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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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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去杭州是很方便的,虽然路途遥远,但只消沿汴河一路南下,取道蔡州、信阳军,便可直奔杭州。
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上了一辆公交车,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下车就好。
话说这一日阳光正好,和风习习,恰是顺风顺水,船速飞快。
洛惟搬了一张小凳子倚靠着船舱门边坐着,手里捧着一盘炒豆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一边悠闲地欣赏着沿江景色,听着往来的船家高歌。
一袭雪纱裙,绣花白锦抹胸,湖蓝缎镶边,腰间也束着一根湖蓝镶边的白锦纹罗带,雪色提花锦靴。妆容素淡清透,只是淡扫蛾眉淡点唇,连发髻也不扎,任由长发随意地垂到胸前,扎成一把,在锁骨附近的结发处簪上一朵色泽艳丽的湖蓝绢花,耳朵上也只各缀着一颗珍珠便罢。
正悠然着,韩绛也提着一壶酒踅摸了过来,笑眯眯地来到她身边:“洛娘子好兴致。”
洛惟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继续吃豆子,腕间的链子叮当作响。
而相处几日,韩绛也早没了前些天的局促,上前往洛惟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豆子,也一样斜倚着船栏,连凳子都不用,靠在另一边舱门旁,悠悠哉哉吹着风,一颗颗数着豆子就酒吃。
坦白说,韩绛是难得这么随意的。他自小家教严谨,在哪里都是一副清正浩然的书生模样,但与洛惟等人相处一路,却被引得渐渐随性可爱了起来,平日里说笑玩闹自不必提,就如这样从她里夺东西来吃,韩绛也做得大大方方,不以为意了。
“洛娘子此前可去过杭州?”韩绛一边嚼着炒豆子一边看着江景,漫不经心地问。
洛惟也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去过。”
“何时?”
“三年前吧,”洛惟懒洋洋地回答,“初入江湖时当然也想四处见识一下。杭州是名胜,也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莫颜生也是死在三年前,难道那时候洛惟也在杭州?
韩绛不露声色,继续笑道:“杭州如何?”
“不错。”洛惟吃了几颗炒豆子,“宜居宜游的好地方。”
“既如此,洛娘子为何不住在杭州呢?”
洛惟懒懒一笑:“缘分咯。游杭州之时我并无定居的念头,直至去了开封,在明湖边休息的时候,忽然之间便想要在那里定居下来,于是就买了一块地,盖上房子住下了。”
“这样?”韩绛一怔。
洛惟笑道:“不然怎样?”
韩绛笑了笑,又道:“以洛娘子之性情,在杭州想必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吧?”
“没有,”洛惟摇摇头,淡淡一笑,“从前我性情冷漠,独来独往。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也就走了。但是……”她遥望江景,忽地悠悠一笑,道,“说来也的确遇到一个人,虽不知名姓身份,彼此也是一言未交,相处也不过一个下午,现在回想来,那番境遇倒颇值回味。”
韩绛愣了一下:“这也算结识么?”
展昭恰好听见了这一段话,便走来笑道:“这倒颇为难得,是怎个情形?”
洛惟远望江景,淡淡一笑,随手将炒豆子一裹,一股脑儿都塞给展昭,随即站起来径直拿过韩绛手中的酒壶,打开壶盖对着壶口仰首痛饮。
她一身白纱如雪,容颜娇美,这番举动又英气勃勃,看得人心潮澎湃,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意,而手腕间的银链子在颤动之间叮当作响,听在两人耳朵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听。
只是一想到那链子是镣铐锁链,那感觉又不免有些异样了。
洛惟却似乎从不管这里,仰着头直将酒壶喝空了才放下。放下时已是面颊微红,媚眼如丝,眼中波光流影被颈边那朵湖蓝绢花一衬,在阳光下更显明媚动人,带着些许慵懒的醉意淡淡道:“那时走得累了……”
那时正是正月,家家户户喜迎春节,独她一人浑浑噩噩,漫无目标一路闲逛。四周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共享天伦,却更衬得她孤独萧索,颇无意趣。就这样随意走着,忽然看见前方湖边,有一人坐在松树下,敲开了薄薄的冰层垂钓,虽然也是独自一人,却自有一番闲适乐趣。
洛惟当时也并未注意此人,她一眼看到的是那人身边放着的一壶酒,便想也不想走上前,席地坐下拿起就喝。
那人只是短暂地吃了一惊,随即便恢复了平静,继续钓自己的鱼,并不阻止。
而洛惟也坦然坐在他身边尽情地喝着酒,大有不喝尽了不罢休的架势。
及至那人钓了几条鱼上来,洗了干净,就地拢了一摊火将鱼撒盐烤了,分了一半给洛惟,还拿出自己剩余的酒也分给了她。洛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来就吃。
两人就这样待了一个下午,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鱼。那人待洛惟吃完了,还把自己剩下的那份又推给她,洛惟也毫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吃完喝完,她也是起身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那人也不拦她,也始终一言不发。
事情就这样完了。
韩绛很吃惊:“这……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洛惟淡淡一笑:“是吧。”
展昭心中一动,问道:“洛娘子可记得那人模样?”
洛惟想了许久,带着几分醉意慵懒一笑:“太久了,早忘光了,而且当初我也没在意。只依稀记得他身形魁梧,还是个大胡子,随身带着一把刀。”
“什么刀?”展昭问道。
洛惟摇首:“那刀用破棉布条裹得紧紧的,我也懒得多看。”
“破棉布条?”展昭怔了怔,笑道,“原来如此。”
“熊飞兄可是猜出此人是谁?”韩绛问道,“此人带刀,想来也是江湖中人?”
展昭笑了笑,虽心中已有所得,却并不点出,只笑道:“江湖之大,奇人异事甚多,有名扬天下却浪得虚名的,也有名不见经传却身怀绝技的,单凭这似有似乎的几句话如何能猜得出?”到此便岔开话题,又道:“船家说过两日便可登岸上杭州了,两位接下来如何打算?”
“自然是去查案了。”韩绛道。
洛惟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随你。我无所谓。”
韩绛很高兴地看着展昭,展昭却笑道:“韩大人请恕罪,展昭须得办完手上的一桩要紧事,才能来帮大人。”
韩绛听洛惟提起过展昭来杭州另有公务,但洛惟没说,这么久以来展昭也没说。混迹官场一段时间的韩绛知道有些事不能问,于是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又是一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