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斜山月》竹喻枫

74、四、水长天

　　沧海本就是个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人，更不是个能拉得下脸面，厚着脸去皮讨好别人的人，我这么一说，立刻他就不会接我的话了。 偷偷打量了他一下，他穿着上清殿弟子的道袍，估摸着这六年，他已经拜入了上清殿门下，他这种天赋，也只有陆翎霄能教得了他。 我轻笑了一下，将手腕缓缓从他手中撤出，并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后会无期。” “你去哪？”他抓住我的衣袖，那目光犹如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凄惶无助，惴惴不安，这样的目光从来不该出现在沧海这样人的眼中。 “你要说回去是吗？”他使劲抓着我的衣袖，“六年前，你也是这么说，可你。。。”他哽咽了一下，“别再丢下我了。”他近乎是哀求着，脸上满怀期冀。 我心中仿佛正在有什么悄悄断裂，叹了口气说：“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吧。” 一抹笑容在沧海的唇角绽开，“嗯！”他虽是应了，但并没松开我的衣袖。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就好像从前在昆仑山上，小小的我依偎在他怀里，然后他带我走过那些寒风凛冽、白雪皑皑的路时的样子，彼此只能相互依靠，天地万物之间，仿佛就只剩下我和他而已。 此时此刻，我们的身份却调转了，一时间，我有些无所适从。 如果不是今日与沧海偶遇，我心里也从来没想过与他再见的场景。 我的事，他不愿意听，我就一个字也没有对他说过，然后我因为机缘巧合，离开了上清殿，一晃六年，却在这里遇见他，其实当初我也算不上丢下他吧？ “你失踪之后，我才突然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容貌年纪过往，都是一片空白，那段时间，我恨透了你，可我又不知道我恨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做过什么，长得什么样，只能空落落地去恨一个抓不到的虚影。”沧海顿了顿，问我：“你说我这样可不可笑？” “不可笑，比我好多了，我现在连开心一下，都觉得累，唉，老了老了。”我感叹了一句。 推门进了院子，江弈庭正站在院中等我。 “去哪了？”他问我，目光却看着我身后的沧海。 “随便走走而已，我又能去哪儿？”我回头看了看沧海，继续说：“他应该是来找你的，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回屋了。” “楚岚，你留下，不用回避。”江弈庭叫住我。 我收回刚迈出去的左脚，十分顺从地站在了江弈庭身边，面无表情的当起了他俩旁边的盆景摆设。 这六年来，江弈庭做什么事虽然没有刻意瞒着我，但由于我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导致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发觉这样过得还是挺开心的，不由地感叹，我之前的二十五年究竟在坚持什么？ 人一旦想通了某些事，思想就会在这方面上升到某种境界。 譬如现在的我。 “魔神元神从昆仑逃脱已有六年之久，天下的异象频生，似乎是有一场大的动荡在蠢蠢欲动。前辈你有什么对策吗？”沧海问。 江弈庭笑了笑说：“你大老远从昆仑来，就是问我这个？” 说着江弈庭转头看了一眼我，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而沧海则是一副古井无波、老僧入定一般的表情，与江弈庭相对无言地耗了下去。 我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竟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不知不觉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