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黑暗与黑暗》阿白是个大眼仔

4、第四章

　　From then on there was darkness
　　and it was still there

　　这算是我最冒险的一次远行之一，虽然托尔拎着他的大铁锤骑在战马上，和我的距离不超过两米，我还是无法心安，时时刻刻将半尺握在手心。
　　“不必如此紧张，”托尔回头看我一眼，大锤子指向远方，“我所向处皆为我土，我可是雷神托尔，奥丁之子。”
　　听听他的傻话我就够害怕的了。
　　“希望你曾说的援军能及时到。”
　　“或许吧。”他远远地望着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太阳，我在华纳海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日出，无限长的黑色地平线上，一轮闪耀的金轮缓缓升起，云雾在它面前化为彩霞，逆光而飞，像是太阳表面自然的流纹一样。
　　“战场可是瞬息万变的，我的朋友。”托尔一边说一边调转马头回到大路上，我也不在驻足留恋朝霞。
　　华纳神族是近海之神，若是在海上我们还是得求助于尹吉神族，他们与华纳神族同在华纳海姆界，我也认得几个相识。
　　我用剩余的一点从智慧精灵那得来的千年仙酿换得一位海神的帮助，他带着我们的船顺利在加鲁斯登岸。
　　“怎么找到夜兽？”托尔问我。
　　我指指脑袋，“这里。”
　　如果他也多读一些古籍的话也许就发现很多事其实并没多少困难。
　　但讽刺的是，托尔完全没察觉到我的讽刺，而自信满满的我却犯了一个大错。
　　一直到夜兽的巢穴我们还是一切顺利，一路上祖神设下的法，阵都是我在相较漫长而无趣的人生中有研究过的，我还写过相关的书论。
　　我严重怀疑洛基很早就已经对这儿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又清楚我的实力——至少比弗雷要清楚许多，所以自信满满地让我追随他哥哥来到此地。
　　我不知道在打开封印时出现了什么差错，原本计划中应当在我双重法，阵下渐渐苏醒并能为我所化用的夜兽，仿佛受到什么力量的感召一样，突然狂暴，不断冲击着围困它的屏障，那些镌刻在岩洞周围的卢恩符文立刻产生反噬，除了对夜兽形成制约，它的能量也在不断地打击着我们这一群入侵者，队伍中体质较弱的人已经开始呕血。
　　原本我的计划是悄无声息地绕开限制，打开一个能容夜兽冲出的小口子，就是担心为夜兽所设的封印反过来会伤害到我们。
　　如今一切都白费了，卢恩文的光芒越来越亮，我的力量反而被这儿的限制倒吸回去，那头狂暴的夜兽却汲取我的力量像是面包发酵一样体积猛增，它疯狂地和封印对抗着。
　　夜兽的有几百个巨地熊的大小，当它决心冲出山洞时必定会使整座山塌陷，而我们的神力已经被深深限制，那将会是我们无法承受的重量。
　　但留给我们逃出山洞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立马停下解除封印的法术反而开始全力加固。
　　“加利欧萨，这是怎么回事！”托尔担忧地问。
　　“夜兽自行觉醒了，该死的！——你们赶快离开！”
　　“你不可能一个人抵抗它！”
　　“我有办法的，托尔，我可不是牺牲自我成全大家的傻瓜。”我吃力地推动半尺抵抗夜兽对封印的攻击，红色的光芒在裂纹处闪烁得更加明亮也很快暗淡下去，这说明封印在一寸一寸地崩溃。
　　“带着你的士兵离开，碍手碍脚的！”情急之下我已经开始失去理智地出言不逊。
　　托尔最后看我一眼，“你小心。”他带着士兵们撤退了。
　　“来吧！！小东西！！”我大喝一声，半尺发出黑色的光芒抵御封印的力量，黑色的卢恩符文写成的光环从我的头顶一路落下直至脚底，“嗡——！”的一声扩大百倍，我黑色的长发从最顶上开始逐渐变成白色然后呈现出淡蓝色，苍白的肌肤也变成深蓝色，眼白被一片黑色吞噬，我的耳朵变尖，五指缠上繁复的黑纹，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与霜巨人无异，只是眼睛仍是充满黑夜般的颜色。
　　法，阵飞速地抽取我的生命力转化为法力，我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去，两颊深深凹陷。

　　我是欺诈之神，世上没有不可交换之物，我欺瞒规则，以最小的代价赢最大的交换，我以我的生命力交换不等比强大的能量……

　　“啊————啊———！！！！！”我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
　　“轰————！！！！”加鲁斯群山山脉所盘摄之处，一路山石崩裂泥土塌陷，大地发出一阵沉痛的悲鸣。

　　托尔紧紧握住手中的妙尔妙德神锤，他抓住锤柄挥舞得飞快，把从头顶崩落的石块击飞打散，顶着压力要回头冲进去。
　　他的一帮随从赶紧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大声劝告：“您现在回去只是做无谓的牺牲啊！”
　　“您要相信加利欧萨大人的实力！”
　　“为了阿斯加德，您要保重自己！！”
　　托尔力大无穷，他直接把身边人甩开，大吼：“你们都给我让开！”
　　话音刚落他就昏倒了下去，随从们赶忙接住他，没让他英俊的脸庞直接砸到地上。
　　阿斯加德的二王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显然是他弄晕了自己的哥哥。洛基不含情绪的目光只在托尔脸上停留了一瞬。
　　“殿下，”随从赶忙进言，“欺诈女神还在里面。”
　　洛基看也没看他一眼，握着自己的法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白痴”。
　　其他人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在这时，洛基回身一转，一道光芒闪过，人不见了。

　　我蜷缩在一块碎石之下，夜兽拖着巨大无比的身躯脱离了这个封印它千百年的山洞，接下来就看托尔的了。
　　希望他依照我所说的那样做，成功驱赶它向北方跑去，叛军的部落就在那里。
　　无尽的寒冷包裹着我，我就像是在深海中沉浮，水压挤压着我的五脏六腑，凉冰冰的海水涌进我的气道，我快要窒息了……
　　迷蒙中，有一个人在我面前屈腿蹲下，他完全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冰凉细长的手指轻轻贴到我的脸上。
　　我仰头喘着气，影影幢幢中，我只看见了，那双吃惊的绿色眼睛。
　　该死………………
　　我醒来时躺在长着厚厚青苔的巨石上，我没有离开加鲁斯的山洞。
　　我低声呻，吟，强忍着内脏的阵痛，慢慢坐了起来，淡蓝色的长发垂到我眼前，我低头看看，深蓝色的皮肤上黑色的纹路还未褪去，绝不能让阿萨神族的人看见我这副模样，他们会把我当做霜巨人的奸细给砍死。
　　我抬起头时，喉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吟。
　　阿斯加德的洛基，他正靠在石厅的某根石柱上，手中一抛一接着一把泛着寒芒的匕首，他转过身来对着我，薄唇几乎抿成一线，匕首正对着我。
　　“加利欧萨，欺诈之神。”他刻意地用一种尊敬的语气说出，“真是……名副其实的狡猾，卑劣……你还有多少谎言没有说出呢，来自约顿海姆的加利欧萨？”他几步上前，匕首用力抵住我的脖子，将我的下颔向上顶起，我不得不高抬起头，匕首划破一层皮，淡红色的血液溢在锋刃上。
　　他仍然微笑着，我却像再一次置身于吸干我生命的法阵一样，一股寒意从我的脊骨窜下，“如果我真有不轨之心也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我颤抖着嘴唇说。
　　“谎言说了第二次就不可信了。”他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冰冷的绿色的瞳孔牢牢盯着我，像毫无感情的蛇怪的眼睛，“你是霜巨人，是阿斯加德的敌人，告诉我，你来此有何目的？”
　　我盯着他看，他绿色的瞳孔中像是爆开一朵火花，血红的颜色在逐渐蔓延。
　　我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是霜巨人不错，你又是什么？”
　　我盯着他，又重复一遍:“……你是什么？”
　　深蓝色已经渐渐蔓延上他的左手，他像被烫伤一样推开我，没有接触到我，皮肤上蓝色一瞬间又开始消退，他呆滞地看着手上的蓝色。
　　“杀了我洛基。”我得意地笑，“来杀我呀！就像未来托尔会对你做的那样！我们竟然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他还是微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近乎死亡的沉默。
　　“快动手，洛基。”我几乎疯狂地喊，“就像杀你自己一样痛快！”说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纯粹地发泄。
　　“锵——”他扔掉匕首。
　　他此刻就像一柄匕首，他绷紧身子，脊背直挺着，梳到脑后的黑发有些散乱地吹在脸侧，恢复成绿色的眼睛中像是刮起雾之国的寒风。
　　他的头脑确实不逊色于我，可他比我还要狡猾，比我还要细心，他的心计在我之上。尽管我已经留意他许久——我可不会坐以待毙地让他握着我的把柄，可是他行事滴水不漏，我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
　　但这该死的恶作剧之神肯定没想到今天，看他一脸震惊的可怜样，怕是今天才发现自己也有霜巨人的血统呢！
　　我的每一寸肌肤和血管都在尖叫着说疼痛，但我却异常兴奋，有些癫狂地咯咯咯直笑。
　　忽然之间我的脖子被他死死扼住了，他咬着牙，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像蛇在嘶嘶作语：“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艰难地咳嗽，斜眼看他裸露在外正飞快变蓝的皮肤，“呵……霜巨人的混血之子接触到同族人，血统自然会被激发……你应该问，奥丁对你做了什么……”
　　我是个霜巨人的混血儿，我现在完全打开一直被弗雷压制的血脉，暂时是个完全的霜巨人，洛基触碰到我，自然也会被转化了。
　　“……你啊……我真的是想不到……”我得意又挑衅地看他，虚弱地抬起手，去碰他已经一点儿眼白也没有的深红色眼睛，他体内霜巨人的血脉一定很强大，所以他和他们是这么的相似，而我，我的眼睛却是奇怪的黑色。
　　他忽然抽回手撤开了，我的手虚空地举在原处。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让我猜一猜……”我逐渐冷静下来，右手手肘撑起身体，假装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扬起下巴傲慢地说，“哦……让我猜一猜……”
　　“……我又何必猜呢，你，让我把托尔带到这儿，是的，你知道我的能力能把托尔送到这里。”
　　“这儿没有风，”我闭了闭眼感受着，“已经被坍塌的石土完全堵死了，而你，没有彩虹桥，是怎么在来到这禁忌之地呢？”
　　“一定有个法子，哼，我猜不到想不到的某种术法……不论是什么，你明明可以自由来去却大费周章，你的哥哥生死攸关时你却无动于衷，还要小心地回来查看我有没有死透。”
　　“我就说，我准备得如此充分，夜兽却忽然狂暴起来，这肯定也有你的功劳吧。”
　　“洛基，你……“
　　“……是要除掉托尔，对吧？”
　　这么长久以来我抓住的他最容易被攻破的弱点就是“嫉妒”，他是那样子小心又怨毒地嫉妒着比他蠢笨，却比他享受着更多荣耀地兄长。
　　但洛基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他冷淡的表情仿佛在讥诮我的歇斯底里。此时，他已经恢复成正常的阿萨神族人的模样。
　　“你猜，抚养我长大的奥丁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的笑容冻住了。
　　“至于你那些有趣的猜测，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一个紧紧追随哥哥的忠诚弟弟，还是一个霜巨人的奸细，一个骗子的庇护神，一个外来者。”
　　我的理智回归，笑不出来了。
　　他傲慢地走近我，瘦削苍白的下巴微扬，“向我献上你的忠诚吧，欺诈女神，或许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别指望我会听你的威胁……”我外强中干地说。
　　“你死也不要紧，但是，你觉得，把奸细送来的华纳神族和他们的人质会如何呢？”
　　他蹲下来，凑到我耳畔低沉地说，他的气息让我浑身毛骨悚然。
　　“弗雷……我们可爱的爱与美之神芙蕾雅，还有一生征讨的尼奥尔德，他们可真都是不错懂的人……”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
　　洛基站起身，微笑着看我，“我不是在和你谈条件，加利欧萨。我会带你回去，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人头落地。”
　　他扬起法杖，正准备做些什么。
　　“等一下！”我意想不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我可以献上我的忠诚，你知道我能力有多少强……但可不是为了那群蠢货，只要你能放我一命，我可是很惜命的。”
　　洛基脸上露出“你说是就是吧”的神色，法杖一挥，凭空出现一个散发着幻光的圆洞，这是一条维度通道，我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进入这个空间的方法吧。他果然聪明，我暂时想不出来有何种方法，能让人在海姆达尔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件事。
　　“滚吧。滚去你的约顿海姆。”他冰冷地说，“如果这个小秘密被泄露，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你，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会用尽办法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咳了两声，缓慢地爬起，我跨了进去，空间维度的拉扯像是一瞬间把我挤扁，我最后是摔进约顿海姆的，维度之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我站起来，感觉心口破开一个大洞，约顿海姆毫无生机的风从大洞里刮过。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约顿海姆的土地。
　　在我第一次尝试使用那个转换的法阵时我就发现我血缘中暗藏的霜巨人的血统。
　　但我无法对这片土地升起丝毫眷恋之情，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我不属于这儿。
　　虽然有些荒诞，我回过头看着维度之门消失的地方，轻轻动动唇，无声地说:“祝福你，阿斯加德的小王子。”
　　因为，我们都是不被祝福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