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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   到四年一班报到的时候,我才发现,眼前的状况要比想象中糟很多。
      甚至,是一种从未料想过的处境。
      温和的女班主任把我领到讲台上,才刚开口说了一句:“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便被人举手打断,是个满脸痞相的家伙,故作认真地反问:“老师,我们学校不是不要转校生吗?”
      说话间,一双眼睛轻蔑地在我身上扫了扫,脸上分明写着“挑衅”二字。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怀抱着扭曲的梦想,把侵犯他人当成荣耀的丰功伟绩。不管是从前的八国联军还是六十多年的日本鬼子,我们把这种人统一称为:侵略者。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是没事儿找事儿,吃饱了撑的。
      很明显,这种人在班里还不算少数。第一个举手的人刚把问题问完,台下便开始此起彼伏地附和:
      ——是啊是啊,说是为了班级团结嘛!
      ——也为了整体成绩啊,万一收进来一个差生,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反正,我们班不想要转校生!
      ——对,不要,他该不会是外地的吧,天哪!方言很难听,我会吐的!
      ……
      教室里乱成一团的议论,外加班主任竭力维持却不得安宁的秩序,让我有种置身事外的茫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一整个集体的人,这样不欢迎我的到来?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群荒诞无知的孩子,集体攻击也好,伤害也罢,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他们想这么做,并且毫无犹豫地做了。因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们,根本不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叫后果。
      记不得教室里的混乱是怎样被平息的,只听到一声上课铃响,自己已经坐在了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旁边的女生把放在我桌子上的水杯跟一些小零碎拿走,友好地冲我点了点头。
      然后,是一个男老师的数学课,大概是因为长相威严,教室里的气氛不错。可是,我心里清楚的很,事情绝不会到此结束,一切都还刚刚开始。
      那些不友好的攻击、连自我介绍都不允许我开口完成的抵挡,怎么可能就这样风平浪静?摊开的课本近在眼前,讲台上老师浑厚的声音字句分明……可是,发自内心的忐忑却让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个用轻蔑目光看着我的男生,正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眼睛里,因为好战因子的凝聚,而显得格外明亮。
      我能做的,只是等待他的出击。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一天的时光里,除了一直在角落里虎视眈眈地打量,滕浩洋——就是那个好战分子,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善的举动。
      那些个对他一呼百应的男生们却不管不顾,几次下课时故意在我身边经过,“不经意”撞在我身上,或者蹭掉桌子上的书本。
      再明显不过的试探挑衅,只要我按耐不住,必定一触即发。
      拿破仑说,绝对不要做你敌人希望你做的事,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的敌人希望你这样做。
      滕浩洋他们就是故意要惹我不满,接着群起而攻之。但我偏就若无其事,不去看他们的眼睛,也不理会那些故意的碰撞,书本掉在地上,就弯腰捡起来。
      整个班级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压抑着激动人心的兴奋,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我跟滕浩洋身上闪烁徘徊,散发着无聊的期待,好像坐在影院抱着可乐苞米花等待电影开场的观众。
      我并不知道,滕浩洋对我的敌视,只不过是纨绔少爷无聊生活的调剂。即便那个时候不是我,而是另一个转校生,他依然会率领众人,用不友好的态度作为欢迎仪式,以显示自己在某些领域的权威。
      而站在一旁观望的众人,他们欣喜兴奋的嘴脸让我由衷地感到厌恶——这就是本市高级学府教育出来的“未来的花朵。”他们跟永安街那些懵懂无知的穷酸小孩有什么区别?一样人云亦云,一样善恶不分。
      而对比于这些学生们的不善,老师们对我的态度却善意得有些讽刺,每个人进来,都会笑着询问我“新环境习不习惯”之类的问题,虚伪的表情让我明白,这番温存不过是向我背后那个庞大的家族表示尊敬。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表演,暗自不屑,一群活在卑贱中却浑然不觉的家伙。
      再一次伸手捡书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正好弯腰,两个人撞在一起,抬眼,女生的脸离我很近,不怎么自然地冲我笑了笑,接着快速伸手帮我捡起书,一边递给我一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粤。”
      我看着她,很明媚的一张脸——其实那个年纪的我还不会生动地描述一个女生的长相,随手能抓来用的形容词就只有漂亮跟美丽……或者,通俗一点,好看。
      程粤当然是好看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早已被无助与懊恼盈涨,无意沉浸在赏心悦目的欣赏当中。
      她的声音有些抖,似乎是有些紧张的,我并不明白她紧张的来源,也无意追究,伸手接过书,淡淡地冲她点头:“谢谢,我叫陆连城。”
      转过头,危机四伏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缓解半分,这种无法选择的困境让我倍感愤懑。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周身压抑,受够了这该死的命运见缝插针的欺压。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晦涩艰难的人生?前方的路,到底还埋藏了多少无理取道的关卡?到底还要我咬牙抗争多久,才能找到出口?

      放学的时候,我收拾好书包,感觉教室里一阵诡异的注视,抬头,看到滕浩洋双手环在胸前,神色好不自在地站在门口。
      暗自冷哼一声,不去理会众人别有深意的眼神,我径自朝着门口走去。
      既然他故意要设置这场近距离的对峙,避而不见未免太孬种。教室的窄门无法让两人同时经过,但只要一个人偏过身,还是能够顺利走出去的。
      在与滕浩洋擦身而过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满屋子人闭紧嘴巴吸气的声音。
      然而,即便是距离最近的那一刻,我跟滕浩洋都没有开口讲一句话。
      像是电影情节被推向高潮,镜头分秒不敢马虎地拉近特写,形势却忽然急剧逆转,抽离了步步惊心的主题,出人意料地归于平静。
      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我已经打定主意,再不会回来这里。这个教室里的每个人、每一张脸,都被我打满了唾弃的记号,它们甚至不配存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对这个地方,除了厌恶,再没有任何感觉。
      跟一群冷漠无知的动物生活在一起,整天忍受这种荒诞的煎熬……不,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鱼贯而出的人群中,一道白色身影忽然闯入视线,视线不自觉追随而去,看着那身影轻盈飘进了一辆并不陌生的车子里。
      我几乎忘记了,陆轻浅也在这所学校。那么,她是不是也被这里的人所同化,披挂着虚伪与高人一等的优越,每天如行尸走肉般地生活着?
      脑海里在这般设想,心底却在下意识地排斥这样的想法。眼前浮现出那张清澈淡然的面孔,像雾色的清晨,微凉却温和,让人不愿跟任何丑陋联系在一起。
      奇怪的感觉搅得我心头一乱,拉开车门,那个久违的小身影端坐在后座,对我的到来恍若未闻,甚至连头都没抬。
      明目张胆的漠视让我不由得心底一沉,克制了一整天的怒气在此刻,终于攀升到最高点。
      回到家,我一头钻进书房,将书包里的崭新书本掏出来撕烂,折纸飞机。不愧是贵族学校,连纸张都比普通书本要厚。纸片撕扯的声音有种释放的痛快,折好的飞机全部狠狠扔到地上,一地狼藉的壮观让我倍感得意。
      陆天尧走进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见识到一场火山爆发。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表情居然没有一丁点愤怒的端倪,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接着弯下腰捡起了一个纸飞机,接着脚步随意地向我走过来。
      明明是步伐轻慢,但不知为什么,让我有种情不自禁的不安,他走到我面前,淡淡地问我说:“你知道,这个院子里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说完,将手里的纸飞机丢到我面前的书桌上,下巴微抬,语气生冷:“不想给自己丢脸,就混出个样子给我看看。”
      依旧是温和的笑脸,却看得我惊心动魄。
      可是……不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会激怒他,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再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可是,他看我的表情,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使出浑身解数展示的所有伎俩,却只是无谓的逞强,他只消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我酝酿好的一切都击败。
      咬紧了牙,明明知道他在激将,却还是忍不住上当。眼底渐渐被一股蔓延的坚决取代,却又不愿被陆天尧看穿,只是轻描淡写地冲他说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我并没有期待被这个家族全数接纳,却不愿被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看扁。我宁愿自己有一天足够强大,趾高气昂走出这个地方,但绝不能灰头土脸任他们背后嘲弄。
      一个个抚平纸飞机,把它们回归到能够使用的纸张。内心里残存下来活着的信念,是快快成长,打败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陆天尧。
      这种奋斗更像是一只毛虫破茧成蝶的过程,不管要付出多少血泪,多少心力交瘁的努力……我只要一个结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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