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青春一样匆匆-[短篇集]》hakko

3、虽然地球在不停旋转

　　虽然地球在不停旋转

　　>>>零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百无聊赖的冲着墙上地图发呆，思考地球和宇宙哲学问题的当儿电话铃响了。我抄起听筒，就听见颜绮银铃儿一样好听的声音打里面传出来。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她说，晓声啊你干嘛呢。
　　思考地球为什么是圆的。
　　别跟我扯，这是来说正事儿的。
　　你找我除了抄作业以外还能有什么正事儿啊。
　　滚吧我在你心目里就是这样一人啊。算了算了我不计较，总之呢就是说明天我生日就在商场楼下那家肯德基吃饭，说起来这还是咱俩认识以来我过的头一个生日呢，你来吗。
　　……
　　我咬着嘴唇做出挺为难的神情，然后想起来就算我表情再怎么拧巴她也看不见。于是用挺为难的口气说，我……我明天有事儿。
　　哦。那你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对方语调里透出明显的失望。
　　话筒里是短暂的空白。我愣了一下，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急匆匆的开了口。
　　……呃，那个，先别挂。还有谁去？
　　廖扬啊，怎么了？
　　没什么……啊，明天我尽量吧，有空的话一定会去。
　　哎呀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
　　去你的吧。就这样我先挂了。

　　听筒放下之后我发了会儿呆。
　　太阳今天心情不错，发出来的光温度不高不低的照在人身上特别舒服。还是古人说的好，阳光布德泽万物生光辉。我现在坐在光线充沛的阳台上就觉得自己浑身都生出光辉来，特别的灿烂。
　　所以也大概是这光线灿烂得有些过头，刺激到眼睛的关系，突然很想哭。

　　>>>壹
　　我喜欢廖扬这件事廖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廖扬喜欢颜绮。
　　廖扬是我两年的同桌，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人真矮啊，整整比我矮一头出来，指不定是和潘长江有亲戚。我每次这么一说他就冲我翻白眼，那姿势特别可爱，我便继续每天乐此不彼的取笑他身高。
　　就这样，每天见了面吵吵闹闹的说个不停。以至于一朋友托着腮眯着眼拿一种捉奸的眼神跟我说，你们感情真好啊。就跟小两口似的。
　　我回他一句，得了吧，我能看上一比我矮一脑袋的男的吗。
　　然而所谓造化弄人就是如此。一个学期过去，廖扬像是拔了节的竹子身高增长飞速。暑假之后再次看见他，是在开学典礼上。他已经是一副凛然的少年模样。身材颀长而清瘦，肩胛骨从校服衬衫里透出轮廓。额发搭在眉前，简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队伍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我站在他旁边。校长在主席台上指点江山的时候我忍不住侧过头打量廖扬，他发觉之后回过头看我，目光相接的刹那我微微红了脸。
　　我心里想，这多像是漫画里男女主角初遇的情形啊。五彩斑斓的肥皂泡从地下升起来，半空里飘着粉色花瓣，美丽的少女和英俊的少年偶遇了，从此开始一段罗曼蒂克的爱情史……
　　但所谓幻想是什么，幻想就是永远不可能成真的东西。廖扬说了句挺煞风景的话把我从幻想里拉回现实。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说，你比我矮了。
　　天地良心当时我手头要是有把菜刀，廖扬现在就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开学典礼之后第二天正式上课。第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来笑吟吟的跟我们说，今天班里要转来一个新的同学，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啊。
　　然后一个女生走上讲台。她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颜绮。
　　廖扬在底下小声跟我说，你看人家多人如其名，面容跟名字一样绮丽精致。再看你呢，叫林晓声，平时还咋咋呼呼的多对不起你那淑女名字。
　　我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不过我承认，颜绮是很漂亮。

　　>>>贰
　　廖扬是决定了要追颜绮。他和我如此形容他的理想，一个美女转校生和校草的恋爱故事。
　　我呸了一声说你得了吧，就你还校草，就算是草也是让人拿鞋跟碾过的。张无忌他妈妈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这蠢样就不怕让人给骗了。
　　小说里东西你也能信啊。别胡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略微的怒气，我挺识趣的闭了嘴。
　　好，不说你家颜绮。我帮你还不行吗。

　　日后我和颜绮迅速靠拢关系，一个星期过后我们已经是全班公认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廖扬也借着机会过来凑合。有一次廖扬弄了两张电影票来找我，说是要请颜绮看电影麻烦我给带个话。还特大义凛然的拍了我的肩说，谁让咱俩是朋友呢我的忙你肯定帮，而且你和颜绮关系那么好你和她说的话她肯定答应。
　　我接过票翻过来看，周末晚上的场次，是岩井俊二的经典文艺片，情书。
　　你怎么不直接自己跟她说啊。
　　我把票没好气的甩在桌子上。
　　抹不开面啊，你就帮个忙吧又累不着你。
　　他把票塞回我手里，我叹口气把它放口袋里收好。廖扬看着我的眼睛里焕发出兴奋的光。
　　我就知道你肯定帮忙，谢了啊。

　　托我的福，廖扬和颜绮两个人不久便热络起来。外人看起来很暧昧的那一种。
　　我觉得自己挺憋屈的，居然去帮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别人。我想这好歹也算是个电视剧里那种三角恋爱了吧，后来想想，其实只是我自己单边，哪算的上什么恋爱。

　　有天和颜绮和廖扬三个人一起在食堂吃饭，廖扬特别细心的给颜绮夹菜，帮她把碗里不爱吃的肥肉挑出来，我看着这一切，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随后把餐盘往桌上一撂，说我饱了那我就先走了。
　　回到教室里，我撑着脑袋想，真不知道是我白痴还是廖扬白痴。
　　班里有好事女生过来问我，廖扬和颜绮是不是在交往啊。我摆摆手说哪儿的事儿，廖扬还什么都没说呢。

　　日子不咸不淡的一天天过去，期中考一过便是十一长假。我在蹲在家里浪费时光的时候颜绮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她要过生日了。

　　>>>叁
　　从肯德基吃完饭之后廖扬说过生日光吃顿饭多不尽兴啊，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我们去KTV吧。
　　于是我们仨打了辆出租车车直奔KTV。我坐副驾驶的位置，廖扬和颜绮俩人坐在后面。我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见廖扬的眼睛，亮闪闪的，似若星辰，真好看。
　　可惜那眼神并不是给我的。

　　进了KTV包房之后廖扬喊服务员，说你给我上几瓶酒。颜绮就站起来说廖扬你喝什么酒啊，对身体又不好。他嘿嘿笑着说没事儿，今天不是特殊嘛。
　　我低声说了句，酒壮怂人胆。
　　廖扬喝了两口啤酒之后抓了麦克风要唱歌，咿咿呀呀吼了老半天，颜绮堵着耳朵说行啦你。廖扬就拉着她说来唱嘛咱俩也唱一首。说完挑了一首情歌。
　　我窝在沙发角上喝可乐，看见颜绮闭着眼睛唱歌，脸微微红着。她声音真好听，比廖扬那破锣嗓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曲终了。廖扬突然转过身，用一种特别严肃认真的神情看着颜绮。
　　他拿着麦克风说，颜绮我喜欢你。
　　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站起来说哎呀行啦我不在这当电灯泡，电灯泡又发光又发热还碍别人的事我容易嘛我。总之我先走了你们俩继续。
　　颜绮过来拉我，她说这是我生日啊你别走。
　　廖扬也过来了，说没事儿晓声你当电灯泡我也不介意。咱关系那么好都生死之交了谁还在乎这个啊，接着玩接着玩。
　　滚你的谁和你生死之交啊。

　　我重新坐下之后喝了酒。
　　好像还喝了不少。
　　颜绮后来和我说，你喝醉了就睡在包间里了，我跟廖扬费了不少力气才给你送回家。得亏你家里没人不然你就让你妈骂死了。

　　>>>肆
　　长假结束之后便下发了期中考试成绩单。班主任又说再过两天马上就是家长会。把期中考试的成绩优缺点什么的好好思考思考总结总结。你们都毕业班的人了也该心里有点数。
　　话说完班里一片哀鸿遍野。
　　我看着成绩单上那点可怜数字以及比起上次月考退步了不少的名次，心里思绪万千。
　　经过深刻的思考与反省之后我也想通了。林晓声你不至于为廖扬的事儿烦心了，他爱找谁当女朋友是他的事儿，你忙前跑后的帮忙，把自己身家性命搭进去还什么了落不着。廖扬不是你的还不是你的。颜绮跟你矫情也还是一样矫情。你傻呀你。从今以后一门心思好好学习毕业那个好成绩去个好学校才是正经事儿。
　　于是乎我奋发图强起来，彻底改过以前上课睡觉画小人儿写小说的恶习，开始认真听课。
　　这种改变开始的头两天廖扬表示的极其不适应。上数学课的时候他捅我胳膊被我完全无视了。下课之后他一脸悲愤交加的跟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我以后上课跟谁说话去啊。
　　我摆出一副佛家肃穆的表情说，非也非也，不过是看破红尘罢了。
　　他翻了我一眼回头去和颜绮说话。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我看着廖扬墨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是原野上细弱的花茎。
　　我觉得这比喻略微有点差矣。
　　然后回过头做数学题，公式符号什么的印在白纸上像是传说里古老的咒文，还是具有催眠功效的那一种。笔尖转了几圈之后我开始走神。
　　说起来我是怎么喜欢上廖扬的呢。要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嫁一个童话里王子一样的角色，有英俊面容显赫出身，会好几们外语学识渊博，还要有无比的勇气去营救那层层荆棘缠裹着宫殿里的公主。
　　而实际上，廖扬却是一个成绩很烂人品很差的家伙。偶尔，哦不对是经常性还会在我最不擅长的数学课上捅我胳膊教唆我上课说话。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像这样的一个人。
　　以前看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里，经常有女主角问男主角你喜欢我哪一点啊之类的。然后男主角就会如数家珍一样报出诸如优雅美丽大方聪慧之类的词语直到女主角满意又娇羞的红了脸。
　　……但是。像这样的一个人。
　　又或者是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也许仅仅是习惯了有他陪伴的日子，习惯了他的聒噪他的关怀他的微笑，也许仅仅是某一个瞬间看见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还不错，也许仅仅是因为他是廖扬而不是其他人。

　　家长会开完之后我受到了来自家长老师的多方抨击。最后班主任本着最后的考试来临之前还是要抓紧时间互补一下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原则大规模调换了座位。说来也巧，这次调换座位居然把我和廖扬分开，取而代之的是颜绮和廖扬同桌。
　　我对这结果有些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是班主任什么都没察觉到还是其实什么都察觉到了。
　　上课的时候偶尔一偏头就能看见颜绮和廖扬俩人歪着身子小声说话。我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堵着罩着没办法透气。于是狠了心再也不往廖扬方向扭头。所谓眼不见为净。心自然净。
　　同时的，不论是颜绮还是廖扬，课间的时候都很少再来找我聊天说话。
　　日渐被疏远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午休的时候我和颜绮说，你看你都不来找我聊天了我多寂寞啊。
　　你看你这么认真学习我们俩也不好意思去耽误你。
　　我只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伍

　　原来和一个人成为陌路，也是如此自然的事情。
　　我开始不再和颜绮说话。她也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再也不会来找我，给我打电话抑或者是上课传纸条。
　　我想不出来这件事发生的缘由。
　　又或者，我们心中本来就存在着芥蒂，互相对对方的心思摸得清楚却从不点明。直到有一天那隔阂已经完全构筑起来，从此左右东西宣布独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毕业的日子很快来临。考完试之后的假期从前的班长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颜绮没有来。
　　我问了廖扬，他苦笑说，颜绮家人给她办了手续，出国了。她执意要走我也没有办法。就算分手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无奈又惋惜。
　　我犹豫许久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陆
　　也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过是这场感情的局外人罢了。从颜绮转来的那一天起，我所拥有的这场暗恋注定要无疾而终。
　　就算如此廖扬依然占据了我心里的一个位置抹不去也删不掉。
　　喜欢是一件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易的一件事。

　　你看，虽然地球在不停旋转，但我们终究还是遇见了。
　　你看，虽然我的生活里出现过很多人，我却喜欢上了你。

　　所以，只要喜欢过就好。
　　不会忘记就好。

　　这就是结束了吧，我想。
　　花开花落，一切都过去了。

　　-EV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