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将功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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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这是哪里，没有上和下的虚无的空间，周围流动着的并非实际的景色，而是如同透明的流体般缺乏真实性的物质。
我尝试迈动脚步，脚下明明是虚空一片，却有着坚实的支撑感。
在旷远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天女？”拥有和宗像礼司相同面孔的身影看见了我，欣喜地跑来。
宗像礼司从来只喊我“严岛同学”，这个喊着我名字的究竟是谁？
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大概是梦境。
真是的，就这么想被这个人亲昵的唤着名字吗？我嘲笑着自己。
然而，如果这是梦，我不想就此醒来。
亲切地注视我，温柔地叫出我的名字，这是只有在我的梦中才会实现的吧。
横隔着筑紫的死亡与令人恐惧的异能，真实世界的他面对我会是厌恶还是恐惧呢？反正不会是现在这温柔的模样。
“这是——”这个“宗像礼司”打量着我。我低下头，身上是元服礼所穿的小直衣。
“果真很漂亮。”他笑起来，“恭喜成人。”
他的身上却是一身普通的便装。明明是虚假的梦，却不给我看他穿着袴的身姿。
连梦都不让我随心所欲。
我点点头，“也恭喜你，成人了呢。”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紧紧拥住我的肩膀，“太好了，还活着太好了。”
我轻轻靠上那个肩膀，与三年前相比，仿佛更加宽阔坚实了。
强烈的违和感突然袭来。
我推开他的肩膀，注视着那张脸。
粗一看确实是熟悉的宗像礼司的面孔，然而仔细端详就会发现，眉眼和气质都与我熟悉的那个人有所不同。
这究竟是谁的梦境？
意识到的瞬间，眼前的景色改变了。
我重新站在了伊势神宫的后殿小间中。
“天女大人。”
“天女大人。”
庭院里到处是呼唤的声音，我掀开隔帘，“我在这里。”
神官们欣喜地冲过来，生气地看着我，“您刚刚躲到哪里去了，仪式就要开始了。”
为首的女官蹙眉盯着我的衣袖，“这里怎么皱了？”
我微微侧目，抚了抚那曾被紧紧揽住之处，“不小心而已。”
参拜，对坐，更衣，加冠。按照神官事先告知的流程，元服礼顺利地进行着。小直衣的袖露改为厚细形，头发也梳成发髻戴上了高高的乌帽子，完成这一系列仪式，便从衣着外貌上，被承认为“成人”。
尽管谁也没有因此一夜长大。
神官们还在进行着披露等仪式。稳稳地端坐在这庄重的场合，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成人的雀跃或欣喜。
我低头看向掌心，手上仿佛隐约残存着按住宗像礼司肩膀的触感。
刚刚发生的，并不是简单的入梦。
那期间，我整个人从后殿消失了，曾被宗像礼司揽住的衣袖也皱了起来。我的的确确去到了那个地方。
然而，那也不是简单的瞬移，我所去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宗像礼司身边。
或许三轮先生和我，我们都搞错了。我的能力，也许并不是瞬移。而是类似于侵入“空间”。无论是物理意义的空间，还是精神层面的空间。
是我本人侵入了宗像礼司的梦境里。
然而，如果那是他的梦，为什么不曾对我露出憎恨的表情呢。
我突然意识到，作为普通人类的他，大约并没有察觉到，拥有异能的我对于筑紫见死不救的真相。
那短暂的出现与消失，也许被当作了错觉或是幽魂之类。
在他心中，我依然是无辜的受害者，卷入了灾难性事件，生死不知。
再也不要见面了。
神啊，请让这个秘密永远地藏在我的心底。我会背负起所有罪孽，只求您不要让他憎恨我。
我绝无勇气，承受那个人的憎恨或鄙夷。
“天女大人，请向乌帽子亲赠佩刀。”
被神官提醒，我方如梦初醒。
为我加冠的那位陌生长辈已然面露不虞，我慌忙将准备好的佩刀毕恭毕敬地递去。
元服礼的加冠者本应是家中最尊贵的长辈，然而三轮先生却并未作为我的加冠者出现，而是另请了他人。
仪式前，本想拜见一下这位被请来为我加冠的长者，然而对方却通过神官回绝了。仪式进行中，他看待我的眼神也十分冷漠。
这个元服礼的来历有古怪。我突然察觉到，这并不是三轮先生的行事风格。温和如他，不会强迫心有不愿的人代履职责。
礼成后，我和同时行礼的男生们一同站在廊下。
“仪式前闹失踪，还以为你自惭形秽地逃掉了。居然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其中一人斜睨着我，语气不善。
“大家共同的重要仪式，顺利结束总是好的。”另一人从他背后踱出。只瞥了一眼，我便意识到他是这些人当中有着话语权的那一个。
“恭喜成人。”他端方地行了个礼。
“也恭喜各位。”我面不改色地回礼。
如果举荐我的人不是三轮先生，那么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所指向的人选，我已隐约猜到。看他们当初的表情，那位的权势恐怕犹在这些人的家族之上。
我并非需要胆怯的立场。
“彼此既为同辈，今后该友爱互助才是。”为首的那位笑盈盈地看向我。大约错认为我是那位大人物的重要关系者，想要拉拢我。
然而我并无打算继续狐假虎威下去，微微颔首，我向着神宫外走去。
走过一个无人的拐角，我停住脚步，回头向廊下望去，那些人仿佛还在说些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为首的男生出现在我的眼前，四周则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你认识我吗？”我注视着那个并非现实存在的“他”。
“那位大人庇护的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是叫天女吧。”
“想对我做什么？”
“那位大人那边的人，尽力拉拢总没有坏处。虽然尽力装出冷漠的样子，其实很软弱罢，对付起来不会太难。”
精神世界里的自我似乎不会撒谎。
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的气恼。被这个人完全的看轻了。
“若是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只要稍稍对你好一点，就会言听计从。”‘他’还在自信地侃侃而谈，“长得也不错，搞到手的话倒是很划算。”
“闭嘴。”已经到了当面意淫的程度，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然而对方还在继续。
“始乱终弃可能会惹麻烦，搞到的话，还是娶回家比较合适。”
“给我闭嘴！”我愤怒地扇向‘他’的脸。
没有任何闪避，‘他’生生受下了那一击，然后——轰然倒下。
盯着紧闭双目的‘他’，我突然意识到什么。
离开精神空间，我藏身矮松后面，悄悄观察。廊下，神官们正着慌地围着那个昏倒的男生。
看了看隐隐作痛的手心，我直起身向着神宫外走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出现在神宫门前的，是与古朴的建筑毫无协调之处的军用直升机。
三轮先生正坐在上面向我招手。
我已明白了背后的支持者并非三轮先生，对此并未感到惊讶。快步走过去，我稳稳地跳上了直升机。
“太过夸张了对吧。”俯视着神宫门前那些人惊诧的模样，三轮先生笑嘻嘻地说，“接下来还有个要去的地方，时间有点紧，非借用这个不可了。”
“嗯。”
是去东京答谢吧。
虽然不理解那个人对我多方关照的理由，毕竟特地为我安排了这么盛大的典礼，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这么快都已经成人了。明明刚来时还青涩得不得了呢。一转眼，已经是位lady了。”三轮先生含笑的眼睛慈爱地注视着我，“不能把这么漂亮的年轻小姐一直困在那个小山村吧。”
我并不感到吃惊。
三年来，曾经的商业奇才三轮先生给过我的那些指导，无一不是期翼着我的独立。从这场过于盛大的成人式开始，我就隐约意识到，现在，就是那个时间了。
只是——
转开眼睛，我注视着机舱外湛蓝的天空。
我并不想离开那个山村。
如果这样说的话，会强行赶走我吗？
“我活了下来，这不是已经足够了吗？”我不死心地恳求。
三轮先生却只是微笑。
注视着那张笑脸，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看到了结局。
我只能离开。
直升机终于停在了一处大厦顶端。
三轮先生跳下舱门，向我伸出手，“天女，接下来，你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了。在此之前，还有个必须带你去见的人。”
谁？不是那位大人吗？
我迷惑地向四周望去。从大厦顶端俯视向下，我突然认出了这里的位置。
“这是七釜户大厦？！”我震惊地看向三轮先生，“要带我去见黄金之王？”
三轮先生的唇角浮出一种近似苦笑的奇怪笑容。
“是啊。”他长长地叹息着，“就此别过了，天女。”
在他的身后，是从直升机上一一搬下的，我的全部行李。
宽阔的玻璃大厅尽头，等待着我的那个人回过了头。
一瞬间，我瞪圆了双眼。
心脏狂乱地跳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我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
黄金之王——大觉先生，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人。
“国常路大觉。”短暂的自我介绍后，他向前一步，逼视着我。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却有种被逼到眼前的强烈压迫感，我的双膝不由自主地向地面弯去。
这就是王的气势。
他就是最强的王，筑紫的王。
是的，这样才合理，这样一来，一切才说得通。
特别照顾我，是因为关系到前途无量的年轻族人被害的惨痛事件。
“您还记得筑紫光希吗？”勉力撑住膝盖，我满怀期待地向他的脸上望去。
威严的老者却将这问题置之不理，怒气冲冲地质问着我，“你在伊势神宫做了什么？”
那种事情不是最重要的吧！
不安的阴影从心底慢慢升起。
仿佛有哪里不对。
“请您回答我，您还记得筑紫光希吗？”铺天盖地的威压下，我努力挤压着喉咙，发出一个一个的音节。
他眉头深深地锁着，“应该警告过你了，不要随便使用能力——”
“您还记得筑紫光希吗？”
“那是谁？”他怒目而视，“不要转移话题！”
耳边的声音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定定地盯着他的双目。威严的老者还在说些什么，看口形似乎是责备之言。
听不见。
只听到他说“那是谁”。
他不记得筑紫。
他全部忘记了，高高在上的王啊，将他因工作而死的氏族毫无留恋的忘记了。
没有一丝印象。
我发动了能力。
与那个男生漆黑的世界不同，黄金之王的精神世界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无论那个方向，都是毫无阴影的光，明亮而灼热。
我直视着光芒之中的那名老者。
“你连为你的王国而死的族人都忘记了。”向着‘他’走近一步，我愤怒大吼，“那样年轻，前途无量的少年，利用完就遗忘，你就毫无怜悯之心吗？”
“我不记得那样的人。”‘他’从容回答。
“踩着别人枯骨上升的黄金鬼！”我快速靠近‘他’，“给我记住他的名字，筑紫光希。”
我逼近到‘他’身前的一瞬间，‘他’的表情突然改变了，“原来如此。”
炙烈的光从他周身迸出，向着我的方向，‘他’挥动了手掌。
我跌坐在黄金之王的脚边，不知何时冲进来的兔子们将我紧紧围住。
我抬起眼睛，比国常路大觉可怕的面色更吸引我目光的，是悬浮在他头顶的金色巨剑。
达摩克利斯之剑。
那就是高悬在空中，逼视着为王者的巨大能量结晶体。
凝视着那柄王者的证明，我记起了三轮先生的苦笑。
他是否看到了这样的未来。
“任性妄为。”
巨剑之下，国常路大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目光无悲无喜。
“到社会上去，不曾吃苦的小鬼。”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一将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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