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斜山月》竹喻枫

73、三、寒江雪

　　“霍怀恩怎么来了？我听说你们这里许久没来过外人了。”我沉默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江弈庭。 江弈庭仔仔细细确定我无恙以后，这才把我放下，“他把你从前的身体带来了，大概是要把你的魂魄换回去。” “换回去？你的意思是谢池他的魂魄没有消失？” 江弈庭揉了揉我的头，说：“当然，灭魂夺舍之事，与天道相悖，凡事都是有因果业报的，即使是魔尊也承受不起。” “那太好了，我可以把谢池还给沧海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江弈庭的眼中有一丝极为复杂的光芒闪过，只是一瞬就不见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从前的教训历历在目，知道的太多，对我没有益处，还是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幸福快乐些。 “走吧，去看看你从前的身体。” 江弈庭牵起我的手，身后有微微响动，我悄悄扭头看了一眼，那簇低矮的灌木化成了一只残耳狐狸，飞快地跑开不见了。 随着江弈庭走了一小会，到了一处祭台。 霍怀恩此刻就站在祭台之上，用手轻抚着祭台上闭目躺着的瘦弱男子。 我神智在那一刻有些恍惚，撇开江弈庭的手，奔上了祭台，手颤抖着，迟迟不敢向祭台上躺着的男子伸出手。 自从那日被伏魔大阵撕裂之后，我早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体不复存在的事实，不敢想着有朝一日还能从新回去。 即使他现在遍布着狰狞可怖的裂痕伤疤，却也是我的身体。 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双目微闭着，像是永远沉浸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眉间颦蹙着，已经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我抬起手，想去抚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好像我也没什么不皱眉的理由。 “开始吧。”江弈庭在身后提醒。 霍怀恩点了点头，双手结印，念起了来自远古时代，复杂而动听的咒语。 耳边有风微动，我闭上双眼，陷入了一场梦中。 “从今往后，我会守着你，这本就是我的宿命。” 灵魂深处绽开了一朵朵鲜红的彼岸花，静静地在灵魂中蔓延开放。 脸上有泪落下，随着这世间万物的生死轮回而悲声痛哭。 从远古时代，天柱倾塌，大地陷入洪荒开始，有个女子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悲戚，内容似乎是在求上天怜悯天下苍生。 而后女子消失，耳边传来响彻云霄的厮杀声，最后以一人头颅被砍下，方为终结。 又有一人于高山之巅接受天下朝拜，最终腾龙而去。 最后的最后，又响起了一个男子无助而怨毒的诅咒，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突然睁开了眼，外面已是黄昏，江弈庭外出未归。 我与江弈庭来到这安平镇已经六年有余，我俩基本维持着一种避世隐居的状态。 唯有月初月末的两日，江弈庭会出门，然后半夜回来，他去做什么，我不知道，无外乎是有关山河鼎和魔神现世的事罢了。 想了想觉得十分无趣，撇了撇嘴角，就上了街。 这镇子不大，居民也不多，我现在虽然相貌可怖，但他们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见了面还十分友好地向我打招呼。 迎面走来一人，我俩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唉？干什么 ？”我刚要甩开他，转身看到他的脸，就愣在了那儿。 这人年方弱冠，身姿英挺，气质如同绝壁上的青松，沾染着在凛冽的寒风下生出的坚韧不拔。 沧海，我心里无声地喊了下他的名字。 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这位公子，对不住，吓到你了吧？” 如今我已不再是谢池，与沧海毫无关系，从前的情分自我离开上清殿之后，也算做了了结，再见之时，他已经长大成人，我也成了别人。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你是楚岚，对不对？我找了你很久，关于你的事，我全部都想知道，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我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过去的事而已，有什么好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