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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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取证的时候，龙炟并没有心思到处去看看，只是直奔院长室取了材料便走，一刻也不想多留。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每个角落都走上一走，耐着性子回忆当年在这里度过的点点滴滴。
“……出了一号楼后往右拐，你会看到一个沙坑。看到了吗？”金路在电话的那头指挥道。
“嗯，看到了。”龙炟带着蓝牙耳机，一步步按照他的指示前进。
“沙坑后面有个滑滑梯，以前还有孩子被人从上面推了下来摔断了脖子，他叫瘦猴，还记得吗？”
“好像有点印象，但名字记不清了。”龙炟皱着眉回答。
“唉，算了，接下来你往左边走，过了一排矮树林，就到了二号楼的大门口。那里有个台阶，我想你应该不会陌生。”
“好。”龙炟依言走了过去。
背对着阳光的地方总是显得特别阴沉。短小的台阶隐没在四层楼高的阴影下，虽然到了夏天的确很凉爽，但到了冬天，这份凉爽就会变成刺骨的寒冷。
龙炟定定地站在台阶前。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时常在梦中出现的小男孩——他喜欢坐在第二阶的台阶上，因为高度正好和妈妈抱着他坐在膝盖上一样。很多人都以为他是自闭，但其实龙炟自己明白，他只是一直在等，等着妈妈出现，带他回家。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别吓人啊喂！我靠长途电话不要钱的啊？！”金路在电话那头急得哇哇大叫。
“路路，我在听。你淡定点，我的耳膜要破了。”龙炟无奈地取下耳机揉了揉耳朵。
“嗤，叫得声音轻了怕你回不过神来啊！”金路一副‘我还不知道你啊’的口气，“没事就好！听着，过了台阶往前走，穿到锅炉房后面有片篱笆——以前那里还养过鸡来着，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全死了……咳，那什么，你绕过篱笆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好。”龙炟一边走一边继续问，“路路，当时武起凡受伤之后是立刻就被人接走了吗？”
“没，你也知道那小子成天仗势欺人，有一天把一个新来的小子逼急了，抄起一块尖石子儿就朝他身上招呼，这才在手腕上烙了疤。不过也是那新来的倒霉，这一幕正好被一对本来想领养他的夫妇看见了，于是他们就改接了武起凡。但是我记得武起凡真正离开孤儿院的时间貌似不是那天，应该还要再过一个月。”金路回忆道。
“一个月？那新来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他当时来孤儿院多久了？”龙炟问。
“这个……”金路使劲儿想了想，“唔，我不太确定。好像是半个月前送来的？也可能是一周前，反正比起你我来算是新来的了。至于他后来怎么样了我还真没去打听，运气好点儿可能就被领走了，运气不好的话没命走出也很正常。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什么？”
“啧，你怎么那么笨啊？当然是你被领走的时间啊！”金路翻了个白眼，提醒道，“从武起凡之后开始，孤儿院里陆续少了很多人。你比他早走所以不知道，那段时期简直是领养孩子的高潮！几乎每天都有孩子被人领走！费清和屈文也是那时候出去的……哎，等等！”
金路忽然惊叫道：“我说，不会是你小子去牵的线搭的桥吧？不然哪儿有可能突然来这么多没孩子的夫妇啊？”
金路这才回过味来，既然龙炟当时有能力帮他找到生身父亲，那么再找其他人来收养这些苦命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龙炟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可是金路明白，这事一定和他有关！
“你啊……还真是个老好人。”金路总结道。
“谢谢。”紧接着又交代了几句，龙炟暂时挂断了电话，径直向前方那座残破的小楼走去。
前任的院长里有信奉天主教的，所以孤儿院里特地建造了一座简易的小教堂。但事实上，这栋小楼只有在星期日才会发挥它的真正用途，而在平时，它就只是一间用来囚禁“不听话的孩子”的禁闭室。
龙炟曾经被关过一次，具体的理由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绝对不是什么留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禁闭室里住着恶魔。
在当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知道这一点。然而这个恶魔到底是指谁，却没有人能说个明白。大家只知道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否则就会被关进禁闭室，接受恶魔的惩罚。
原本龙炟早就忘了这件事，可经过成飞等人的无意提醒，他忽然就记起了这栋小楼。
上刑侦课的时候左伯堂就常对他们说，但凡透着古怪的地方，一定会有线索！所以，龙炟第一时间就想要到这里一探究竟，看看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何许人也。
踱步走到大门前，龙炟刚要推门进去，就被人立刻喝止住了。
“那里不可以进去哦！”
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看样子应该不是孤儿院的孩子，难道是工作人员？
龙炟不解地望着他。
青年的相貌很普通，普通到扔进人海里就找不着的那种。而且脸上还有几颗雀斑，戴着粗重的黑框眼镜，怎么看怎么不起眼。但是，龙炟偏偏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尤其是说话的口音，似曾相识。
“你……”青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不可思议地叫道：“爱德？”
被遗忘的记忆瞬间涌现出来，龙炟几乎立刻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小豆丁？”
孤儿院里，只有两个人的名字龙炟一直记在心里。其中一个，是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金路，另一个，就是在关禁闭时认识的朋友，那个在危急时刻为他挺身而出的男孩，小豆丁。
“你怎么会在这儿？！”
旧友重逢，龙炟和青年都显得很激动，只是有件事龙炟迫切地想要知道。
“小豆丁，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你了啊？”当年被关禁闭室之后，他们两人都受了点伤，这使原本打算过几天再来接他回家的福伯和英伯非常紧张，当即决定提前到孤儿院来把他接走，甚至根本没预留时间让龙炟和朋友们告别。而当龙炟恢复健康之后央求福伯救救金路他们时，小豆丁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有派人过来找过你，但是他们说你已经不在孤儿院里了。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听到好友没忘了他，小豆丁也很高兴，他微笑着说道：“我当时虽然受了伤，但也因祸得福，被一对夫妇收养了。本来我也是想向你道别的，只是等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呢！不过还好我们有缘，你看，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龙炟也跟着笑了：“是啊。不过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是来办什么证明的吗？”
“我是回来做义工的。”小豆丁说道：“虽然我现在过得很好，可是我还是想回来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你也知道我们当年过得有多苦，我不希望那种痛苦再延续到这些孩子身上。所以我每周都会过来给孩子们上几堂课，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对了，我现在可是物理老师哦！”
青年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龙炟，似乎很期待得到他的赞赏。
“嗯，不错不错，小豆丁出息了啊！”龙炟笑着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呵呵。”小豆丁腼腆地笑了笑，“爱德，那你……”
二号楼里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青年尚未问出口的话。
“啊，要上课了。对不起爱德，我们下次再聊吧？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小豆丁抱歉地双手合十道。
“好。”龙炟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嗯，我记下了。”小豆丁按下了拨号键，龙炟的手机很快震动起来，“这是我的号，那我们下次见！真对不起了！”
“没事，你先去忙吧，我们改天再见。”
“好，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小豆丁便匆匆跑了过去。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二号楼的大门内，龙炟才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问小豆丁的真实名字。
“算了，下次再问吧。”龙炟快速储存好号码，准备进教堂一探究竟，可谁知刚放下手机，柳殇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叫他去院长室见一个人。
『你上次见的是新来的“副”院长，正牌的今天在，速来。——message from 哥』。
搞什么啊？昨天的是副院长？怪不得一问三不知……靠！
龙炟不爽地暗骂了几句。等他赶到院长室时，柳殇正在向新院长问话。见他来了，一旁的成飞立刻介绍道：“吕院长，这位就是我们的龙队长。”
“哦，您好您好，我是院长吕平，刚上任没多久，昨天正巧去开会了，没能帮助到您，真是不好意思！”新院长年纪不大，看上大概三十多岁，比起副院长来年轻不少，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见到龙炟就是一阵道歉。
“没关系，谢谢你配合我们调查。”龙炟公事公办地说道，“吕院长，你来这里多久了？”
“不长不长，也就半年吧。”吕平老老实实地回答。
“半年？那上任院长手里的资料都在你这儿吗？”
“呃，我也不好说全都有，但是他留下的书面资料我都收藏好了，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都拿出来给您看。”吕平立马走向书柜准备拿材料。
“不用了。”龙炟叫住了他，“吕院长，你们这里对于那些长时间没有人领养的孩子，是作何处理的呢？”
“啊，哦，是这样的，一般我们会抚养这些孩子直至成年，如果成年后还是没有人愿意领养他们的话，我们一般就安排他出去找工作，或者在院内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不过目前为止大部分孩子都选择在成年后离开孤儿院，只有偶尔有一两个孩子会愿意回来帮忙照顾一些年龄较小的孩子……”说到这儿，吕平显得有些窘迫。没人愿意回来，不直接证实了孤儿院里的生活待遇不好吗？这等于自打耳光啊。
“你能详细说一下那些离开后又回来过的人有哪些吗？”柳殇掏出记事本准备记录有用的信息。
“哦，好。呃……其中有个孩子叫王虎，他在城东的凯利尔汽配厂工作，平时他大约一周会回来一次，带孩子们上体育课。另一个孩子叫李东南，在中心城区的福缘饭店当厨师，不过他工作比较忙，大概两周才能来一次，给孩子们带点吃的。还有一个叫君甄，这孩子是大学老师，也是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个。只要他不上课的时候他都会过来给孩子们讲些基础的学科知识，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啊！”吕平好不容易找到这三个正面例子，自然要好好赞扬一番，把三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听得柳殇直皱眉头。
君甄？龙炟心想，不会就是小豆丁吧？
“哎，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叫其他已经出去工作的孩子再回来帮帮忙呢？他们的联系方式你都有吧？”成飞实在受不了吕平的夸夸其谈，于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关键问题。
“这，这……”吕平擦了擦汗，神色尴尬地说道：“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柳殇等人猜也能猜到，肯定是没有人愿意吧。
“唉，不瞒您说，我真的一个个都打过电话，可是结果不尽如人意啊！”吕平叹了口气，“当时君甄那孩子还安慰我，他会争取多回来几次，再动员他的同事们看看能不能过来帮忙上几堂课。真是好人啊！”吕平颇为感慨地说道。
一听到君甄这个名字在院长口中出现了两次，S.W.A.T.们立刻敏锐地发现了疑点。
柳殇一边记下疑点一边问道：“你说的这个君甄，在你联系其他人的时候在你身边吗？你联系的都是以前从孤儿院里出去的孩子吗？”
“呃，当然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孩子啊。另外君甄也不是每次都在我身边帮我查电话号码的，大概也就一两次吧，他坐在我旁边替我查号，然后由我打电话去问。总共加起来也就十来个号码，不多。”
“那你还记得你都联系过谁吗？”
“这……这我真记不清了。”吕平为难地说道。几百个号码他分了十多天打完，哪儿能全部都记得住呢？
“那么你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龙炟提醒道：“你打了这么多电话，总有一两个人的回答会令你有些印象的吧？吕院长。”
“呃……”吕平被他那怀疑的眼神盯得一脑门子汗，只好苦着脸绞尽脑汁回想，“有……有了！我记得有个老师，对了！因为他和君甄一样是物理老师，所以我点印象！”
“哦？能具体说说吗？”
“好，好！”吕平忙不迭地点头，“本来吧，我以为他会和君甄一样，毕竟他们都是老师，我想应该比较有爱心。可是没想到，他当场一口就拒绝了。连君甄帮忙劝他都没用，好像他很反感孤儿院这个话题，没说几句就挂了。唉！”吕平丧气地摇了摇头，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又是物理老师？不会是费清吧？”成飞随口问了一句，也没什么刻意，谁知吕平一听顿时激动起来，大叫就是他。
“没错，就是费清！怎么你们认识他吗？”吕平说自己之前一直在外地开会，并不知道最近发生的杀人碎尸案，所以不清楚费清已死的事实。
真巧啊。柳殇和成飞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君甄，一定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