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飞花》千愁

24、第23章

　　“那里，那里！”客气地回答，周落羽赶紧握着酒壶为对面的人斟了一杯。
　　“好酒！这梨花露，怕是已有二十多年的年份了吧！为了我，杨总管还真是有心了。”浅尝一口，逐花已知这酒的来历，忍不住举杯向杨峥敬道。
　　“没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脸上微微发热，不知是因为面对着他，还是因他诚心的赞美，杨峥略窘地回答。
　　再淡然一扫桌上精心准备的珍馐，逐花再笑，“看来，逐花的要求让杨总管费了不少功夫吧！”
　　四色小点，俱是花样精巧，再配以色香味俱全的四荤四素，这一桌应该花费不菲！
　　“不，这些东西并没有费什么功夫。”艰难地避过他的眼神，杨峥不敢再直目相对。
　　刚才的一瞥，已让他深深的印到脑海，若是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怕他会就此在心里扎下根，再也拨不掉。
　　“逐花，别光喝酒，吃些菜，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不断夹菜放进逐花面前的小碟中，没有杨峥的慌乱，周落羽倒是积极地献着殷情。
　　“多谢。”放下了浓香不散的酒杯，逐花提筷，细尝着碟中的美味。
　　果然是美味，足可与记忆里的那些相比了。
　　“怎么样，吃着还合口吗？”
　　“嗯！”放下了象牙白玉筷，逐花优雅地用丝绢帕子擦了擦唇。
　　“杨总管该不会真的把御厨都请来了吧？！”
　　“没有。”
　　“那就好，如果那样，武林盟恐怕就有麻烦了！”
　　“就算是又怎么样，还怕他不成。”不甘寂寞地插嘴，平日里没少为了当初自己被‘轻薄’的事而生气，这会儿，蓝风却又控制不住地向他讨好。
　　要怪，只能怪他今天看起来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虽然他没有喜欢男人的嗜好，不过，对于美的事物，他向来不吝啬。
　　“对于你们来说，自然是不怕了。不过，到底是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再饮一杯清香的梨花露，逐花双颊红晕暗生。
　　看起来，更是媚眼如丝，似水柔情。
　　不免的，在座的其他三人顿时心跳都开始加速。
　　“怎么三位怎么都不动？”奇怪地看了一眼呆坐不动的三人，逐花那里想到他们的失态完全是因为自己。
　　恍然惊醒，匆忙应了一声，连忙各自端起酒杯慢饮起来。
　　放下已空的杯，杨峥正色，再次为了自己得救的事向逐花诚心道谢，“杨峥在这儿，再次为你伸手相救之恩感激不尽。”
　　“道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杨总管真的有心的话，逐花仍是想问一句！”
　　“什么话？”
　　“武林盟里是否有落花如雨之地？”
　　淡淡的一句立刻将三人从迷惑中惊醒，他们……差点就忘了，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
　　上次的救人行为，说不定真的是他为达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
　　一滴冷汗落在心头，让杨峥说不出的不舒服起来。
　　“怎么？”看着每个人闪烁其词的模样，逐花了然地笑了，“不肯说，不能说？！”
　　“逐花！”皱着眉，杨峥是真的很想弄清他的来意，“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对你来说，这个问题大概是禁忌吧！”
　　“逐花！”
　　“不要再问，既然你们不想说，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我会自己找到的！”坚定的目光锁在了被风吹动的烛光上，逐花如此说着。
　　交换了一下眼神，蓝风试探性地问：“如果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地方呢？”
　　“那么，我会走。”
　　“走？去那里？”
　　“去能找到那个地方的地方。”
　　“你为什么一定要……”
　　轻笑一声，逐花停了杯，“看你们的表情，似乎这里……”
　　“你想太多了，武林盟里什么都没有！”干笑着，周落羽一边饮着酒，一边企图蒙混过去他敏锐的感觉。
　　只笑不语，逐花一口一口地浅啜着杯中物。
　　早先的气氛已不复存在，尖锐的问题破坏了所有的和谐，人，看起来还是那样美，却多了一些让人不安的气息。
　　好好的一场晚宴变的沉闷起来，杨峥刚刚蠢动的心被强压回了自己的牢笼。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拉开。
　　他记的，自己是这里的总管。
　　他念着，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他守着，这里的人和事，保证所有的一切都安定不乱。
　　他找着，这里的某个地方，决定将它当做最后的旅站。
　　为了那个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必要时，他一定会亲手伤他。
　　为了自己的梦想，再多的阻碍，他也会越过。
　　四目相对，都无言地透露着自己坚守的一切，为了自己所相信的，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决。
　　隐隐的风声中，空气开始升温。
　　淡笑着，逐花伸手握住了桌上已多时无人理会的酒壶，举步出了凉亭，来到了青藤缠绕的大树旁。
　　“看来，这场宴会是要不欢而散了。”
　　说不清，他的语气是惋惜，还是什么，但是他无所谓的态度却还是让三人同时心中警觉。
　　他，想做什么？
　　看着似是醉意愈深的人，杨峥先站了起来。
　　相邀晚宴竟会弄至如斯地步，实在是，让人无法高兴的起来。
　　好…美！
　　青藤上，那开的零星成海的小花，为何会这么的美呢？
　　一个一个，像倒吊着的小玉铃，风一吹动，耳边好像就能听到它们清脆的铃声。
　　有的，因为承受不了花期的提早到来，已飘飞而起，剩下的，也摇摇晃晃，随时都准备追着先前已逝的美丽而去。
　　茫然地伸手抓住一朵，放在眼前。
　　怎么？
　　他又在做梦了吗？
　　不断在眼前飞舞的花朵，像极了他梦境中的绝世绮丽。
　　他又睡着了吗？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又已然入梦。手中已干的酒壶咣的一声掉在地上，逐花眼神迷离地看着似幻非幻的景色。
　　既然是梦，那么，就舞吧！
　　畅快的舞，像以往一样！
　　一个人，起舞！
　　“呵……”
　　醉意朦胧，逐花愉快地笑起，双臂轻扬，在如梦似幻中舞了起来。
　　月亮，像是一盏专为他打造的聚光灯，在他一个翻身，一个旋转中，清晰地照出他脸上的沉醉。
　　微风，成了独宠他一人的薄纱，将他轻柔地包围住，顺着他的意愿，在他举手投足间任他挥动。
　　优美的身姿，巧妙的手势，柔软的曲线，玲珑的舞步，畅然的神情，逐花深深陷在了自己的幻境中。
　　却，浑然不知，那边的人早已被他的一颦一笑夺去了所有的心神。
　　紧张的防备，警惕的注视，全都被瓦解的点滴不剩。
　　看着那仿佛就要化灵而去的人，杨峥、周落羽和蓝风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一刻，他们眼中有的只是那抹舞动的人影。
　　“呵呵……”
　　醉态酣然的笑声，已成了他们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曼妙的舞影，变成了他们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芳华绝代。
　　酒意更浓，脚步却乱，逐花跌跌撞撞的几个转身后，身子一软，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不肯就此睡去，他睁着半闭的星眸，伸长了手，努力将更多的花抓入掌中。
　　不要走！
　　不要走！
　　留下来！
　　留在他身边！
　　他已经找它们找了很久了！
　　他就是为了找到它们而存在的！
　　不要走！
　　留下来！
　　他已经开始觉的累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它们，他真的不希望它们就这样又从眼前飞走！
　　像……那个梦一样！
　　他已经……
　　快，没有时间了！
　　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等到他睡着。
　　等到他永远也醒不过来，再……走。
　　可以吗？
　　眼神，彻底地涣散！
　　无力的手臂滑下，留恋地再看了一眼终生所寻的花雨，逐花欲待不舍，又抵不过酒意浓重，最后，终是安静地闭上眼睛。
　　落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贪恋着这位情人的温度，不肯离去的它，扬扬撒撒地落了一地，将他的全身覆盖。
　　“我是不是在做梦！”傻傻地问了一句，周落羽失神落魄地看着前方。
　　刚才，逐花他，在跳舞！
　　跳的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炫目！
　　让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瑶池中的仙子！
　　沉默不语，同样神智迷茫的蓝风只是微张着嘴，看着同一个地方。
　　而杨峥，早在那只被月光撩拨的手臂落下时，自动随着双脚来到他的身边。
　　痴痴地看着已然睡着的人儿，他无意识地用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他微微发烫的脸。
　　他，看到了什么？？
　　那么美，那么让人心动的舞！
　　他，究竟是谁？
　　竟然可以跳出这么让人目眩神迷的舞。
　　若说从前的他是一根柔韧的劲草，偶尔会拨动他的心神；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株绝世的紫嫣，完全的将他的灵魂绑住。
　　将他，彻底的征服！
　　“逐花！”
　　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在此一刻，一根红绳已不知不觉的系上了他的心。
　　虽然，他，仍未能完全明了！
　　而且，在，将来还是伤害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不止，一次！
　　“杨峥！”
　　“杨峥！”
　　“杨…”
　　“…峥！”
　　远方，是谁的呼唤？
　　听不真切耳边的声音，杨峥只是呆呆地望着草地上的人。
　　直到，一只重而有力的手掌拍上他的肩，才唤醒了沉浸在自己意识境界中的他。
　　“杨峥，你没事吧？”纳闷地看着一脸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人，姜明略有担忧地问。
　　“姜明？”
　　“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待在这儿，还看着逐花？怎么，逐花身上长花了吗，让他看的这么目不转睛的。
　　“我？！”
　　“发生什么事了，落羽、蓝风和你一样在这儿傻站了半天了？！”
　　“我…”
　　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没事吧？”
　　甩了甩头，好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
　　片刻之后，杨峥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没事，没什么事？”
　　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姜明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我知道了。”
　　伸手抱起了睡的正香的人，杨峥看了看还没有回过神的人。
　　“逐花怎么了？”好奇地看着被他抱起的人，姜明问。
　　“大概是喝醉了！”
　　“喝醉？！”
　　“嗯！本来我是想向他道谢的，没想到，他把快一壶的梨花露全都喝了。”
　　“怪不得！”显然是知道这酒的厉害，姜明点了点头。
　　“姜明，记的叫醒落羽和蓝风！”
　　“知道了，你先走吧！”体谅他怀里还有一个人，姜明点头答应。
　　再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人，杨峥深吸一口气，抱着他，离开了昕雨亭。
　　离开了，这发生了奇妙的事的地方。
　　也是，他，最难忘的一夜！
　　被留下的姜明，看着他走远。
　　然后，转过身！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现在，好像不流行呆瓜游戏吧？
　　犯傻的站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要不要……
　　直接用水来叫（‘浇’）醒他们？
　　轻纱曼舞，耳边雀鸟争鸣，光线是直直地从四面八方照下来的。
　　这是逐花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一个，无屋无瓦，无砖无墙，只有一袭软床的地方！
　　好奇怪？
　　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着上方，薄纱的阻碍实在有限，因此，很轻易地让人穿过它而看到天空，云朵，像是软绵绵的软糖甜腻地在天空中绵延伸展。
　　静静地看着天空，享受着晨风的沐浴，逐花在一瞬间爱上了这个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睡在床上却能睡的这么舒服。
　　可以看到天空，可以感受轻风，可以倾听流水，可以捕捉飞鸟的影子，可以闻到…暗暗浮动的花香，不管这是什么地方。
　　他决定了！
　　他喜欢这个地方！
　　展开笑容，逐花一直躺到太阳走到头顶才慢慢起身。
　　哦！
　　头有些晕耶！
　　看来，他是喝的太多了。
　　不过，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到是挺划算的。
　　随性伸手捧起身旁环绕的水池中的水，一把浇到脸上，酒醉后的感觉开始慢慢消失。
　　闭着，轻呼一口气，等到精神完全恢复，逐花才有心情去关心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看清了周围，看清了新环境，逐花似是颇为惊讶。
　　来到近前，他看着对面。
　　这算什么？
　　把他当犯人吗？
　　除了一条宽约十几丈之余的大沟横在面前，这边似是和对面完全分割开来一样，没有任何可以让人通过的工具或是道路。
　　这边，俨然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懒洋洋地摸着下巴，逐花悠闲地笑着。
　　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不用，这样对他吧！
　　必竟，他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不愿让他碰触的禁地，不是吗？！
　　又或者，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嗯！
　　算了，都没有人在，不浪费时间了。
　　打着哈欠，睡意犹存的逐花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踱着碎步，回到了床前，一头扎进床上，再次与这个令人喜欢的地方纠缠上。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
　　而且，身边，已多了几个人。
　　“是你们啊！”躺在难得的好床上，逐花不肯起来，只是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脸色阴郁，双眼中再无半点的温柔可言，杨峥冷涩地问着。
　　“怎么了吗？”不急不徐地反问，逐花单手支腮，使整个身体侧卧。
　　“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平静？”泛着冷意的话，夹杂着几缕恨意。
　　眨动双眼，逐花平淡地说：“杨总管，说话不用拐弯莫角，有什么事，请你直说。”
　　“哼！逐花，真想不到啊。原本还以为你说那么多的废话是为了什么，还以为你真的是什么清高的圣人，没想到你的目的原来竟是如此的龌龊。”讥讽地看着一脸无辜的人，南宫磊恨不得扯下他伪善的假面具，好让他狠毒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逐花忍不住笑起，“呵呵……，这种恭维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该不该说你很有创意呢！”
　　“够了。老实告诉我们，你究竟来这里打着什么主意，为什么要那样做？”
　　看着何玉龙写满憎恨的双眼，逐花不改一惯的轻松自在，只是半眯了眼睑，“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不懂？”一直在努力克制的愤怒终于挣脱捆绑，何玉龙一把抓住了逐花的手，“不要告诉我说飞烟的事和你无关！”
　　“飞烟？”
　　短暂的讶异过后，逐花只是淡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他‘醒’了？”
　　“是醒了。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是让你失望了，还是让你高兴自己的诡计得逞了呢？”
　　原来……
　　原来，是为了飞烟！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他该‘醒’的时候了。
　　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
　　“想听我的意见吗？我呀……”眼光如波光轻敛，逐花靠近何玉龙，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双唇，“很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吧？！”
　　“你，无耻！”狠狠地松开手，将人甩回床上，何玉龙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衣冠禽兽。
　　虽然，他不能理解曾经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最后选择了一个男人，虽然，他并不认同这种荒谬的行为。
　　可，他却不会去伤害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
　　是，他瞧不起他，或许可以说的上是厌恶他，他不想看到他，不想同他说话，那怕是有一天必须杀了他，他都会狠下心的。
　　只是，他不会选择那种方式，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方式。
　　“无耻？！”好笑地看着他，逐花靠在床边纹丝不动，一边轻摇着手指，一边说道：“这么难听可不行啊，别忘了，那是我和飞烟之间的条件，是他自愿同意的。”
　　“就算他同意，你也不能……不能，把好好的一个人弄成那个样子！”
　　“李嘉成，应该已经回来了吧！”对着怒气喷涌的人，逐花却突然的换了话题。
　　“你还敢说！”几乎攥出血来，血脉俱张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很是吓人。
　　“这么说，他现在已经看过飞烟的样子喽！”
　　“逐花！”大吼一声，他控制不了自己了，挥拳就往那张从头至尾一直笑个不停的脸上落下。
　　“玉龙！”同样大喊一声，杨峥立刻拦住了冲动的何玉龙。
　　“放开我，杨峥，让我杀了他！”
　　“玉龙！冷静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有口难辨，杨峥苦在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一天之后，让他看到了他残忍至此的模样？
　　为什么？
　　就在他展现出自己真正的美丽之后，又要他发现他的毒辣？
　　为什么？
　　不能保持着那种美丽，直到永远？
　　为什么？
　　要这样。
　　逐花。
　　……
　　痛苦地纽紧了俊美的面容，杨峥感觉到自己已快不能呼吸。
　　“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如果想走的话，请快点，我还要睡觉。”已经睡了快一天的人漫不经心地说着。
　　“你！”
　　想不到，他可以冷血如斯！
　　恨恨地瞪着一脸‘得’色（其实是睡意高涨）的人，不仅何玉龙，就连南宫磊都已经将心中对他最后的一丝慈悲丢弃。
　　“不要再说了，我们先回去吧，有事，等明天再说。”
　　拉着两人，杨峥将满腔的血液变成冰液，一起离开这里。
　　对他！
　　他不会……
　　再，迷惑了！
　　他会把事情查清的。
　　查清他来这里的目的。
　　查清他神秘的身份。
　　查清他和日晓阳的关系。
　　为了，避免再有人受到伤害。
　　他会，亲手逼他说出来。
　　即使，必须用……
　　各种手段！
　　他也会用的！
　　淡然地看着三人离开，然后撤回了联接吊桥用的铁链，逐花翻身躺平。
　　真是的，也不知道留点吃的东西！
　　算了，看他们的样子，恐怕是没有指望了！
　　不过，这里有水，问题应该不大。
　　就是，飞烟的事……
　　嗯……
　　可惜自己没有长翅膀，飞不过去。
　　也没有武功，可以直接跳过去。
　　要是有人帮忙就好了。
　　看着满天眨着眼睛的星星，逐花搂紧了身体，蜷缩着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