石子路铺建的不知名广场铜像，经过萧条的市集，穿入一条窄小老旧的巷子，开始找寻门牌号。我原本猜想会有物业或房东之类的管理人维护着这间房子，我可以顺便了解一下Tumblr生前的情况，但很可惜房门紧闭，门口的窗户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从门口什么也看不出。附近的其他房门紧闭，也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我贴面试图从灰尘的缝隙间看到一丝屋内的模样。
　　“什么也看不到啊。”稚嫩的声音。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才意识到我旁边有张脸也在使劲往屋里瞧。是柳田男的脸。看到这张单纯无邪的脸，我瞬间放下了心中的提防。
　　“你怎么也在这里呢？你跟踪我过来的吗？”面对柳田男，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用着对孩子般宠溺地语气。
　　“是我们，”柳田男冲我吐吐舌头，迅速找到一个跟他分担责任的人，“我和Kisha姐姐。”
　　“我们来和你一起调查Tumblr的死因。”果然什么都瞒不过Kisha，“这种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我还要补全大数据呢。”
　　“行行行，没有你这件事还真的会毫无进展。能不能麻烦您老到里面走一趟，排查一下里面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小意思。”说着，Kisha像幽灵一样穿墙而过，没一会儿又飘了出来，“里面没……什么……的，你进去了也……会失望。屋子不大……家徒四壁，只有一张钢丝床……和餐桌。”Kisha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好。Kisha可能自己也发现了，说：“突然有……很强的电磁波……干扰。”
　　“你能检测出是什么发射出的电磁波吗？”
　　“信号不好……我检测不到……但可以肯定……是巨大的能量。……我们回去……查。”

　　在我西城区的公寓书房里，Kisha用建模的方式描绘出了Tumblr房间的格局。那是一间简陋到不行的公寓，除了床和桌椅，几乎空无一物。真不知道他生前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我刚刚试图在Tumblr家周围扫描了一下，这间公寓的正下方是一个会放射出各种波长的实验站，所以我没办法看太仔细。”Kisha说着，公寓下方的格局也渐渐被构建出来。格局越来越大，为了在书桌上方有足够的空间放下这个立体图，Tumblr的公寓被缩放到最小。那个“实验站”在Kisha的构造中变得原来越具象，出现了一间间房间*，房间里有实验器材，行走的研究人员，被实验的对象……
　　我有点瞠目结舌：“你也扫视得太彻底了吧！”
　　“不完全是我看到的，还加入了大数据信息。”Kisha一边说着一边没有停下手中的建模。
　　“你一直说的大数据。究竟是什么？”我觉得大数据这东西越来越神乎其神了。
　　“是很多已知信息的碎片，然后通过统计学，以最大可能性构建出未知的信息。不是事实，却是无限接近于事实的猜测。”
　　我仔细地看着实验室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小人，和数不清的房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柳田男瞳孔放大，身体轻微地颤抖着。直到柳田男突然捂住头发出呜咽声，我才下意识扶住了他。他一边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一边喃喃道：“负面影响，切断，必须切断。无用之人，必须结束……”看到柳田男痛苦的表情，我的心冷不丁被揪了一下。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这样的罪？我情不自禁抱住了他，真希望能转移一些他身上的痛苦。
　　Kisha提醒道：“医生，你听他说的！和之前被控制时说的一摸一样！”
　　我想到了曾经那个面无表情，机械式的柳田男。现在已经很难再将那样的柳田男和眼前活生生的柳田男联系到一起了。因为我已经在柳田男身上灌注了感情，看着他成长，他的机敏，他的清澈无邪，我不愿，也不想他再变回原来没有思想的冷兵器。我不由自主地将他抱得更紧来些，生怕他又被带回去。

　　此刻的柳田男回忆起了曾经参与的实验——
　　那是一场和病毒研究有关的实验。实验的目的是让无用之人感染上病毒。无用之人的定义是：智商低于平均值，工作能力低于平均值，身体状况低于平均值。
　　地球目前所能负荷的资源已经不多了，而且也没有发明出有效的再生资源，这样下去人类可预计性地将很快消耗完所有已有资源，眼前所能看到的未来是——人类灭绝。为了给人类保存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只能留下人类中的精英，才能创造更多可观的可能性。
　　病毒的要求是：蔓延性快，直接致死率低，只有未合格的人类才会因为并发症而死亡。
　　这是一款新型智能性病毒，所有一起实验的同事除了理查德·道金斯等生物、病毒学家，还有一些软件工程师。旨在将病毒上安装程序，听从指挥。直到他离开前这场研究还未完成。

　　往事如电影碎片般生猛地插入柳田男的大脑，疼得他仿佛灵魂都抽离了身体。他看到那天，那个被称为小Brightman的男人带了一群特种兵闯入了实验室。那时他正在做着例行身体检查，刚从脑中提取出芯片准备检测。他躺在CT床上正在神游，每每置换芯片的时候总会让他有种自由的感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没有目的性地思考，像是磕了毒品一样嗨。虽然他从没有嗑过，但是做分析研究时多多少少看到过相关的描述，他猜就是像这种先是仿佛有电流通过大脑的感觉，然后好似漂浮在云端的兴奋。他看着这个狭小且熟悉的实验室，却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他想象自己在太空舱里，如果控制自己的绑带被松开的话，自己会不会真的漂浮起来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试图抬起他的手臂想象着翅膀一样飞翔，虽然绑带紧紧地固定着他的手臂，让他只能最大限度地抬起他的手掌。
　　他想得这么入迷，以至于没注意到实验室的异样。而拉回他意识的是一个穿着防弹服的男人正粗暴地扯开固定他四肢的绑带，然后一把将他抱住跑出了实验室。他只觉得自己真的飞起来了。男人不顾一切地穿过一间又一间实验室，好像在此期间抓住了一间破烂的毯子随意包裹住了他。然后就是抱着他无止境地往上爬楼梯，在轰鸣声响起的一刻将他奋力投了出去。然后他听到：好好活下去。尾音没入了火焰中。
　　如今想来，才意识到这个穿着防弹服的男人就是被世人称为小Brightman的人。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却找遍了心房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那是什么。

　　柳田男睁开眼睛，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是哪里很痛吗？”我焦急地询问。
　　“我觉得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注释：
　　房间：为什么称他为房间呢，是因为房内的布局就像卧室，里面有床和桌椅，还有窗户。但很显然窗户就是电视布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