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16、美丽的蝴蝶

　　柳之镜搁了笔，一双慵懒的丹凤眼总算转过来，朝向我，
　　“恋月，我刚才替你把脉，见你心绪平静，实在叹为观止。”
　　“这有什么？”

　　“你不懂，我也是刚刚领悟到，我把的是你的脉搏，但探的是一个人的心。你心中，竟然半点的欲念都没有，这也难怪，师父说你像净世的瓷瓶般，容的了海纳百川。”
　　“你师父？”第二次听他提到，我不由关注了起来，“你师父难道还认识我不成？”
　　“健忘的孩子，”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里带几分微不足道的轻视，“师父说，你是他第二个带上天山的孩子，你当真不记得？那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跛脚老头，你再想想，恋月。”

　　来不及去琢磨柳之镜话里几真几假，走出柳之镜的书房，我急匆匆的打听白无心的房间。
　　休书，休书，他若是休了燕离，那白无心不是有机可趁？
　　“喂，站，站住！”我挡住了一个端盘子的伙计。
　　“快说，白无心住哪间的？”
　　他瞪大了眼，被我骇人的气势所惊，“白公子……公子……”
　　意识在周边诧异的围观，我艰难的扯了还算温和的笑，接过他的盘子，徐徐的道，“这位小哥，可知白无心白少侠住那间客房？在下有事相求，但凡相告。”
　　“在……后院，靠左……”
　　没等他说完，我连忙穿过他，朝后院走去。

　　其实我也是一番好心，见白无心这般痛苦，想着尽快告诉他这个还不算太坏的消息。
　　也就忘了要敲门。
　　也就硬着脑袋撞开了门。
　　也就被这更骇人的一幕所惊呆。
　　蝴蝶，白无心微开的领口，隐隐约约，那只紫红色的蝴蝶图腾，狂肆的舒展着。
　　腰际的锦带半松弛着，拖拖拉拉的触到地面。
　　黑亮的头发有些凌乱，头发披撒在肩头，星星点点，似乎湿了半块。
　　他的眼半眯着，都不理会我的到访，倒是躺他怀里的那个人，尴尬的仰起头，刚硬的脸部线条红了大半边，眼角有着可疑的嶙铡?
　　“你不知道要敲门吗？”白无心拉拉领口，捧着柳之云的脸，细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拭去他侧脸的泪，温柔到女人都个个汗颜的地步。
　　“冒昧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我转身，狠狠摔了门。
　　“莫名其妙——”白无心低低的声音穿过门。

　　他绝对不是断袖！
　　我收回先前的判定，手上折断了第七枝狗尾巴草。
　　变态，死变态，白无心不是断袖是变态！
　　重重踩了下脚下的湖面，溅起的水珠沾上了我的脸，冰冰凉凉的。
　　昨天那个为燕离悲伤的白无心，今天居然柔情密意的怀抱着另一个人，男人！
　　亏的我还打算第一时间告诉他柳之镜要休妻的事。
　　像他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有人来爱！
　　身边的草团柔软了下来，我转过头，一只黄绿相间的蝴蝶纸鸢。
　　是燕离，虽然我只寥寥数眼，不过像她这般轻灵的女子怕是很难过目就忘的。
　　“好看吗？”她把纸鸢抱进了怀中，冲我微笑，眼睛却直直的飘到天际。
　　我有点迷茫，点头，她又笑，很是可爱。
　　风吹过，飘着些许桂花的味道，我想起了早上还吃过她的桂花酿。
　　“你煮的桂花酿，好好吃，我全部都吃完了。”
　　她的笑，僵硬了一下，没有我意料中惊喜的表情，“吃完了，完了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把我煮的东西都吃完了呢。”
　　透过她淡淡悲伤的眼，我忽然联想到那封休书。
　　应该还没那么快递到她手中吧？这样纯然的女子，似乎有些残忍……
　　“以前，我常在湖边的草地，放纸鸢，放啊放，然后，日落，橘红色的光打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影子紧紧连在一起，即便，我牵不到他的手，至少，我们的影子是一起的，那时候还有条小溪，现在都干涸了，什么都没了，只有风吹过，扬起的沙尘，好是悲凉。”
　　她自说自话着，鹅黄色的衣衫躺在了草地上，头仰着天，眼泪就那么顺着，淌着。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晚上湖边的风吹的萧瑟，低头，脚底已经被湖水泡的发白。
　　想死那天冲柳之云瞎嚷着要抱抱亲亲他二嫂的情形，起了坏心思，侧过身，俯首，低吻上了燕离光滑的额头。
　　唇低下冰凉的触感，我张大了眼。
　　稀薄的月色下，燕离隐约青灰色的脸，惨白的唇。
　　细长的木头骨架插在了她的胸口，折断了翅膀的纸鸢，血染的暗红色，异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