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 你能接受吗? ...
-
生活在一起,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的蛛丝马迹总会发现一点。
特别是,李问的生活翻了个篇,重心往某人身上挪了挪之后。
我们都知道,任何事情做到极致就是艺术。
李问恰巧擅长,做什么事情都会专注,并细到极致。
当这件事情的主体,变成了,吴复生。
很快,他发现,吴复生的生活并不真的如同表面般波澜不惊。
他很会在早上五点准时起床,穿上全套运动装备,带上耳塞,绕着林间小路来上几圈。
李问的睡眠质量不好。
合眼梦里,一脚踏空,兵荒马乱,连路奔跑逃命,找不到出口。和终点。
睁眼梦外,一点动静,战战兢兢,悄伏声息,也足以让他清醒等到天明。
黑眼圈明白昭示。
吴复生很少会叫上他一起晨练。
从山下往山上,进密林的路,只有一条。泥泞的路,在雨天后,容易留下轮胎的印记。从深浅痕迹以及轮胎印的不同,可以推测出进出车辆的数量及不同时间。
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
身处所在,到处都是植物,潮得不行。
李问慢慢往山上走。
果然,在山上某一处平台,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吴复生开辟了一小片农田,种瓜种果还种葱。
彼时他穿着雨靴,一身军绿的T,还有颜色深绿到黑的雨衣。
雨丝柔柔绵绵,断断续续,吴复生嫌麻烦,扯了帽兜,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里,拿着锄头犁地,似模似样。
泥水溅起,靴子脏得不行,手上和裸露的小臂上,斑斑点点,有力的肌肉线条无不展示着爆棚的荷尔蒙。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做什么都能吸引人眼球,抬头一甩额发,湿漉漉的脏手随便一抹。
他旁边的人哈腰低笑,送上雪茄和打火机。
大佬抽了一口,甩了甩手腕。
递烟的人忙把打火机收好,接过了锄头,认真开始研究怎么帮忙犁地种菜。
在他们身后几米的田埂杂草上,不合时宜地放着两把椅子,一张圆藤桌,桌上堆满五花八门各种中式西式茶点。
还有黑衣墨镜人站得笔直,为他们打伞。
其中一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若不是他满身暴虐的气场,呵呵笑起来反而像个弥勒佛。
吴复生坐在老人边上的位置。
老人几分急切,凑近脑袋,把雪茄碾在了个白乎乎的馒头上正,欲说什么。被吴复生打断。
吴复生往嘴巴里塞了个肉包,两三口咬完,大拇指撇了下唇角。
“我家崽喜欢喝豆浆。”吴复生翻了翻桌上的食物。
“女人喝的玩意儿……”老人有点不耐烦。
“嗯?”吴复生看了他一眼。
“哎呦,大侄子,你还真装上了!我让他们去买还不成吗?”老人抠了下鼻子,“我们能不能聊聊正事?”
“哦。”吴复生懒洋洋,“我准备开个大排档,你在隔壁卖早餐?”
“好!好。”老人满口应,“就在你爹以前那条街,店面我都给你留着了。要几个手下,我都给你安排好!”
“不用了,我和我崽刚刚好。”
“嘿嘿,这不是你店里少个女人吗?你要什么款式的,你说,都有!”
“我不是有我崽了吗?”
“……你真准备带着儿子过一辈子,不续弦了?”
“嗯,不变了。”
“你崽几岁啊?不读书上学,吃穿用住,不用人管?”
吴复生笑了笑:“我管。”
老人擦了擦没有泪的眼角:“算了,你有个儿子也可以向你爸交代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吴复生指了指撑伞的两个人:“福伯,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让人这么打扮,存心招人耳目,想让我不安生是不是?”
“不!我们老一辈就这么个爱好。大侄子你不喜欢,下次我让他们穿花衬衫。”老人又凑近,“我们那盘生意?”
吴复生笑笑:“最近我还不想动。”
“你玩我们!”老人暴怒,“这前后找你的人都几拨了!你说说!这大清早,从泰南到泰北,一个个被遛得来陪吃早餐……老挝那老怪也来了吧?”
吴复生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又不是我让你们来的。”
“你!”老人跳了起来,就差拔.枪了。
“人还没齐。”吴复生摸了摸下巴。
老人变脸迅速,又笑了:“大侄子这是摆龙门阵?”
吴复生摇头:“求个立足地。”
老人绷了脸,等他下文。
“跟福伯你说了也没事。”吴复生道,“你知道,我爸昔年还有些朋友和手下,这些年做的营生……”
“你要买卖消息?”老人脸色变了几变,“你不怕被我们灭口?”
吴复生笑:“福伯还是留着我这条命比较好。三扇门的钥匙,现在都在我手里。”
“你狠!”来人坐了下来。
“所以我们还是说说大排档装修的事情?”吴复生殷勤地递上一个包子。
老人脸色阴阴地道了声:“好!”
……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李问不知道。他站得腿快麻了,慢吞吞往回走。
大概是林子太密,又下雨,又有风,他站得隐蔽,似乎也没人发现。
他不知道,黑衣人的枪口举起,被吴复生挡了下,放下。
“自己人。”
等到天渐渐亮起来,李问回房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衣服,趿着拖鞋走出来。好像刚睡醒。
反而是吴复生一身的潮湿水汽,脏泥污水。他手里提着几袋早餐,雪白馒头,热乎乎豆浆,还有咸菜饼。干干净净。
都是李问喜欢的口味。
吴复生对他笑了笑。
他们最近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不正常!
温情得诡异。
大片留白。
吴复生去换衣服,李问一个坐在桌前慢慢吃。
吴复生出来了,李问还在啃同一个馒头。
吴复生翻了翻报纸,喝了杯白开水,拿起饼吃了几口。
吴复生抬头,问:“今天去哪里?动物园看狮子去不去?”
“……”李问放下那个馒头,“他们是谁?”
吴复生笑了。笑意从唇角到达眼角鱼尾纹,他问:“你早上有没有冷到?穿着一件衬衫就往外跑。”
李问一根筋,问:“你要做什么?”
“你怕?你以为我做要什么?”吴复生逗兔子的时候,手就想摸烟。
李问闷头:“你说过不做了。”
“是啊,不做了。手上干干净净才没有麻烦。”吴复生道,“我记得,答应过你。”
李问皱眉。
“你不用担心。”吴复生道,“手上有权柄,才能安排自己的生活。”
李问似信非信。
吴复生道:“我们不如谈谈,我们的新店?”
“新店?”
“你不会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住下去吧?我要赚钱养家的啊。”
之前赚的钱,差不多了吧?
“……我能做什么?”
“你管账,我主厨。咱们开个大中华排挡店。”
“我也会下厨。”
“我知道,听阮文说过。不过她说你做的实在糟糕,做中餐,又不是西式糕点,还要一样样按标准克数定量下锅。”吴复生吐槽,“你只能给我打打下手。”
李问觉得自己又被强行绕开话题了。
李问开口:“你崽,谁?”
吴复生回头:“啊?……我只养了一个啊。”
“……”
“你能接受吗?”
……
“如果我的价值就是做假,你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