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17、【第四章】 不老泉

　　薇薇安找了很久。废墟里错综复杂，小路众多。
　　大约足足五分钟，她才到达废墟中心地带，在一个拐角重新看到熟悉身影。

　　青年跪倒在一小片空地上，衬衫已经被雨湿透，贴在背上，更显的他身材清瘦。薇薇安放下枪，快步跑过去。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弯腰去看他。他却并没有抬头，也并没有看她。良久，她似乎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

　　于是贴近。她听见他似乎在说什么，声音极其微弱。
　　“我打伤他了.......薇薇安，快去追。他刚刚跑.....我打伤了他的右肩，顺着血迹找，他跑不远的。”

　　“秘密警察已经去追了。他不会逃脱的。你怎么了？艾伦？”她低头看他，他的脸色苍白地吓人。

　　“你还好吗？”

　　“宝石......”

　　“什么宝石？”她浑身发冷。

　　“宝石总是破碎的，小姐......可那些瓦片，却永远该死的完美无缺。这是一个笑话。我觉得很好笑......”

　　“你到底怎么了？”起初她在想，他是不是中枪了。毕竟声音虚弱地吓人。但她检查了片刻，发现并没有。
　　然而他依然脸色苍白，跪倒在地，尽管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却还是感觉到，他似乎随时都会从她手里溜走。
　　仿佛是一捧沙。

　　“我想过要跟她求婚的，小姐。但我太年轻，太过自傲，也太愚蠢。她嫁给贵族，是件好事.....事情怪我。我没有把这一切给她解释清楚。她反抗欧文的指令，订婚那天特地跑来找我.....那天我觉得有点悲伤，就没有去花房。她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地窖......一切都是我的错。”

　　仿佛时间不再流动。很少有人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自己的身体内消失。像水流过沙粒的缝隙。握不住的水流。

　　到最后，眼前也渐渐模糊了。他隐约能听见身旁的女子在对他说什么，但他听不清。她似乎也跪了下来。听到最后，她好像在哭。

　　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时光。

　　很多年前的，那些时光。

　　那时他还在街角拉手风琴，向每一位过客挥帽示意。当然 ，并没有什么人理他。那天，傍晚的教堂敲响五声钟声，有人路过他的身边，弯腰递给他几个硬币，金色的头发柔软蓬松，在夕阳下微微闪光。

　　她追随他一起来到郁金香研究院。当然，她并没有接触到研究院肮脏的核心。她说她只是厌倦了教会学校，每天一成不变，循规蹈矩的生活。
　　她说她最喜欢郁金香，那些红色的郁金香。闻起来有生命的味道。他依然时不时向出版社发稿，无一例外，均被退稿。他蹲下，捡起被揉成一团的手稿。她露出一种悲伤的表情，声音柔软，说她相信他是天才。

　　知道她要订婚的消息，好像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温和的细雨，春天的前奏。很快世界将温暖起来。
　　他坐在阁楼的书桌前许久，想了又想，撕碎了那张夹在书里的求婚字条。

　　【有时我走在人群中，看不到任何人。
　　像原子掉进天体的黑洞。
　　像苔藓死于明亮的阳光。
　　有时我走在你身边，看到了所有人。
　　像孤岛泛起昏黄的潮水。
　　像雨水打湿盛放的玫瑰。】

　　青年跪在雨中，他直了直身体，头却低地更深了。绷直的身体微微前倾，从他的怀中忽然掉出了一小捧花，干枯的红色的郁金香。雨水冲刷下来。他的肤色愈加苍白。常年的化学研究损害了他的皮肤，此刻如此明显的苍白而脆弱。

　　忽然，一阵风刮过。
　　深秋瑟瑟，雨水淅沥。
　　像一滴墨化在水里，他融化在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