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跟反派谈恋爱》昔梦羽

91、第 91 章

　　其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并不是在出了研究所之后。

　　研究所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全是不稳定性的实验体们时时刻刻都有成为暴动源头的可能，即便是战斗力最低的苜蓿也被完全防备着。

　　而研究所历史里有两件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

　　放在首位的当然是数年前研究所的那场爆炸，损失惨重不说，差点折了所有最珍贵的实验体。

　　随后，重建的研究所要比之前更加严密，更加严谨，彻彻底底成为了被维护的秘密。

　　很长一段时间里，研究所不为人知，但也相安无事。

　　直到末世。

　　不知来源的病毒侵袭着人类世界的同时，也在推动着他们的“出世”。

　　几乎是末世开始没多久，风起就作为第一个实验体被带了出来。

　　不过并不是直接投入运用，他在研究所里打了一阵子下手，以他喜欢的方式适应新的生活——这跟零七现在差不多，只是方式不大相同罢了。

　　于是他有幸经历了这能被记录上研究所史册的事件——实验体七号的暴走。

　　虽说风起是实验的一员，参与了整个实验，但“实验体”和“实验者”的本质还是不同的，一些事情他没有权限知道。

　　他不清楚当时的七号为什么会突然暴走。还处在实验阶段时，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七号也平平无奇，也还是个很平常的小孩。

　　平常里的研究者们也忙忙碌碌，但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但那一天，从警报响起后起，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了。

　　这应该是风起被委派的第一个任务。

　　不是消灭丧尸，也不是镇压暴民，而是——制服实验体七号，这个理论上的他的同伴。

　　异能融合度高是一回事，运用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在此之前，根据需要进行的异能研究与测试已经很多，但是第一次运用到人的身上……

　　改变气压听着似乎很简单很常见，天气千变万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但是在一定空间内极致的气压改变，是很容易摧毁人体组织的，哪怕是经过异能强化的人的肉身，也绝无可能扛得住压强差。

　　满心疑虑地赶过去，到了风起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多余，只是场面真的触目惊心。

　　哪怕比其他人早一些经历了末世的荼毒，见到满地尸体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发怵。

　　研究所的通道从来都是明亮得过分的，洁白一片。然而现在，前面上地面上像是被喜好恶作剧的小孩泼满了深红色的油漆，还未干涸的则由于重力还在下滑，拖出长长的褐色的痕迹。

　　是不是恶作剧呢？

　　风起扯了一下白大褂，以免染上血迹。

　　这些人员有的穿着跟他相同的白大褂，有的穿着武警的防护服，身份很好辨认，只是死相都一样不大美好。

　　他们面上都露出生前来不及收回的惊恐，似乎都处在逃命的时刻，像是身后有着洪荒野兽。但来不及逃窜就被结束了生命，手段残忍，就像——泄愤。

　　捕捉到这个词眼，风起忍不住皱眉。

　　恶战？

　　没有。

　　风起以为自己要跟人打一场恶仗，都有受伤的准备了，毕竟一路下来，死者惨不忍睹，他甚至能想象自己身上也出现那样的伤痕。

　　直到他根据通讯器的提示，在拐角处的楼梯口找到了目标人物。

　　这是第一次打上照面，只是情况着实不大美妙。

　　一瞬间，风起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场面。

　　场面依旧血腥，尸体被零散地摆在地面上，细看像是拼盘。墙面上蛛网一样的血丝线像里世界里的裂纹一样，爬满了整个廊道，哪怕再明亮也掩盖不住阴暗。

　　眉清目秀的少年身上还穿着宽松的衣裳，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吓人，像鬼一样。他赤着脚，踩在血滩里，只被衬得更加发白。

　　他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头顶上的光也是白花花的，落在那一头吸人眼球的淡金色发丝上。发丝像是吸足了能量，反着光。

　　他很轻易地就注意到了新闯入的活物，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藏着黑漆漆的风暴，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但再细看，又什么都找不着了，独特的淡紫色的瞳孔一如既往的轻飘飘，只是掠了一眼。

　　风起咽了口唾沫，只身一人处在凶案现场，还直面凶手。

　　整个空间里都安静得可怕，似乎连血液蜿蜒攀爬的声音都能被听见，阴森森得恐怖。

　　缓缓的，少年人动了动，与此同时，风起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带在耳朵里的通讯器还不停地传来人声，显然是控制室里起了争执。一方认为实验体七号已经完全失控，风起应该立即将其摧毁；另一方则认为还有挽留的余地，拼死也不肯让这么个特殊的研究成果毁于一旦。

　　吵的人脑瓜子疼。

　　风起眯了一下眼睛，他看到对面的少年终于站起身，拍了拍沾满鲜血的衣裳。

　　站定。

　　风起愣在了原地，因为面前这个原本面无表情的杀人凶手突然对着他，笑了。

　　姣好的眉眼在笑起来的时候更加令人瞩目，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闪亮闪亮的。哪怕此刻身上脸上沾着血，也不见一丝狼狈，只徒增了妖冶的、如鬼魅一般的美。

　　像什么……开在地狱里的花？

　　这一瞬间，风起觉得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比喻中二无比，但又莫名的很符合。

　　“那个……”少年抬手，点了点自己耳朵的位置，声音清澈，“有点吵，让他们闭嘴可以吗。”

　　“……”风起下意识抬手，摸到了通讯器。他有点微妙地顿了顿，然后在通讯器另一段的一通吵闹里选择了闭麦静音。

　　“谢谢。”

　　少年人虚眯了一下眼睛，走下台阶，对着风起抬起手臂。

　　“……？”风起有点懵，搞不清状况。

　　“你不是来抓我的吗？来吧，我不会反抗。”少年人诚恳地说道，用手指了指风起挂在腰上的手铐，“我不会反抗，你不是他们，我不会为难你。”

　　他的眼睛很清澈，看起来有种儿童的天真，但这又很好地成为了一种掩盖的方式。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哪怕见到了这片惨状，见证人也会下意识地问自己——这确定是他做的？

　　在真正用手铐将始作俑者铐住时，风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个委托竟然这么简单？

　　他以为这位应该会突然暴起，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和平……

　　没有丝毫反抗，就这么被抓住了？那他之前为什么要逃跑？若是说真的发疯了，那也情有可原；可是他现在明明神智很清楚，跑了又主动被抓……明显逻辑不通了。

　　风起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他看着年纪就很小，但身形挺长的。白色的实验体服装套在他身上也没有违和，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显得很是病态。

　　少年人的手脚纤细又笔直。

　　他的一条手臂手腕上铐着材质特殊的手铐，一旦他反抗就会受到电流的刺激。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风起身后，与风起以这只手铐连在一起。抬起弧度的胳膊露出苍白的皮肤，能清晰地看到上边青色的血管，以及大大小小还未恢复的针孔。

　　实验。

　　出现在风起脑子里的第一个词就是这个。在他看到少年人胳膊上的针孔的时候，他几乎立马就能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过来人，他懂的。

　　只不过，七号的情况要比他当初严重得多……

　　为什么？

　　“是……发生什么了吗？”风起一边打量着少年人，一边思索着要不要探探他此刻的状况。

　　除却那些特别痛苦的事件，其实基地已经给了他们能够接受的最好的待遇了。

　　而且，风起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妄想者计划已经蜕变，成为了拯救这个混乱世界的巨大企划。

　　他自认价值观可能与这个小男孩不同，但他还是希望能稍作引导。

　　少年人脚步顿了顿，从没有边际的发呆里抬头看向了风起——这张面孔说不上熟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妄想者计划的一员，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最终牺牲品。

　　同病相怜，可悲可叹。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风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大明白小孩眼里的意思，惊讶？同情？亦或是讽刺？他的眼神要比表面上看起来的难懂很多，但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直白，起码他的心情都直接浮在水面上。

　　很久没有回答，风起都要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了，这个小男孩却突然开了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低低地、似乎很失落地说道:“他们想要我死。”

　　他用着平静的语调诉说着一件足以让人内心震荡的事情。

　　“P–3.0药剂的浓度达到30%就足以破坏所有的人体组织，但他们想给我注射超过50%的浓度。”

　　他的声音听着还是很平静的，只是不经意间能体会到其中泛出来的冷意。

　　风起噤声，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P-3.0药剂”这个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显然实验体七号的用药跟他是不同的。

　　如果达到三十就会致死，那超过五十的浓度真的是想要把他弄死啊……

　　就算是心急，想要促使实验体七号的成长，基地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揠苗助长的事情啊，这一点都不符合基地严谨的作风……

　　“但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大开杀戒吧？制止就可以的事情，为什么要搭上这么多条人命？完全没必要啊，而且这些战力对基地虽然是皮毛，但在末世里尤为珍贵。

　　风起还没说出口，那小男孩却像是能听到人的心声一样将他心中所思说了出来，说完，嘴角还牵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对吗，你这么想的？”他一扯手铐，金属碰撞在一起清脆有余韵，但被扯的人并不好受，勒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仁慈，那是最没用的东西。”小男孩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前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阴云密布，声音狠戾，“收起你的事后上帝视角的仁慈之心，在他们下令射杀我的时候就注定是这个结局——他们该死。”

　　风起皱眉，手腕上的感觉被源源不断地转化为痛觉。小男孩的力气出奇的大，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扯下来。

　　直到这时候，风起才体会到，这个小男孩的身体里锁着个什么样的灵魂——疯狂，偏执，对生命的极致冷漠。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基地要把七号的防护值设的那么高，因为他就像个暴动因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开来，周边的人无人能幸免。

　　这是最初的对话，显然不友好至极。

　　风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零七，由于第一次见面的经历，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把零七往危险人物的区域划分了，所以才在卞柏三番两次挑衅零七的时候出来制止——谁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会不会再次上演呢。

　　但现在看来，零七的情况又稳定了很多，甚至感觉——跟换了个人一样。

　　风起第一次见看到的那个零七，笑得灿烂，疯也是真的疯；而现在的这个零七似乎失去了表情，感情似乎已经从他的基因里被剔除了，留下的只有他人需要的部分。

　　唯一不变的，是冷漠。

　　笑着冷漠，面无表情也是冷漠。

　　难道是用药过多的后遗症？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这边先给你调配了一百种不同气味的母液，你可以每种都尝试一下，然后挑选自己喜欢的。”

　　零七脸上一片空白，无言地望着桌面上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的试管，几乎要犯密集恐惧症。

　　有心了，风起。

　　“你先选着，我继续……”风起还想说他去调配其他口味的，就看到零七拿起一条试管直接放鼻子底下嗅，然后被呛得差点砸试管。

　　零七捂着鼻子，感觉自己嗅觉失灵。

　　什么玩意儿？浓度这么大的吗？！

　　“扇闻，扇闻！”风起大惊失色，捧住被零七嫌弃的第一条试管，“不能直接凑过去闻的，要扇闻，你不知道吗？”

　　“……”鬼知道哦，他又不是专业的实验者。

　　风起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遇到了另一个卞柏，实验室摧毁小能手。

　　好在没有太大的麻烦，在风起严格的监督下，零七十分谨慎地用专业的扇闻手法将一条条试管试了过去。

　　零七脑子里一边觉得自己像狗似的，一边觉得风起此人真的神奇无比——他上哪儿搞来的这么多气味？从瓜果蔬菜，到肉类，甚至到花香都因为花的品种被分了好几个种类……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风起真的严谨的可怕。

　　试过了所有试管，零七随便地挑出了几条递给风起。

　　风起接过后，看了看标签——“金桔”“橙子”……是偏爱这类水果的味道？莫名有点小孩子气……

　　“还有，这个。”零七又从众多试管里抽出了一条。青年白皙的手指捏着试管，透明的试管壁上倒映着人的身影，里面装着的液体也是透明的，泛着淡淡的粉色。

　　“要这种口味的？”风起有点意外，他瞥见试管上的标签，是一种花香。他还以为零七对这些花类会不感兴趣，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植物的人，而且，花香作为食物的味道话怎么说都有些奇怪，最合适的还是用来做香水。

　　但零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风起静静思索了一番，然后体会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想要这瓶母液？没关系，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他慷慨地说道。

　　以前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风起觉得面前这个小孩还是个小孩，还很矜持。

　　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相处嘛。

　　从酷似研究所的建筑里出来，零七松了口气，手揣在口袋里，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试管。

　　见到穿着白大褂的风起，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关于他的暴走。

　　其实他都记得的，甚至能清晰地记得鲜血淌过掌心的感觉。哪怕知道能控制自己，但当时的七号选择了沉默，让“魔鬼”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

　　不像自己。

　　这有点像人格认知障碍，但又不完全。

　　他到底怎么了呢……

　　突兀的，零七猛地抬头看向街道的一边。

　　实验室周边的环境都比较冷清，嫌少有人经过，来的人也多是研究者或者是基地高层。

　　但就在这时，零七灵敏地捕捉到了一道刺人的视线，瞳孔里倒映出见到的画面。

　　那是个狭窄的小巷子，有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影子藏在里面，不仔细看是很难发觉的。

　　零七瞳孔一缩，人？但是……红眼睛？

　　还没来得及等他追过去，那黑影子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巷子里，似乎从没出现过一样，一切都是零七的幻觉。

　　是谁，在看他？红眼睛……丧尸么？但是，基地怎么可能会让丧尸跑进来，太奇怪了……

　　忽的，他肩头一重，暗鸦从空中扑闪着翅膀，落在零七的肩膀上，用头蹭了蹭零七的脸颊，头顶的翎羽蹭的人有些发痒。

　　零七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指轻抚暗鸦的羽毛。

　　不需要用话语交代，他和苍旭都默认了暗鸦的存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零七就意识到，暗鸦出现或许并不是意外，而是必然。

　　暗鸦，是苍旭的眼睛。

　　从很早很早开始，苍旭就在暗地里注视着他了。

　　不是因为小动物的视线有什么特别，而是零七一早就熟悉了这道视线。因为熟悉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不觉得排斥。

　　扑朔。

　　他们又在策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