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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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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想要离开,黄明昊承认自己又心生动摇了,却又在对上蔡徐坤布满血丝的眼珠时候踟躇。
“你醒了,谢天谢地。”辩证唯物主义者偶尔也会求救于客观唯心主义,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然而再穷途末路,他还是能够安然地将黄明昊放在床上,没有带去医院。
或许是对这样的事例已经习以为常,或许是频进医院会让虎视眈眈者心生怀疑,一切的一切都暗示着医院那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差点忘了,换心手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蔡徐坤淡然地下着结论,以他所谓专家的经验笃定,也许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怀疑。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从不轻易信人,一旦打开防线就会溃不成军。
与其说是选择相信,不如说是买定了一场赌局,而赌注是他的所有。
正准备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一般没什么事情,下面的人不敢随意拨通他的电话,能够拨通他手机号码的人寥寥无几。蔡徐坤皱眉,拿着手机往外走去,扔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真是一个残忍的决定,一旦落单,铺天盖地的胡思乱想便会缠住他奋力拔出的脚,怎么挣也挣不掉。他承认,自那天从这世上醒来就一直缺乏安全感,这个词往往是用来形容小女儿姿态,有朝一日他也会借用,没有想过。
但还能怎么办呢,任性的反悔是小孩子独有的权利,他已成人许多年,必须承担冲动抉择的后果。而这条路到底属于他的情难自禁还是深思熟虑,可能黄明昊自己也无法想得透彻清楚。
他不愿再承担愧疚与罪责,也不想让想要保护的人受到伤害,所以看似游移不定,实则已经无路可退。
脑中又情不自禁地开始温习方才旖旎的触觉,胸中有烈焰燃烧,夹杂着被灼伤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理智,黄明昊费尽力气才让自己回归平静,不敢再放任思绪奔走,克制地放平心情。
蔡徐坤打完电话走进来,一脸凝重,看向黄明昊的脸色满是抱歉:“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他乖巧地摇了摇头:“没问题。”
神色稍霁,皱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只是转身之前,蔡徐坤还是留给了黄明昊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仿佛温柔似水,宠溺十足。或许是黄明昊一直都戒备太重,一时间他竟有些难以置信这其中没什么陷阱,但情意使然,他还是选择去相信。
“这里很安全,你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用怕。”蔡徐坤指的是那些一直在寻找他的人。
他真的考虑得很周全,既然如此,那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对方最后一隅衣角消失在门侧,黄明昊开始了闭目养神。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想来是蔡徐坤已经出门。他平静地告诉自己这个事实。
可能内心却不再平静。
一股违背本心的力量从躯体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升起,一道惑人的声音又在耳侧轻扬,每一厘肌肤都在被啃啮,钻心的痛感从布满全身的毛孔外传来,直入血肉与骨髓。他如果不行动,下场就是被活活痛死。
他真的……真的不想再背叛了。
失去神智之前,他感受到眼角最后一抹冰凉,带着足够浇遍热情的凉意划过心头。谁说天才人人艳羡,再优秀的高智商人才也会沦落为被人类的贪婪所驱使的工具。
*
“吃饭了吗?”蔡徐坤手里提着热腾腾的饭菜盒,摆在餐桌上。
黄明昊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看向香味源头咽了口唾沫,恍惚地摇了摇头,仿佛还没睡醒。
蔡徐坤扬起宠溺的弧度,故意揉乱他本就蓬松的头发:“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好。”
他没有问蔡徐坤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就像蔡徐坤也没问他一样,两个人之间维持着难以言说的默契,有些东西不去戳破就可以一直假装。
事实上,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刚刚干了什么,总而言之是非常不好的事情。仿佛喝酒断片一般,他的脑中是一段又一段的记忆碎片和断层。天才的智商已经满额,大脑不再有多余的容量用来储存回忆,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这是什么?”黄明昊用手指拈起一块卷成卷的饼,着力点在中央导致卷饼的两端往下垂去,眼看就要断掉。
蔡徐坤连忙用手帮忙拖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鸡蛋饼,没吃过?”
黄明昊摇头。
想到对方是个失忆患者,大概就算吃过也不会记得。蔡徐坤好心地撕下一小块递到他嘴边,半是命令道:“把嘴张开。”
“啊——”黄明昊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地听话,这让蔡徐坤很满意,也让他又一次忘掉自己是个洁癖患者的事实。
碰到湿热舌尖的那一刻他才猛地惊醒,温热的唾液黏在白皙到透明的指尖却又被空气变得凉薄。液体蒸发的作用使得冰冷的指尖冻得他一个瑟缩,方才那一下触觉太过温暖,让他贪恋回味。
黄明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美食。
他看着对方的反应暗自腹诽却又无可奈何。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面对面,蔡徐坤咽下刚刚咀嚼好的饼渣,喝了一口温水润喉,缓缓开口:“对了,我刚刚回来的路上想到一件事。”
“什么?”
蔡徐坤重新拿起一卷鸡蛋饼,轻轻咬下:“小区有两个出口,虽然我家距离B出口要近一些,但我总是绕远走A出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黄明昊面对食物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蔡徐坤再次叹了口气:“因为B出口旁边摆着成堆的垃圾桶,而我有洁癖,所以我选择绕道。”
“哦……什么意思?”似乎意识到对方的话意有所指,黄明昊慢慢悠悠地抬起头来询问。下一秒脑袋一痛,看来蔡徐坤实在是忍无可忍,给了他一个暴栗。
“你不想找到U盘的下落了?”
他的话如醍醐灌顶,让黄明昊豁然开朗,嘴里还塞满了鸡蛋饼,却仍旧阻挡不了他张大嘴巴:“你是说……”
“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分析,USB最有可能藏在一个让人容易忽略的地方。”
“容易忽略的地方……”
“我这种高度洁癖只是特例,但是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洁癖,没有人愿意去垃圾成堆的地方找东西,或者……是肮脏到极致的地方。”蔡徐坤抬起视线,对上黄明昊半明白半懵懂的眼,“你想到什么?”
有什么答案在嘴边呼之欲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场景在眼前回放,他一开始就意识到的那种不同寻常,症结究竟出在哪里,黄明昊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狭小但却干净整洁的公寓,与长满蜘蛛网灰尘满地的楼梯形成鲜明对比。USB不在他家,也不在警察局,更不在身上。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
推理完毕,可能的答案已经赫然醒目,解开真相迷雾之后的明亮视野,让一颗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沉寂。现在这个状态才属于他黄明昊,冷静理智而明察秋毫。
嘴里的食物变得索然无味,黄明昊吞下手中的最后一口鸡蛋饼,拍了拍手看向蔡徐坤:“我们走吧。”
“去哪?”
“证物现场啊。”
蔡徐坤用没有沾到油的手背撑住略显无奈的额头:“你,现在去洗手。”
*
坐在公车上的黄明昊又一次望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人群。这条路他跟蔡徐坤已经走过两次,每一次都能遇上不同的遭遇。
窗玻璃开了条窄窄的缝,凛冽的风透过缝钻进车厢,在黄明昊略显苦涩的脸上肆意嘲弄,预示着未来的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令人不安的事情。然而他早已告诉过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命运令人生畏,但每个人都只能选择一往无前地奔向灭亡。
蔡徐坤脸上没什么表情,旁人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隐约透露出他的心事重重。
两个被猜忌和怀疑填满的人硬是逼迫着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像是长了长刺的刺猬,一边流血一边拥抱。相爱的感觉是哭还是笑,或许没有谁能够如此简单明了地做出判断陈词。
面朝巷道走去的时候,从不知多远的尽头吹来的带着灰尘的风扑面迎接,蔡徐坤生理反射性地皱眉,眼神却无动于衷。牵着他手并肩而行的黄明昊身上散发的气场太过压抑,让人无法忽视,他心中隐隐猜到什么,却又说不出话。
身体还在往前步行移动,手上却被一股力道拉住,蔡徐坤疑惑转头的时候手腕一痛,视野模糊的同时撞上一具温热的胸膛,碰得他骨骼生疼,却又在反应不及之后被狠狠抱住,对方像是想要把他揉进血肉里碾碎。
离黄明昊的公寓仅有十几米之遥,可他们却在这里相拥而立了好久好久。又是那股无言的默契促使着这片沉默的延续,可是黄明昊却又很想开口说一点什么。
是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
“蔡徐坤,我爱你。”
不起眼的巷道里回荡着他非比寻常的表白,蔡徐坤微微一愣,心中五味陈杂。
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呆得太久就会忘记相信一个人的感觉,更何况双方都能确认彼此的不纯动机,可是再怎么琢磨推敲,唯有一件事情毋庸置疑,所有的谎言都不足以抵挡他们彼此爱慕的事实。
如果自相识以来没什么话足以信赖,在多说无益的条件下只有如此一句“我爱你”方能给予蔡徐坤一种无可取代的真实感。
他的目光扫向那些转角角落里,在黄明昊看不见的死角对上潜伏者万事俱备的眼神,随即涌上一份万分抱歉的负罪感。
“我也爱你。”可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