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16、【第四章】 不老泉

　　“薇薇安小姐，我准备在附近架设电报机，发送无线电报。当初我们都是在纳粹不老泉项目中统一受过培训的。我们有一套特殊的密码系统。即使被拦截，别人也很难破译。而且电波频率也很特殊。灰鹰一定正在密切关注一切有关不老泉的消息。只要我发送出去，他一定会上钩。”

　　半小时后，艾伦在温室花房旁的空地上，敲击电报。

　　【伦敦“生命之泉”地下实验室呼叫

　　伦敦“生命之泉”地下实验室呼叫

　　103号实验样本多年流落于地下黑市，近日失而复得。
　　11月16日，我将携它出现在郁金香研究院温室花房。价格面议。】

　　“那种黑色沙粒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我们一般训练狗的鼻子来辨别。没有诱饵，他是不会轻易上钩的。”发送完电报，艾伦开始拆天线。

　　“.......那怎么办？103号不是丢失了吗？”薇薇安一愣。

　　“103号是本实验室最完美的一瓶提炼样品。当年我们经历了无数失败，得到了大量相对劣质的样品。虽然大多数样品都在那场清理性质的大火中被焚毁。但在火灭后，我去地窖搜查过一番，搜到了一瓶残存的样品。虽然浓度与提纯度远远比不上103号。但是用来制造相近气味，来迷惑一条狗，已经足够了。”

　　转眼间，他已经迅速将电报机拆完，放回箱子里了。他拍了拍手，微笑，“我已经发完了。小姐。我确信，他一定会收到的。”

　　11月16日，正是明天。半天时间一晃而过。隔日，吃过早餐后，薇薇安再次聘请数名秘密警察，一同来到市郊。

　　艾伦已经早在那里等着了。身穿浅灰色风衣，头戴贝雷帽，站在深秋的微雨里，看起来像个笑容好看的普通青年。

　　“他回过电报了。就在昨天深夜。他说成交。但是地点他来选。在郁金香研究院的5号阁楼。”艾伦皱眉，叹了口气，“看来我猜对了，他就是灰鹰。他果然对这里很熟悉。5号阁楼地形复杂，后面连着一大片废墟围墙，不容易跟踪，便于逃跑。”

　　“走吧。到点了。”艾伦抬腕看了看手表。右手提着一个公文包。薇薇安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密闭烧瓶，里面有一层薄薄的黑色黏性沙粒。尽管只是劣质品，但在灯光下，还是能看出有一层微妙的流光。

　　薇薇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已经准备就位。协会的秘密警察分散在阁楼各处，只要他出现，
　　插翅难飞。
　　青年右手撑伞，左手提着黑色皮包，站在楼下。阁楼十分老旧，被雨水打湿，明显露出斑驳锈迹。
　　大约在半小时后，不远处响起了狗吠声。由于狗在一堆围墙里，叫声听起来有些朦胧。叫了两三声。之后便不再叫了，估计是已经确认了味道源。

　　“把东西给我。”忽然，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变声器处理过，机械的冰冷音质。

　　看来来者的确狡猾，熟悉附近地形，藏在死角里，对一众包围人员来说都是盲区。至少薇薇安看不到他藏在哪。

　　“你杀死了奥菲利亚。101号，灰鹰。”

　　“把东西给我。113号实验样本。”

　　“你杀死了她。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看到了我的脸。”那人声音冰冷怪异，“197号，郁金香。时隔多年，你依然待在这里。看得出来，你还是个固执的可怜人。”

　　“她根本就不认识你。灰鹰。她是完全无辜的。即使她看到了你的脸。”闭了闭眼，青年撑伞往前走了一步。“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你把那瓶样本给我。我们再好好叙旧。”拐角传来一声冷笑，那人语调平静，毫无波动。“还有，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想耍什么花招的话。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昨天晚上，我早在这附近安装了炸弹。一旦你们拿枪指着我，我就会按响爆炸按钮。彼时你们所潜伏的5号楼，包括天台与走廊，都会炸成一片废墟。”

　　“..........”

　　“好了。现在听话一点，郁金香。把那瓶子给我。我知道它就在你的公文包里。现在把它拿出来，蹲下，让它滚过来。”

　　艾伦朝后面看了一眼。薇薇安思考片刻，无奈点头。只好滚过去了。

　　青年暂时放下撑伞的手，弯腰，将瓶子放到地上，推了一下。烧瓶咕噜噜滚了过去。

　　从墙角迅速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捞起了烧瓶。

　　短暂的寂静。忽然，哪只手将瓶子猛地扔了出去。轰隆一声，地面震动。

　　“我在瓶子里放了液体炸(he xie)药。”
　　艾伦早就猜到他会让自己把瓶子滚过去。他早猜到了他会这么做。所以昨晚他加了一毫升硝酸铵，与黑色物质混合，只要滚动几秒，就会发生化学反应，爆炸。

　　薇薇安实在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只好迅速蹲下，避免被爆炸的余浪波及。与此同时，她看到青年忽然扔下伞，跑进废墟围墙里。

　　“停下，艾伦！那很危险！”

　　她呼叫他，然而他显然没有听见，或者，根本没打算听见。

　　青年奔跑在废墟里。这里战时经过炮火洗礼，到处断壁残垣，层层叠叠的围墙高矮不一，身在其中，感觉就像一个迷宫。

　　他一刻不停地奔跑，紧紧跟随那个黑衣身影。

　　有几次拐角，他看到那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深灰色的金属铁面具，根本看不到脸。变声器别在他的领子上，由于是合成音，所以听不出奔跑中由于气息不稳造成的喘息。

　　“你想杀死我？郁金香。”

　　“战争结束后，你究竟去了哪？灰鹰？我起初以为，那瓶103样品是你偷走的。”

　　“你猜对了一半。我雇佣了一个小偷，去偷的。然而她不够诚信，只给了我一半。我完全不知道，样品还有另一半。不过好在，我已经把她干掉了。”冰冷声音传来。黑衣人手一撑，动作敏捷，翻过一座矮墙，同时掏枪向后开了一枪。

　　艾伦险险躲过。

　　不知追逐了多久，他却忽然不跑了，停了下来。

　　艾伦掏枪，直指他的胸膛。“怎么不跑了灰鹰？”

　　“因为游戏结束了。同事一场。我想为你送行。”面具底下传来冰冷声音，听起来皮笑肉不笑。

　　起初他并没有听懂他是什么意思。艾伦随即皱了皱眉，眯眼看他，抬枪瞄准，准备开枪。

　　忽然，一阵奇怪的感觉传来。他忽然手一松，枪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起初是从心脏传来的，后来蔓延到腹部，胸膛，逐渐身体各处。
　　一种奇怪的感觉。
　　说不上有多痛，好像只是没有力气了。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好像自己是一块方糖，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逐渐融化了。

　　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郁金香。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那人似乎在慢慢走近。“你聪明到，可以用概率来计算赌场规律，甚至发现了时空不守恒现象。”
　　“不过，你可能不记得我了。那时我经常和你待在同一家赌场里。远远地观察你。我见证了你起初心怀雄心壮志，发表弯曲时空及博弈论学说，太过新奇，以至于不被支持。”
　　“也见证了你怀才不遇，逃课退学，最终流连在街头，拉手风琴，心灰意冷。”
　　“是我将你从伦敦的街上带回来的。是我，向那位正在拉手风琴的落魄艺人伸以援手，给了他一个发挥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为元首服务，是你的荣耀。”

　　“你很聪明，试图用物理与数学计算出一切。可你还是有一点没算到，郁金香。你亲手杀死了你自己。两次。”

　　雨水不断打在脸上，濡湿了黑发。艾伦抬眼，眼睫上也挂上了雨珠，眼前的一切有些朦胧。

　　“第一次，在1941年的夏天。你终于发现了地下实验室的秘密，年轻气盛，以‘为纳粹服务’为耻，连夜逃出实验室，走到泰晤士河上，想要吞药自杀。你做到了。”

　　“第二次，就在刚才。可能是自作聪明，也可能是你实在对我恨之入骨，在烧瓶里掺杂了液体炸(hexie)弹，想要亲手杀死我。”那人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看他，“结果，烧瓶爆炸，在巨大气压下，上帝粒子瞬间灰飞烟灭。你失去了生命来源。十分钟内，消逝，解体。”

　　青年现在连挺直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低头，右手捂住胸膛，面色苍白如纸。他抬了抬头，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郁金香，或者，我该叫你，艾伦·布朗。
　　早在1941年的6月，你就死了。你自杀成功了。
　　吞食了药片后，你向后仰去，倒进了河里。我尾随你，将你捞了出来，给你的颈动脉注射了上帝粒子。一个小时后，你重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河畔的长椅上。以为自己从未死过。”

　　“1941年06 月15日的人体实验，指的就是你。使人体细胞增殖，保持活性，死而复生。你是第一起成功的案例。没有明显排异反应，而且效果很持久。据我们计算，你会一直保持活着的生命体征，只要你位于上帝粒子的附近。”

　　“而就在刚刚，最后一瓶，被你亲手销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