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青狐也九尾

17、第十六章

　　次日清晨，韩绛还在睡觉，展昭与洛惟已经练功完毕，见正好有人沿岸卖竹沥水与鲜花，船上又正好有茶具与茶，洛惟便缠着展昭为她泡茶。

　　展昭自然不会拒绝，便翻起一杯茶盏在火上略烤热了，放入茶末，注水调膏。洛惟见他神情专注，含笑不语，调膏注水点茶击拂手法无一不精，便有些吃惊。

　　及至一盏已成，汤花纯白鲜明，光泽淳淳如粥面粟纹，竟是咬盏良久，内沿方显出一抹淡淡水痕，渐才匀匀散开。

　　洛惟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茶道高手来的。”

　　展昭双手捧起茶盏奉至洛惟面前放下，意味深长地笑道：“洛娘子在上，展某有一事相求。”

　　洛惟心中狐疑，看看面前的茶盏，又看看他：“说？”

　　展昭看着洛惟微微一笑：“韩子华为官严谨公正，我与众兄弟俱是极敬重的。此番下杭州，你遭此待遇，他自觉有愧，故而从始至终都对你礼让有加，一心只盼能早日破了此案，及早捉住真凶，好还你清白。”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只是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平静地垂眸啜饮，淡笑不语。

　　洛惟也一言不发，拿起面前的茶盏垂眸啜饮，须臾之后，放下手中茶盏叹道：“你以为我不想查出真相？你以为我不想早点解了这劳什子？”言罢双手一挣，锁链哗啦一声清响，随即又放下，黯然道，“可能你们谁也不信。我比谁都想知道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信。”展昭淡然一笑，“我不是说你不愿查案，而是担心你私自查案，甚至对他隐瞒案情。”

　　洛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展昭笑道：“你表面率性明朗，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实则内心藏着极深的心事。若我所料不差，你当初来杭州可是为了找什么人？”

　　洛惟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没吭声。

　　展昭又道：“那个人可是当年得你相赠银叶子的人？”

　　洛惟不禁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咬着唇低下头去。

　　展昭叹道：“我就知此间内情决不简单。一个练武之人再如何草率轻佻，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兵器弄丢了。你如此关心那片银叶子，想必是当初将它赠给什么人了，是么？”

　　见洛惟垂首不答，展昭又叹道：“能得你以银叶相赠，此人想必是你极亲极重之人，至今还未找到他么？”

　　洛惟沉默了一阵，终于摇摇头，眼泪却忽然滴了下来。

　　这眼泪刺得展昭心里蓦然一阵酸疼，低声道：“那人可是谢盈盈？”

　　洛惟怔了一下，失笑道：“怎么可能？”

　　“不是就好，”展昭松了一口气，道，“那时我醉倒在你房内，醒来闻到一室馨香，虽然香味极淡，却还是被我分辨出这熏香是安神香。当时房中并无燃香，但家具摆设被褥都带着淡淡的香气，足见你往日睡在这房中都要靠这安神香才能睡得下。当时我就猜想，你心中必有极重的心事，只得时常燃香助眠。”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这一路上少了安神香，你可睡得还好？”

　　洛惟吸了吸鼻子，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擦去泪水，看着展昭一笑：“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没有那安神香，竟也睡得极安稳。”

　　这样回答，就表示她承认了展昭说的那些，也表示她真正开始愿意对他放下戒备，坦然相对。

　　展昭释然一笑：“安神香到底是药香，用久了对身子总是不好。若此番没有香也睡得着，往后也别再用那东西了。你可知道？早先我还因此怀疑过你就是谢盈盈。”

　　“哦？”洛惟吃了一惊，“你这样想？”

　　展昭笑道：“谢盈盈三年前失踪，你又是三年前忽然冒出来的，最早出现也是在杭州一带，再加上你心事重重，如何不让我这样怀疑？”

　　洛惟扑哧一笑，调皮地歪歪头：“你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了。那后来为什么不这样想？”

　　展昭笑道：“那日你在大堂上当众使出银叶子，我就认定了你不是。那等手法，练个十年都未必能出这等火候。谢盈盈一介弱女，纵然给她三年时间，她也哪能会这个？”

　　洛惟不说话，把玩着桌上的茶具，忽然低声道：“你太敏锐了。”

　　展昭一愣，就见洛惟继续道：“人太敏锐了不见得是好事。尤其是面对我这样的人。”

　　展昭心中一跳，忍不住追问：“那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洛惟把玩着茶具，沉默了一阵，问道：“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去杭州究竟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洛惟不肯回答，反倒让展昭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笑了笑，看看四下无人，便拿起水壶注水分茶，待放下水壶，茶白浮动间已幻化为三个字——陷空岛。

　　想不到展昭还是个分茶高手。

　　须臾过后，茶白散去，洛惟迟疑地抬起头：“我不明白。”

　　展昭道：“那里住着锦毛鼠白玉堂。”

　　只此一句，洛惟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不会真的……”

　　展昭点点头，叹道：“他把官家通天冠上的夜明珠和丝绦、以及随身佩戴的九龙玉佩都拿走了，还留书一封，指名要我去陷空岛取回来。官家限我一个月内将三宝取回。”

　　洛惟苦笑了一声，沉默良久，终于叹道：“罢了，我答应你不欺负他便是，让他拿个真相去交差。”

　　展昭这才笑道：“如此，展某替韩大人在此多谢洛娘子大慈大悲了。”

　　洛惟瞪了他一眼，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