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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平凡世界 ...


  •   章二十九

      “天女前辈,这是我整理的今天的会议资料。”新来的女孩子递上文件夹,眼睛里是熟悉的孺慕。
      手腕灵活又不乏强硬,总能从出奇的角度攻击对手拿下大项目。现在的同事们是这么评价我的。
      在这间大型集团工作已经一年多了,我也从摇摇欲坠的新人变成了备受后辈仰慕的可靠前辈。

      回忆起刚入社时的待遇,与现在可谓天壤之别。在这聚集着各路精英的公司里,高中肄业,没有像样学历的我理所当然地受到了质疑。
      “投资部的那个空降兵”,公司里那些人背后这么喊我的。这样大型的集团,借助于一些大人物的威名塞进来的空降人员自然不止我一个,然而单从学历看,像我这么失格的还是头一个。
      就算是对此类空降司空见惯的各位上司也感到了愤怒。
      “未免太过轻视我们了!”

      我曾不止一次疑心那位大人是故意要整我。
      即使学历不合适,碍于威名,小型的会社也会毫无怨言的收下我。然而,我收到的却是这样一所业务横跨几大洲的大型集团的录取通知。
      理所当然的,恶意从甫进公司便与我如影随形。

      然而很可惜,与各位同事幻想中娇滴滴的贪玩大小姐不同。在那样环境长大,对于恶意,我最为习惯不过。
      无声无息地警惕着工作中的陷害,尽可能避免出现能力不足之外的纰漏。
      花了两个月时间,梳理出各种恶意的来源。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圆融地顺着对方的爱好浅浅地聊上几句,争取无可无不可的中间层。对过于恶毒的领头者以其人之道反制,震慑蠢蠢欲动的其他人。

      驾轻就熟地采取一系列行动帮助自己站稳脚跟,一个人在公寓独处时,有时甚至会怀疑,现在的我究竟是像谁?
      曾几何时,我明明只是个一边忍耐一边策划着逃离的胆小鬼而已。那样强硬的敲山震虎,简直就是那位大人的做派。

      “当然是像天女啦。”电话那端,三轮先生开朗地笑着,“所谓成长,即是从他人身上汲取经验继而形成自身之道的过程。能够避开他人的不足,专心汲取所长,所以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年终的业绩考核,令我本已稳定的立场更加的稳固了。
      “虽因身体原因耽误了升学,却依然有着如此优秀的能力,想必是休养期间毫不放松学习的成果吧,大家族出身的人,果然毫无瑕疵。”
      有着强硬后台的空降兵,此时,这个身份已经有了新的一重解释。

      “天女,今天下班后一起去联谊吧。”新分到我手下的女孩子活泼泼地邀请我。
      我在工作上对她照顾颇多,这孩子对我格外亲近,加上我们其实是同岁,私下里,她连前辈两个字都省去了。
      “联谊就饶了我吧。”我笑着摆摆手,“我可是独身主义者。”
      “哎——”她撒娇地叫着,“天女,我们才21岁诶,独身主义什么的,是30岁的单身女性才会宣称的。”
      “非常可惜,我的心态已有如30岁女性。”
      “啊——”她不情不愿地拉长了声音,“太可惜了啦,天女那么漂亮。”
      “啊呀,明明是奉承,为何听起来如此悦耳呢。”我捏了捏她粉嫩的两颊,“一定是最漂亮的小光希说出来的原因哦。”
      光希的脸腾地红了,“好过分!”她捂着脸一路小跑,“天女又在欺负人。光希才不是小狗啦!”

      时田光希,和筑紫光希有着同样名字的女孩子,连活泼泼的性格和聪明的头脑都很相似,刚见到她时,我偶尔会因为那样天真的笑容失神。

      大约是生活圈不重叠的关系,回到东京一年多,我尚未遇到过曾经认识的人。
      这所过于国际化的大集团,投资部的业务对象往往是外国人,交际对象也是这个国家少之又少的精英中的精英。
      我曾经就读的那所私立中学,虽然卧虎藏龙,但一来,能成为精英的人寥寥无几,二来,我一向不是高调的孩子,认得清我面孔的也只有同班同学而已。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放松警惕。
      下班后固定去公寓附近的便利店,除了水果蔬菜之外的东西都以网购解决,只在远离曾经生活区域的公园散步。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在一场事故后离奇失踪的人,碰到熟悉的人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而且,说不定还会被通报到那些不想被获知的耳朵里去。

      至于宗像礼司,我倒是清楚地知晓关于他的消息,作为被国外知名大学录取的优秀毕业生,光荣地悬挂在学校的公共网页上。
      曾经闯入的那个梦境,似乎是他本人的梦境,我的能力范围尚不足以覆盖到他所在的国家,大概是特地回国参加成人式的吧。

      这个骨子里的传统男性,应该会回国工作。记得他想要成为公务员,若是这样,在投资部时常和政府人士交道,难免有碰上的那天。

      等他回来,就调职去技术部门吧。
      为了守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平凡生活,怀抱太多秘密的我不得不多做思虑。

      “哇,发生了劫机事件诶!”拿着终端浏览新闻的光希一惊一乍。
      “这是可以用兴奋语气谈论的新闻吗?”我装出责问的语气。
      “对啊,因为顺利解决了啊。人质全员安全!”光希拼命地伸展双臂,比成一个圆满的“O”型。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和去联谊的光希挥手告别,我甫一转身,对上了一名“兔子”。
      “御前邀请您过去。”

      顺从地坐上华丽的轿车,我思考着那个人要见我的理由。
      自那次冲突后,黄金之王从未邀请过我。帮助我拿到工作录取的谢礼也是由“兔子”转交。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我与那边的世界都尽量划清了关系,绝不涉足其中。
      我在公司内取得的那点成绩,在他强大的影响力面前是微不足道的,换言之,我大概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这时候叫我去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在石板之间,我见到了独自伫立的高大老人。
      “新的青王诞生了。”一见面,他直截了当地说,“在早前的劫机事件中。”
      喔。
      听说王的诞生都是有契机的,那种大危机倒是很相衬。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将在东京都上空坠下,什么人当上了王,什么人王座失格,对于决心过普通人生活的我都是毫无意义的。
      该不是三轮先生没空过来,找不到人聊天了吧。

      我耐住性子,微笑以对,“真是可喜可贺,青王是守护秩序的存在吧,这样以来,能力者的管理重新步上正规,国家也能更安定了。”
      威严的黄金之王没有作答,示意兔子打开一块半透明的投影。
      一张放大了的特写出现在上面,头发微微地凌乱着,脸上有轻微的擦伤,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是你认识的人吧。”

      我失神地盯着那张照片,足足过了三分钟才想起来作答,“是的,宗像礼司,我们是高中同学。”
      “以你的印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道。
      “从女子高中生狭隘的眼光获得的印象自然是缺乏参考性的。我想还是由您亲眼确认比较稳妥。”
      “从机场出来就直奔青之属地闭门不出。派去邀请的人遭到了拒绝。”

      意外获得了极大的能力与责任,想要尽快掌握全盘吗?还真是他的性格。我歪了歪脑袋,嗤笑着,“就我微不足道的意见来说,是个非常适合青王职责的人。”

      “哦对了,是死去的筑紫光希最亲密的保护人。”我眯起眼睛,向着黄金之王微笑,“筑紫光希,现在您记得这个名字,对吧。”

      ********

      筑紫光希并非黄金氏族,黄金之王的亲卫队“兔子”调查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招募筑紫的终端生产企业的确是黄金氏族的关联企业,然而并不是所有企业员工都是氏族成员。
      氏族只是少数由王选择出的关键人物。而黄金之王并未见过筑紫,也从未选择过他。

      “尽管您说那名少年提到了氏族的概念,但那与御前并无关系。”当初,那名前来向我传达调查结果的兔子,如此这般地照本宣科。
      而当初可能招募筑紫的负责人均已调去了其他企业。
      “根据您的证词,谋害那位少年的是名为‘格林’的黑客。企业及项目负责人并不牵涉其中,我方无权也无必要传唤负责人前来协助调查。”

      兔子们给出的调查结果就是没有结果。他们没有理由帮助我进一步的调查。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调查。但我所在的投资部难以与对方公司的技术部门直接接触,即使打着投资考察名义多方打探,我也只是拿到了十几个可能的前项目负责人名单。
      借着与各家公司的投资商谈机会调查至今,也只排除掉了名单中的几个人。

      若是一一入侵这些人的精神世界,自然很快就能打探出所有结果。
      然而我的能力是绝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的。

      那次冲突后,我在御柱塔里住了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兔子们对我进行了严格的教育。
      说是住,实际同关押没有区别,手上铐着压制异能的刑具,除了生活条件比监狱优越许多以外,我完全以囚犯的姿态生活着。

      归根结底,入侵他人精神世界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如果不是黄金之王在冲突中理解了我的能力内容,及时命令黄金氏族介入治疗,那位被我打昏了‘精神自我’的男士,很可能会陷入永久性的沉睡,成为植物人。

      即使没有攻击对方的‘精神自我’,入侵行为本身,也会对他人的精神造成一定伤害。
      在能够控制住我行动的特殊房间内,兔子同我进行了能力测试,随着侵入时间的增长,精神伤害会成倍地增加。被我入侵了精神空间一小时的那名兔子,足足睡了三天,才勉强恢复了精力。对于精神力弱的人,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再对普通人滥用能力,就永远圈禁起来。”释放前,兔子对我传达了黄金之王这样的话。

      “我不会做的。”彼时,我冷笑着蔑视这名黄金之王身边最信赖的兔子,“与以拥有能力为荣的你们不同,我只是个普通人。以异能践踏他人这种事情,我不会再做。”

      尽管作出了这样的宣言,我还是被迫戴着监测能力使用的仪表,每次使用能力后向兔子做详细的使用报告。
      在公司中立场最艰难的那阵子,时不时作出“被同事陷害走错会场,使用能力转移1次”,“被同事故意关入冷库,使用能力逃离1次”之类的报告。
      或许是错觉,每次交上报告时,总觉得兔面具后的脸在嘲笑我。

      然而现在,我已绝少使用能力。

      以普通人的力量活下去,以普通人的方式调查出真相。这就是我现今的全部梦想。

      *******

      “去年末,那边曾来信感谢,说我推荐了好员工。”会见的最后,黄金之王突然提起这么一句。
      “承蒙关心。”我从容地行礼。
      “掉落过山崖,才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
      我莞尔一笑,“是,您再踢下去一次,大概就能死透了。”
      那位面无表情的老人眉梢突然跳了一下。

      再次鞠躬后,我步出石板之间。

      兔子护送我离开了那座高耸的御柱塔。
      “事情变得复杂了啊。”坐在后座,我苦恼地望着窗外。
      特意将我唤去,理由自然不单单是为了听取我的印象。毕竟宗像礼司掌握情况后,迟早会去御柱塔报道的。
      更重要的是想看我的反应吧。宗像礼司坐上青之王座,照例所有能力者的户籍都应在他管理之下。运用黄金之王的屏障自然可以轻易逃脱,可我并不想开口请求那位大人。
      “在被发现之前,只好尽可能的躲藏了。”

      望着浓重的夜色,我对负责开车的兔子请求,“请绕去青之属地。”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青之氏族的驻地。secpter4,我的父亲曾供职的这个机构,去年我刚回到东京时,也曾悄悄绕路来过。
      那时secpter4已经被解散,略显破败的西洋式建筑如垂死的巨兽孤独地趴着。而如今,这巨兽的身体已重新焕发出生机。
      远远眺望着那透出昏黄灯光的玻璃窗,我拢了拢鬓发,坐回车子里。
      “回家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平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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