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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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约莫百人的粮草运输队伍，行军速度极快。
一地的血肉和死尸，显然镇住了为首的士兵。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不远处是数十辆载着肉食和米袋的简陋粮草车。
“两位，恐怕要跟我们回营地里解释一番了。”
红鲤皱眉，她挡在戴着面具的高挑青年身前，指了指死掉的匪首，问：“这是你们的人？”
领头人摇头：“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但是这一伙人对我们有用。”
“你待如何？”
“请二位随我回营，向将军解释缘由。”
没有把它们当做屠村凶手的意思，显然也是知道这是一伙流匪，只是没想到今日碰到了硬茬子。
红鲤没有自曝修真者身份的打算，她牵着艾斯略特的手腕，稍稍对他摇了摇头。在士兵队的队长如临大敌的目光里，牵着青年顺从地上了一辆简陋的空置粮草车。
有士兵想要收缴红鲤的佩剑，但被领头的士兵用目光指了指青年的存在，未免惹怒这个杀神，他讷讷地收回了手。
这一个小插曲过后，士兵们训练有素地恢复了行军速度，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个数千人的兵营，瞭望台上的士兵无声地伸出旗子，大门便向他们敞开了。
红鲤感觉挺新鲜的。
没有生命威胁，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营地里的一切。
直到他们看到了披着轻甲的将军。
杵着一柄玄铁重剑的中年人目光沉沉地盯着艾斯略特，若有所思，“你们是哪个州的人？”
红鲤方向感不佳，完全不知道这是走到了哪几个州的地界，只好抿嘴不言，甚至戒备地靠近了艾斯略特身侧。
但艾斯略特是知道的，他走过的地方小光球会搜集地理数据完善全域地图——这里接近旧都，位于前朝皇宫正南偏西的方向，夹在袚州、芈州、卫州中间。
虽然知道地理位置，但是不代表他知道这是谁家的军队啊。
不过……
问题不大，艾斯略特决定蒙一次：“我们只是刚刚离开芈州的一般过路人罢了。”
“毫发无伤地杀干净了几十个壮年男人的过路人，”将军慨叹，“年轻人，未免太过自谦。”
艾斯略特不言。
红鲤忍不住出声：“那是一伙害了不少人命的匪徒，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出的手。”
“我知道，但是他们对我有用，”将军抬眼看了看她，不以为意，“你毁了我的诱饵，年轻人。”
卫州和袚州斗争已久，都是自诩正义之师、为民平乱，但行的逐鹿之道却并不相同。
这一伙为祸一方的流匪正是芈州王授意他留下的诱饵，就是为了造出足够大的影响，吸引卫袚两州前来“收拢民心”。
将军已经暗中限制了芈州民众的出入，放任流匪屡屡截杀难民，而绑了卫州女子卖到袚州慰兵营——比青楼勾栏窑子更为低贱的地方——这个主意也是他授意的。
此后无需他再多做什么，暗自别苗头的两军必在阵前嘲讽，结下仇恨种子。
卫巡治军甚严，军队人数管控严格，和其他各州不同，卫州军没有像是慰兵营一样经常出现生面孔的地方，全军铁板一块，难攻不落。
卫州少主卫巡眼里容不下沙子，剿匪势在必行，这正是芈州王和他想要钓的大鱼。
无论是杀他锋芒还是取他性命，都有赚无赔。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人能行如鬼魅，在斥候传讯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悄无声息地屠干净了他的诱饵，差点让他的部署功亏一篑。
——但是再强，即便是以一敌百，难道他还能以一敌千、敌万不成？
这么想着，将军无声嗤笑，重复了一句：“坏了我军大事，可不能轻易放你们离开。”
红鲤皱眉。
小姑娘不蠢，联系到“诱饵”和一有动静响应得无比迅速的军队，她不敢置信：“你是故意放任这伙人存在的！”
将军并不否认，“我的斥候已经收到消息，我的鱼都快要咬钩了，小姑娘，你这不是害得之前的人……都白死了吗？”
艾斯略特移开面具，夜色下，营地的篝火在他的眼眸里映出金红的光，他哼笑，但是红鲤敏锐地感觉到身侧青年骤然蓬勃的怒意。
“真有意思。”
他不喜欢修改外貌参数，因为当他自身忍不住服从于自己强大的杀意和愤怒时，他是抽不出空来维护这种无谓的数据量支出的。
因此当一阵喧嚷声和拔剑的声音骤然响起时，他看着他的“黑发”像是被删除的数据一样消散，就知道他怕是得怪力乱神一波了。
“妖怪啊！保护将军！……杀了他！！……”
声浪像是一滴落入热油的水滴，噼里啪啦地迸溅开。
他感觉到少女捏在他腕间的手骤然收紧。
红鲤拔剑出鞘挡在他身前，冷声：“用无辜百姓的姓名去喂养一群禽兽，竟然有脸……说这种混账话！”
小姑娘在这个世界，随机到的出身不差，长于钟鸣鼎食之家，修真后接触到的师长亲友多为专注修行之人，心思纯粹，所以生气也显得找不到着力点。
好在艾斯略特明白她为何生气。
人与人之间并不平等，只有自己能把重要的人视为最有价值；当自己的宝物被别人当做可以随意破坏的棋子使用时，如果自己不够强大，被倾轧和剥削都如此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到让人忍不住憎恨自己的弱小。
这是鲜血淋漓的丛林法则。
星网时代的红鲤不会有这种被他人的一举一动裹挟着牵涉因果的机会，但是在“自定义体验旅程”这个项目里，她相当于展开了无数次不同时代背景和身份背景的新人生——显然，走入乱世，红鲤已经得到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社会性教育”。
结果不会走到最坏，却是建立在他足够强大到保护红鲤的基础上。
只要稍微一想，如果在这里的他不是完全体的“艾斯略特”；如果她不是修真者；如果她没有自保之力；那么红鲤会经历什么——？
灼热的思绪骤然一冷。
——等等。
艾斯略特恍惚间好像抓住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点。
世界像是按了暂停，无数鼓噪纷乱的画面定格、褪色、被黑暗吞噬着坠落，而他一往无前。
——如果“他”不在这里。
艾斯略特悚然。
——“他”本不该在这里……但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巧合？还是针对“艾斯略特”的阴谋？
他暂时无法下结论，但是至少他留了一个心眼。
短短一瞬，心念已经千回百转。
艾斯略特没了任何与蝼蚁讨价还价的心思。
他无所谓“道心”、“因果”的约束，无所谓犯不犯杀孽，更无所谓杀得干不干净，至于这一支军队对战乱有什么影响、芈州会不会因此溃败——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因此，他轻轻伸手捂住了少女的眼睛。
“别看了，你默数十秒，我们就离开这里。”
赤发金瞳的青年犹如鬼神，玄奥难懂的符文自他周身浮现，挡住了因恐惧而拼命攻击的士兵，他们扭曲而不敢置信的面孔在阵法之外如同默剧一样滑稽。
远处有人逃走，他懒得连每一只蝼蚁都杀干净。
轰然爆发的森冷刀意绞碎了这些脆弱的生命，不断发出了像是踩在干枯落叶上的“啪嚓啪嚓”的声音。
力量的差异过于悬殊，这一道道刀光甚至有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神性。
惊鸿一瞥间，将军为难以望其项背的力量所震慑，连恐惧都跟不上，被“斩断”这一个概念来得比死亡更晚。
被斩断的躯干掉落在原地时、视角骤然颠倒旋转、惯性往前奔跑的双腿映入眼帘时，“要死了啊”的念头才涌入大脑。
于是，他死了。
*
几天后，率领精兵夜袭匪寨的卫巡惊异地发现了被草草掩埋的匪寨中人。
卫巡的暗卫逮住了几个惊弓之鸟一般的芈州军。
十数日后，终于在精神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逃兵嘴里问到了一星半点令人诧异的消息：某天晚上，一个妖怪，只用了一击，芈州军便近乎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太假了。
假到看不出意义何在，因此反而显得真实。
暗卫请示卫巡：“殿下，该如何？”
卫巡再三思虑，终是做了决断：“查，有查实的价值——我不信鬼神，你明白吗？”
暗卫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
远离战场的粟城——袚州王军所驻扎的城池，与旧都隔江遥遥相望——周边，逐渐流传起了同一则妖异的怪谈。
被妖怪所钟爱少女遭到流匪暗害、卖到了慰兵营，所以妖怪一怒之下，屠了匪徒，甚至跟着过路的某州士兵回到营地，大开杀戒。
茶馆里，粟城的百姓围坐在说书人附近，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或缠绵悱恻、或质疑抬杠的听后感。
红鲤看了看无声无息地睡倒在她膝上的青年，只觉得非常离谱、毫无代入感……以及，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果然是无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