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299、总第二百九十八章

　　（二百九十八）
　　有末一弥离开后，雪乃明拨通了千叶的电话：“学长，是我。”
　　“雪乃，你……”
　　“有末君刚刚离开神社，他好像赶着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聚会……”雪乃明顿了一下，“之前的两个多小时，我们一直都在聊天。”
　　“是吗？”千叶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虽然我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的印象还很不好，不过，我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他对你的态度也非常难得，那么认真，诚恳，宽容，还很有耐心……”雪乃明沉默了片刻，“千叶学长，这样的男人，想得到他的女人肯定是多不胜数，这次机会失去了，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再有了，你真的不后悔？”

　　“雪乃，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放弃，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好，而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千叶轻轻呼了口气，“我想，这世上肯定有比我更适合他的女生，因此，我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果然。但是千叶学长，你这样做，不是伤害他了吗？――他一定会觉得，是他不够好，你才会放弃的。”
　　“现在伤害他，总比将来伤害他要好……”千叶顿了一下，“雪乃，你放心吧，从今而后，我不会再伤害什么人了。”

　　“学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很灰心似的。”雪乃明忙说。
　　“雪乃，你会因为喜欢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学业，而且，没有得到亲人的祝福，就和他结婚，甚至生孩子吗？”千叶答非所问地说，“尤其是，这个男人真正喜欢的，还并非是自己？”
　　“不知道。或者说，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学长，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可能不会。”千叶说。到了这个时候，她当然明白了，两年前的春天，当永井美纪来找她打听竹田修在伯明翰的联络方式时，为什么会说那些语带双关的话，想来那个时候，她就是冲着竹田修去留学的。

　　那天晚上，她在电话里和竹田修说到这件事时，随口说了一句“我想，她一定很喜欢你”，还令竹田修很不高兴，可那的确是事实。也即是说，一直以来，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永井美纪对竹田修的心思，只是，她不晓得，有些人愿望有多强烈，行动力就有多惊人，当然，也唯有如此，方能得偿所愿。

　　“学长，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雪乃明问。
　　“雪乃，之前，我好像有和你说过，晚上，我弟弟和弟媳要过来吃饭。”
　　“莫非，你刚才说到的那个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就是你的弟媳妇吗？”

　　“是的，她出身于音乐世家，家教很严，是个千金小姐，可是，为了修，却可以舍弃一切……”千叶迟疑了一下，“当然，只要他们将来幸福就好，不过……”
　　“你弟弟为什么要瞒着你们结婚呢？是担心双方的家长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吗？”
　　“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不过……”

　　雪乃明突然有些明白了：“学长，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对吧？你把他当弟弟看，他却未必……这并非没有可能。”
　　千叶这时想，为什么她一直都看不到竹田修对她的感情呢？因为他不够好吗？一个值得一个女人放弃一切追随的男人，会有什么不好呢？何况，就算没有这样的追求者存在，竹田修也已经够好了，可是，这些年来，她却一直都忽略了他，并且，总是幻想那些她得不到又会伤害她的人，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学长，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察觉他对你的感情？就好像那个时候，你没有发现岩田学长喜欢你一样？”
　　“我以为他只是因为我是他姐姐，所以才对我特别好，我真傻……那怎么可能呢？就像他常说的，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一直以来，我给他的只有伤害而已。――不过，到了今天，我也只能希望他将来会幸福了。”

　　“学长，你喜欢他吗？我说的，是对一个异性的那种喜欢。”
　　听了雪乃明的话，千叶沉默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机会去证实这件事了，那个可以让她证实的环境已经消失了。――何况，又有什么意义呢？

　　“恐怕，连你自己也弄不清楚，这就是所谓的当事则迷吧……”雪乃明轻轻叹了口气，“学长，如果他将来不幸福，你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这些天，我常常想，我真是个失败的人。”

　　“不，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你也有弱点，这个弱点对于喜欢你的人来说，还很致命……”雪乃明犹豫了一下，“学长，经过了你弟弟这件事之后，你应该会变得更积极一些的，对不对？这样，你就不容易错过降临到自己生活里的机会了。”
　　“不，雪乃，我怕了。我很怕再伤害什么人，也很怕自己再受到伤害。”

　　“但学长，如果幸福的机会降临到你的生活了，你也不打算捉住吗？那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了？”雪乃明顿了一下，“就比如有末君……”
　　“如果真是这样，我当然会努力捉住。但我和有末学长的确不适合，所以，我不想继续做梦了。”

　　“我明白了，感情的事，外人本来就插不了手。而我，只是单纯地希望，学长将来会幸福。”
　　“雪乃，谢谢你。还有，你将来一定要幸福，这样，我也会觉得幸福的……”千叶微笑着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雪乃，这些天来，你有和岩田联络过吗？”

　　“除夕那天晚上，我曾打过电话给他，向他拜年。学长，离开东京之前，不如我们三个再聚聚吧。”
　　“好啊，我也正想这样说。”

　　“好啦，学长，不打扰你了，去忙吧……”雪乃明笑着说。她顿了一下，“晚上看到你弟弟一家人时，你可别难过。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难过也是没有用的。”
　　“我知道了。――雪乃，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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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时，竹田修夫妇带着竹田森回到了千叶家。听到门铃声，千叶忙赶到玄关那里开门，在她正要去拉门锁的那一刻，门突然自己开了，竹田修清俊的脸近距离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在他身后站着的，是抱着竹田森的竹田美纪。她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你们来了。我差点忘了，修自己有钥匙的。――请进。”她让到一边，让竹田修他们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他们三人走到客厅，千叶友寻当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点了点头：“小修，美纪，你们来了。”
　　竹田美纪躬身行礼：“千叶伯伯，打扰了。”
　　“别这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千叶友寻看向女儿，“阿树，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饮料。还有，你去厨房看看，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是，爸爸。”千叶说着如梦初醒般地转身走开。她走进厨房，对正在做菜的洋子说，“阿姨，修和美纪他们已经来了。”
　　“我听到开门声了。”洋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正从冰箱里拿饮料的千叶，突然说，“阿树，对不起。”

　　千叶不由一怔，侧过头看着她：“阿姨，为什么要这样说？”
　　“那天晚上，我真是不该和你说那些话。如果不告诉你，我想，可能会更好一些……”洋子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

　　“阿姨，你别这样说，虽然我和修没有缘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告诉我……”千叶顿了一下，“当然，现在，我也没想别的，只是希望修和美纪会一生幸福，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会觉得很开心。”
　　洋子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谢谢你。”

　　千叶笑了笑：“阿姨，我先出去了。”
　　“也快可以吃饭了。――阿树，等一下，你把碗筷杯盘拿出去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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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吃饭后，在饭桌上，千叶友寻问：“小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英国？”
　　“过几天吧。”竹田修说。
　　“美纪，你好像说，你就不再去英国了，对不对？”洋子问。

　　“是啊，我就留在国内照顾小森了。反正……”竹田美纪笑着看了竹田修一眼，“他也会照顾自己了。”她看着竹田修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需要被自己疼爱的孩子。千叶记得有人说过，男人在爱他的女人眼里，永远是另一个孩子，果然。因此，虽然竹田修已经做父亲了，在竹田美纪眼里，也仍然是个孩子。

　　“这样也好。现在，最需要照顾的还是小森。――小修从小就很独立的。”洋子说。
　　“对了，叔叔，妈妈，我爸爸妈妈说，等修从英国毕业了之后，想让他到美国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进修一年……”竹田美纪顿了一下，“所以，他们打算把补办婚宴的时间定在春假三月那个时候，你们觉得怎么样？”

　　千叶一家都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千叶友寻侧头看了看洋子：“只要你们自己觉得好，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反正那个时候，阿树也会放春假，可以从札幌回来的。”
　　“定在三月的话，小修又不在，美纪，那你就有得忙了。”洋子说。

　　“是啊，新买的公寓已经开始装修了，时间是有点紧张，不过，如果再拖的话，就要拖到夏天那个时候了……”竹田美纪笑着说，“那个时候，修大学毕业，我还要赶到伯明翰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呢。――所以，我也赞同在三月那个时候举行婚礼。”

　　“反正，我们家也做不了什么……美纪，该怎么安排，就由你爸爸妈妈决定好了。”洋子说。以他们千叶家的财力，的确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永井家在这场婚姻中显得更为强势，也是必然的。――因此，她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也还能接受。

　　竹田美纪一怔，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伤害了千叶家的人，她正想说些什么补救，这时，竹田修突然开口了：“妈，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做了永井家的上门女婿，我还是这个家的长子，不是吗？等将来条件好一些，我会买一栋大一点的房子，一家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现在，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