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再世》慕雪安

16、十四、旧事重现人天算

　　这一日，长安刘府宾客盈门，无论是城中商贾还是在册官员都来恭祝太守新婚。账房中两个师爷算盘拨的噼啪响，这贺仪仍然是算不过来。

　　要说长安太守的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值得众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上赶着巴结。但这位刘太守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五年之前金榜题名，三日六迁，直接越过众多老资格，外放知府。三年下来，政绩卓著，几次晋升又到了长安当太守。如今这位结亲的老泰山是朝廷枢密院大权在握的左相，再往上走也是一句话的事。所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要是小三就应该说：大舅子是在天庭一手遮天的司法天神……啧啧啧，老刘命真好）

　　刘太守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堂中与来访的客人寒暄。将近吉时，宾客落座，忽听府外一声“圣旨到”，顿时下面就议论起来。众人想着这人又将升迁，又羡又妒，却都不落人后，纷纷上前祝贺。刘太守满面红光，连连谦虚，吩咐摆案接旨。

　　***********************************************************

　　沉香扶着三圣母驾云离了华山，想了想，往东向洛阳而来。

　　“娘，这洛阳的万花会是非常著名的，您整日看的都是百花姨母的仙种，不妨也来看看下界的牡丹。” （注：宋朝的确是叫万花会，而不是牡丹花会）

　　这时正来到洛阳地面。宋代以洛阳为西京，这培养牡丹的技术比起唐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家家户户门口花团锦簇。放眼望去，满是一朵朵的牡丹，姚黄魏紫，好看非常。就连三圣母也被吸引了，稍稍露出些笑容。

　　沉香松了口气，继续自己从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八卦：“娘，您知道么，这牡丹倒也是八月十五的生日呢！说是和八仙里面的吕洞宾还有上一代的牡丹仙子下凡有关……”

　　***********************************************************
　　钦差圣旨一读，刘太守傻了眼。五年之前金榜提名的“劉彥昌”原来不是这个刘彦昌，重名重姓。如今皇帝追查起来，将他一竿子打到底，要发到东南边的一个小镇当从九品！

　　堂中一片安静，忽然，一个家丁急急吼吼的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新夫人的轿子到了府门口，让人给追回去了！”

　　刘彦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

　　杨戬将老四传上来条子在案上展开，看到上面写了刘彦昌已经启程的话，稍稍松了口气。

　　他两指夹起纸条，法力少出，将它化为灰烬。心中有些愧疚，三妹，二哥是为了你好……

　　沉香陪着三圣母在洛阳待了几天，见她情绪渐渐安稳了，便准备回转。这几天他本来搜罗了些极品的牡丹种子，想带回去给杨戬，一想舅舅也不喜欢牡丹，便又作罢了。倒是三圣母平日不怎么出门，这次兴致上来，不肯驾云，非要和沉香一路走凡间回华山。沉香心想让母亲在外面多待几天也好，到时候肯定走不了几步就要累，一样还要驾云回去，就由着她的意思了。

　　果然不出沉香所料，三圣母根本没走过长路，半天过后，就变成了两人驾云，见到好地方停下来的游玩了。

　　正是九月的好时候，华阴县外天高清远，晨日温暖，官道上全是松木，缝隙间投入了带着水汽的新鲜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供人休息的道旁小亭中，只有沉香和三圣母两人。

　　“您总说我是大人了，看了舅舅才觉得自己始终还是小孩。娘，儿子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在一个小村子安安稳稳的当员外的材料。”沉香坐在三圣母身边，笑着拨弄一朵石缝中长出来的小花。“可是没办法，舅舅还是觉得我应该做出些事业来吧，因为我是杨家的孩子。儿子有时候就想，人生下来，路不是自己选的。再努力，也不过是一个人，可是其他人，很多的人，他们都推着你去那条你不想走的路上。就算想逃，也是没有用的。”其实我也想，特别想像舅舅那样。可是，只是看着他，就会觉得难过……舅舅这样的人，想要幸福，想要让他好好的珍惜自己，真的很难啊……

　　官道上忽然传来了车马的声音，沉香抬头去看，一队车队映入眼帘。

　　“老爷，前面有个亭子，咱在那儿歇歇吧。”

　　沉香站起身来，低声对三圣母道：“娘，有人来了，咱们走吧。”扶着三圣母站起来。

　　***************************************************************

　　前面的一辆大车中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好吧，就在这儿歇歇。”

　　三圣母全身一颤，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

　　怎么会！沉香被这声音惊得眼前一黑。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

　　大车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扶着车夫走下车来。

　　“彦昌！”三圣母发出一声不知是哽咽还是凄厉哭喊的声音，甩脱沉香的拉扯冲出亭子。

　　“彦昌！彦昌！是你么？！”

　　“娘！您听错了！娘！”

　　三圣母泪流满面的冲到来人跟前，扑到他的怀里。

　　刘彦昌一阵手足无措，急急忙忙的推开三圣母，“这位夫人，您自重！”

　　三圣母惊惶的抬起泪眼，哭道：“彦昌，是我，你……你不认识我了？”

　　刘彦昌尴尬的后退着，双手乱摇，颤声分辨着：“这位……这位夫人，刘某已经有家室了，您这是认错了。”他一看追过来的沉香一脸震惊怒气，更加慌乱，“您看您儿子都有了……”

　　沉香又惊又怒，上来拉三圣母，大声道：“娘，您怎么了？！他不认识您！根本不认识您啊！”

　　三圣母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反手抓住沉香的手臂，急切的转头道：“彦昌！你看，沉香，沉香都这么大了！”她死死的抓着，身子不住的颤抖，“沉香，他是你爹啊！”

　　一众随从、车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得目瞪口呆，僵直的站在原地，没一个人动弹。

　　“这位……这位小哥……”刘彦昌一头的热汗，不住的看向沉香，“这怎么……我不是……”

　　“娘，您认错了，我们快走吧！”

　　……

　　杨戬正在准备早朝，将冠带整整，便要举步出殿。突然梅山老四闯进来，大声喊道：“二爷！不好了！三圣母见到那人了！”

　　杨戬猛然转身，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三妹不是在华山么！”

　　“在华山脚下！他倒是不认得三小姐了！可是二爷！我看那队人马里还有地仙监视着！这要是捅到天庭来……”

　　杨戬的手在袖下握成了拳，咬着牙道：“去把那地仙击杀！来不及就在南天门截住！”

　　“是！”

　　老四尚未转身，梅山老六已经急匆匆走进殿中，“二爷，玉帝要宣您见驾！”

　　仿佛所有的自持突然都不复存在，杨戬向后退了两步，撞在桌子上，脸色苍白如纸。

　　“二爷！现在该怎么办？！”

　　脆弱只是一瞬间，惯常的镇静冷漠忽然又重新回到杨戬面上。他抽出一张玉签，快速的取笔写了些什么，甩给梅山老四。

　　“把华山封山的人都调回来！连着老大老二，你们几个都在神殿等着，没我的命令不要轻动！我去面圣……”

　　不多时，杨戬已到了凌霄殿上，按礼进谒。玉帝满面阴郁，王母脸色铁青，见他一到，王母蓦地站起身来，厉声问道：“杨戬！三圣母思凡，你可知情？！”

　　王母的震怒完全在预料之中，杨戬适时的作出一副惊色，惶恐道：“娘娘！三妹思凡？此事从何说起！”

　　王母冷哼道：“你不是早就有了外甥！还说什么从何说起？！传令，着令长安地仙立刻上殿！”

　　长安地仙刚刚站稳，王母已开口问道：“本宫问你，刚刚三圣母对一个凡人称夫，可是你亲眼所见？”地仙结结巴巴地答道：“陛下，娘娘，今天清晨，小仙奉命监视的那个凡人到了华阴县，我亲眼看见三圣母叫他‘彦昌’，还让身边一个少年称其为父！”

　　杨戬微微一震，刘彦昌这个时候，该是没有相关的记忆的，沉香也不会任由三妹去找他……神色不动，目光四下一看，李靖平静里隐着狂喜，连久不上殿的老君，也持拂默立一边，冷眼旁观。

　　只有见机行事了。

　　不待地仙说完，他面上已色做震惊，当下急道：“娘娘，此事小神不知！长安地仙语焉不详，或者有所误会！陛下，娘娘，小神愿下界查探，若是真有此事，必定如实回报，按律处理，不敢徇私！”

　　“杨戬，你此话可真？”

　　“小神怎敢欺君！”

　　玉帝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又向王母看去，说道：“罪犯欺君，是要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不超生的……”

　　“杨戬，本宫命你即刻带兵下界，若是真有此事……”

　　“小神明白！”

　　王母坐回座上，玉帝却沉声道：“司法天神忠心不二，朕和娘娘都是知道的。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借机闲言，就烦请老君让这殿上众人，也看看下界的情况吧。”

　　杨戬心中一凛，微微抬首去看玉帝。三界至尊的脸上带着漠然，又仿佛有什么别的东西。

　　只望三妹和沉香能聪明一点，不要让我再一次……

　　***************************************************************

　　“……彦昌……”

　　三圣母哭的声咽气短，然而刘彦昌死活还是不认得她。正当沉香想强行将母亲拉开带走的时候，云层忽然积厚，重重叠叠的天兵天将潮涌而出。最后，浓密的云层分开处，现出杨戬银铠黑氅，手持银枪，傲然挺立的身影来。

　　刘彦昌惊恐的后退着，除了三圣母和沉香，所有人都战栗于杨戬自空中远远压来的冰冷杀气。

　　三妹，但愿你明白二哥的意思，不要……

　　杨戬冰冷的开口了，“三圣母，沉香，为何自降身份，与这凡人纠缠，还不与我速速回天！”

　　沉香稍微惊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天庭知道了。心下暗暗着急，赶紧仰头大声叫道：“师父！”

　　听见沉香忽然叫自己“师父”，杨戬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处境。来不及为外甥的懂事欣慰，杨戬高声喝道：“这凡人是何人，与你们有何关系？！”

　　“二哥！”三圣母带着哭腔叫道，“他不认得我了！也不认沉香！二哥！”

　　杨戬和沉香同时心中一凉，杨戬厉声喝道：“三圣母，你可要慎言！天条之上思凡之罪……”

　　“师父！您误会了！”沉香大声道，“这人根本不认得我们！”他拉过刘彦昌，急对他道：“你快说句话，你认不认得我们？！”

　　刘彦昌惊恐的挣扎着，不敢做声。

　　“二哥！沉香是你亲外甥你不是知道么！沉香，你快求求他，快求求你舅舅啊！”

　　水月宝镜中倒映出下界，凌霄宝殿上瞬时间寂静如死

　　杨戬缓缓合上双目，突然思绪中就变成了一片空白。那一天，那些漫天飞舞的桃花，突然就闯入了脑海。妹妹被恨意扭曲了的面孔浮上来，宝莲灯通体晶莹，发出亮如闪电般的光华……

　　他突然惊醒过来，自己，也已经被陷在这场案子里了……

　　若是承认自己早就知道沉香的身世，那么，以前所有的掩饰就都成了最为确凿的证据……一个执法犯法，蓄意欺瞒，就足以将自己打下万劫不复。不用说救母，就连想护住三妹和沉香都不可得……

　　若是不承认，自己不过是管教不当，再加上失察，可是这欺君之罪就要落在三妹头上，她本就犯了天条，如此一来不是要害得她魂飞魄散么……

　　王母并非沉不住气的人，刚刚声色俱厉，除了天条威严不容侵犯之外，唯有涉及仙凡通婚，才大失常态，只要一涉及便似犯了她极大的禁忌一般。当年织女时便是这样，直到那一家四口尽数惨死，她才放下心来。如此，三妹决不能落在天庭手上……可是现在这种状况，水月高悬，就算是想做什么手脚放过他们都不太可能……

　　天条，是天条！有个模糊念头，正在他脑中慢慢成形，却仍有几分犹豫。那样的重担，一个孩子，如何担当得起？可是如今之计，也只能相信那孩子和自己的默契，用所有杨家人的命……赌上一把……

　　思量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杨戬已经声色俱厉，“三圣母，你私自和一个凡人成亲，已触犯了天条，我身为司法天神断不能殉私枉法，还不速速与我返回天庭接受惩罚！”

　　那个信誓旦旦要宠着自己一生一世的哥哥……那个说了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哥哥……看，自己有多可笑啊，明明都已经被他骗过一回了！明明都被他将家拆散，将爱人驱走，又将儿子也花言巧语的骗的只听他的话了！自己还可笑到去相信儿子的话，相信这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相信这热衷权势的好二哥！这次又是什么名目？天庭知道了？还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拿着我们当自己的垫脚石，来显示他的大公无私？！

　　“杨戬！你别想要拆散我们！就算彦昌不认得我了，我也不会向你屈服的！”

　　沉香此时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舅舅深邃的眸子里，蓦然滑过炙痛，如燃起炼狱里的烈火一般，仿佛所有的光亮，都会湮灭在这样的目光里……想不到重来一次，仍然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是不是只有像上一世那样，由我闹翻了天庭，由他背负了罪孽，才有可能将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冰冷无情的旧天条推翻……是不是，只能按照已经经历过的那样的过程，才有可能真的，将舅舅希望得到的结果，用那样的代价换取来……

　　不是的，不能的，不会的……舅舅，我已经准备好了……走一条与原来不一样的新路……一条，与您一起走的路……

　　如果您还狠不下心来逼着我，如果您还没有狠下心来，再一次……如果，您正在想的是现在就闹翻天庭，带着我们走……就让我来做这个决定！就让我，维护您在天庭的权利！

　　“舅……舅舅？！您竟然是我的亲舅舅？！那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从来都不说……为什么我没有父亲！为什么啊！”他全身颤抖，指着已经蜷缩到车厢下面的刘彦昌冲着三圣母喊道：“这种人……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我父亲！我父亲，怎么可能是这样既不懂武艺，又没有文采的人！就连，就连面对神仙的勇气都没有！您骗我！您骗我！舅舅怎么会同意的！怎么会让您嫁他的！我不是他的儿子！您骗我！”

　　三圣母要说什么，沉香眼疾手快按上她背心。法力透出，三圣母马上睡了过去。不能再由着她说了，舅舅已经有了危险，若是再说下去就真的没办法扭转了。他装作被她的软倒惊到一样，半揽住看起来是因为过于激愤而晕过去的三圣母，不再大喊，转而焦急的叫她。眼睛的余光，却看向天空。

　　沉香，你在想什么……难道，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或者说你已经想到了这唯一的生路？！

　　是了，这孩子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啊……怎么看不出自己的心思……就像现在从他的眼睛里，自己也能看出来决绝和坚定。

　　那就试试吧。试一试，杨家的孩子，如何长大……

　　杨戬冷着脸，将手一挥：“拿下！”

　　凌霄之上，玉帝看着下界，面上忽然显露出些笑意来，捻须微笑道：“看来司法天神的确是尽忠职守，大义灭亲啊。”

　　殿上众仙暗暗鄙夷。大义灭亲？不过是六亲不认的另一个说法罢了。嫦娥在班中暗暗担心，却无法出言相救，只能盼着杨戬还有点亲情，能放妹妹和外甥一条生路。

　　王母仍然阴沉着脸。若是这个工具早就知道，会不会徇私将犯人放走？！想到这里，她开口道：“看这样子，他自己都没脱了嫌疑。李靖，你也带兵下界，若是二郎神有何不妥，可以就地擒拿。”

　　李靖站出班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大声道：“臣领旨！”

　　***************************************************************

　　天兵天将层层叠叠的涌上，沉香面沉似水，伸手到颈中取了斩仙剑，平生第一次将它的力量全部释放。银色的光芒舞动着结成巨网，将所有意欲近身的天兵化为齑粉。

　　杨戬立在云头看着，什么表情也没有。心中却暗暗计算，这样子沉香和三妹是没可能逃出去的，只有由自己出手，在撤了围堵的情况下，单对单的决战时假意输掉……

　　又等了一阵，看看天兵的损伤已到了一定人数，杨戬冷声道：“都退下。”

　　杨戬一步步自空中踏过，还听得见身边如释重负的叹息，是天兵们被沉香杀得狠了，怕了。眼中滑过一丝赞赏，这孩子，真是没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啊。

　　面前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去的天兵们忽然潮水般退后，他们的脸上，是喜色。沉香将剑护在身前，抬头看去。

　　舅舅要亲自出手么？是了，若不撤了这重重的包围，自己带着母亲怎么冲得出去。他忽然想起上一世仅有的几次与杨戬的单独交手，神殿前，还有昆仑山……舅舅肯定，打的是要假作大意失手的主意了……

　　我却不能伤了您！

　　“您要亲自抓我们上天么？！”已经订好了计划，自己也算是舅舅的弟子，决不能惊慌失措给舅舅丢脸的，这样的冷静，正好。

　　杨戬面沉似水，冷淡道：“沉香，你的法力武艺都是我教的，还有胆子和我动手？”

　　沉香讽刺的冷笑道：“好容易有和您真刀真枪动手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

　　杨戬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枪横在手。

　　黑色的银纹披氅被狂风掀起，银芒闪烁间枪势已到。

　　青银两道光芒激射缠斗，清脆的交击声响彻耳边，直欲穿透耳膜。众天兵一步一步退将下去，留下一大片空场。激斗间，所有人都看不清详细，仅能见到战场中杨戬将大片的雪亮的刀影抛向沉香。沉香身形飘乎如风，在杨戬枪势缝隙中穿过。他剑势纵横，只能保持守势，但杨戬好像也斩不开他的防御。真气到处，青芒闪烁，斩仙毫不畏惧的与三尖两刃枪硬碰硬的撞上，电光火石间，舅甥已经过了百招。

　　差不多了，杨戬想。他在错身的时候看向沉香，一切的声音都低低的压在喉咙里。

　　“剑芒。”他简短的说。

　　三尖两刃枪忽然破风斩下，一片雪亮的光弧落向沉香的头顶。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沉香全力举起剑，剑锋强硬的截断刀弧，这时，他看见自己的剑锋正对着的，是杨戬的咽喉。

　　青色的剑芒暴涨，闪电一般直刺过去，杨戬飞身后退，剑芒最长时将将停在了他的喉口。

　　天庭上观战的众仙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趁着杨戬后退，沉香转身抱起三圣母快速的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沉香，你逃了出去也要小心，对天廷有威胁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沉香，像我们这样的人，失败的下场，只能是——万、劫、不、复！

　　杨戬作势欲追，忽然看见沉香逃开的方向，另一片天兵天将降了下来。李靖手托宝塔出现在战阵前面。

　　***************************************************************

　　每当事后想起这一天，杨戬仍然觉得后怕。自己明知道三妹那句话一出，王母就不会完全的相信自己，只让他一人下界捉拿。若不是三妹宠爱孩子，早早就将宝莲灯的口诀告诉了沉香，自己早又在他修炼的时候使上各种手段，几乎为他造就了普通神仙千年的法力，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

　　眼看着两人就要冲入阵中，杨戬几乎要出手相救了，沉香一侧身边忽然绽出一朵青色的莲花，充塞天地的力量狂暴的冲击正面的天兵天将，将上万人的队伍化为劫灰。

　　然而尚不及庆幸，逃过一劫的李靖就趁沉香无暇再次发动宝莲灯的时候，将手中法宝朝着因为被沉香放下而失了保护的三圣母罩下……

　　“娘！”

　　急急诵出口诀击向李靖，已经来不及追上宝塔，沉香绝望的看着三圣母脱离了他的保护，向着地面落去。

　　不能让三妹被带到天庭去！

　　沉香已经来不及带走她，那么……

　　异芒从神目中迸出，阻住宝莲灯向李靖的一击。咽下口中的血，杨戬深吸一口气，双臂怀抱处，熔烁天地的白芒漾出螺旋般的波纹，化作光轮飞向山巅，耀出剌目的强光。

　　“山崩地裂！”

　　厉喝声从唇间迸出，就如同多少年前一样，高耸的华山迸裂开来，三圣母昏睡中无知无觉的向着山下落去。山势向内聚拢，繁杂的法诀飞快地诵出，同样的银色光柱向黑暗的山底延伸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