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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备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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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国师府,朱雀一行正巧碰上方才归来的简阳。
他虽与赵熙是亲兄妹,却与她完全不同相,赵熙俨然一位肤白貌美的娇小美人,简阳则是魁梧高大的异域汉子,古铜肤色尽显阳刚之气,冷峻而威严。
见着这位苦寻许久的妹妹,他竟没有丝毫惊喜之情,只是平静地问:“你是要回昆仑,还是同我一起留在司天监?”
赵熙本以为会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却没想到兄长竟毫无愠色,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似乎还不打算领她一同回昆仑。
赵熙怯怯地问:“兄长不回去吗?”
简阳如实道:“我想过了,在凡界伏妖除魔,更有利于修炼,暂时不打算回昆仑了。”
还好还好,他仍是那个一心只想着修炼的兄长,还以为他突然转性了。
赵熙松了口气,仔细思考了一番,认真道:“红尘嚣嚣,我心不静,还是回昆仑吧。不过小妹尚有一事未了,还想在煌城待上两日。”
“也好。”简阳也不多问,转头对副官有思说,“秋部应有一间空房,收拾一下,让她暂住吧。”
“是。”有思点头应下,便领着赵熙先去了秋部别院。
如意年间,司天监极盛之时,国师府是非常热闹的,日间人来妖往,夜间灯火不歇。
皇城的司天监是日常办公之地,国师府则是落脚歇息之所,不仅是国师府邸,也是司天监许多同僚的“家”。
这主要是因为司天监大部分同僚身世离奇,无家可归,只好由国师府收留。司天监分五部,故国师府便另修了五处别院,供五部使用。国师、监正与两位少监则居住在正宅之内。
宋成铭属于那一小部分有家可归的人,但作为夏部长官,为行事方便,他通常也会住在国师府。
“那我呢?”朱雀忽然问,“可有我的容身之所?”
一夕道:“你随宋成铭去夏部别院吧,他那儿空房多。”
“前辈若不介意,来秋部也可。”简阳拱手道。
“你就别凑热闹了。”宋成铭轻轻推开简阳,笑着对朱雀说,“夏部清静幽雅,欢迎前辈入住。”
朱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夕并不关注朱雀的住宿问题,问简阳:“此去昆仑,路途遥远,小熙独自回去,你不担心?”
简阳摆摆手,道:“不必担心,回程自是一路平安。”
宋成铭仔细一想,忙问:“为何你见着小熙却一点儿也不惊讶?”
简阳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一早寻着她了,否则以她的能力怎么可能次次都能轻易逃脱,安然无恙地来到煌城?”
宋成铭狐疑地问:“多早?”
“一年前。”
“啊?”
“其实她前脚出界,我后脚便跟上去了。”简阳叹气道,“但若强行将她绑回来,她一定是不情愿的,指不定再次出逃。所以我想了个法子,我寻思让她在凡间历练历练也好,多吃点苦头,她自然会念起昆仑的好,届时不用我出手,她便会自行回到昆仑。”
一夕微讶:“等等,该不会……”
“对。她行踪败露,被人追捕,正是我的杰作。”末了,他再次强调,“都是为了历练她。”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宋成铭言不由衷道,继续问,“陈蒲生呢,你也知道?”
“她动了凡心,不宜继续修行,索性让她历一番劫,更有益于修行。”
“你……真是一位好兄长。”
“过奖。”
*
今日一番奔波,一行人属实有些疲倦了。
一夜好眠,又是新的一天。
宋成铭睡得太沉了,醒来时已是晌午。他便匆匆跑去隔壁寻朱雀,打算领着这位神秘的前辈尝尝京城美食。
可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推门一看,房内空无一人。他在别院里转悠了一圈,仍不见其踪影。
正疑惑时,那人却从天而降,落在宋成铭跟前,若无其事地同他打了个招呼,还顺便丢给他一包胡饼。
宋成铭还未来得及道谢,朱雀便一径往正宅去了,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今日确实是艳阳天,为了盖住这万里晴空,朱雀清晨便出了门,去了较近的西海,同西海龙王借了一片雨云。
西海龙王倒是爽快,二话不说便借了,也没耗费他几番口舌。
其实,鬼车也不难对付,他本想顺手帮一夕解决了,但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不插手,以她的计划为准。
这雨云使用方便,随手往天上一扔便可使用,阴云倏忽而至,遮天蔽日。
朱雀满意地拍拍手,悠然走向后院,方才他在天上瞧见一夕正在往那亭子走,大概是去寻双双。
好在朱雀步子快,行至庭院时,一夕正要进入结界,他赶紧唤了她一声。
一夕应声回头,忙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朱雀抬头望了一眼满天乌云,得意道:“去向龙王借雨云了。”
“原来如此。”一夕点头,接着道,“方才我去寻你了,想让你帮我看看这试制的火符。我之前试了一下,威力确实挺大,就是熄得太快了。”
说着,她将手上火符递给朱雀,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见她这般认真,朱雀立马拿过火符,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符文编纂倒是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精妙极了。
他便瞧了眼一夕,旋即了然:“三昧真火以灵力驱动,你灵力不足,自然无法令它燃得长久。”
“啊……”她似乎有些失落。
朱雀忙安慰道:“有本君在,三昧真火,用之不竭,你不必担心。”
一夕抬眼看向他,却正色道:“多谢上神好意。只是,上神不常在,司天监却常在,怎好只仰仗上神之能?煌城异事,本应由司天监掌司,而我作为监正,更是责无旁贷。”
“监正所言极是,这张火符拿好。”朱雀将火符还给一夕,又问,“今晚如何计划?”
“我已在放生池周布下天罗地网之阵,只待今夜鬼车出水。”一夕竖起火符,道,“先将它困住,再用三昧真火送它归西。”
“就你一人?”
“一人足矣。”
“你倒是自信。”朱雀笑道,“不过,那鬼车道行颇深,恐怕不好对付。以防万一,我与你同去?”
一夕想了想,缓缓点头:“也好。”
就在此时,虚空之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惊得枯荷上的落鸟落慌而飞。
惊声尖叫之后便是痛苦的呻吟声,再仔细一听,这声音似乎是自石碑内而来,一声又一声,似是挠人心肺,令人毛骨悚然。
一夕猛然反应过来,惊呼道:“双双!”
她旋即转身,抬手开启石碑,刚现出一条门缝,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去。
朱雀虽不明所以,但见她如此惊慌,便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原本规整的书架凌乱无序地倒落着,毫无美感可言。正中那一方书案乱得更加不堪入目,周遭皆是揉烂、撕碎的本册纸张,一片狼藉。
双双捂着脑袋,蜷缩在书堆之中,浑身颤抖不停,面目狰狞地哀嚎着,一对重瞳更显惊悚,与那日所见判若两人。
一夕连忙去到双双身边,接连唤了她几声,双双却只是哀叫,丝毫没有其他反应,仿佛失了心智。
她仍不甘心,最后一次大声喊道:“双双!”
这一声呐喊总算唤回了双双的一点神志,她眼神一亮,生出一丝清明,却仍旧止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痛苦之色未减去一分。
看清了眼前人,双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监正……”
一夕见状,不知该责备,还是该心疼,怪道:“屡教不改,你不要命了吗!”
她使劲地抱住脑袋,似乎是头疼极了,却忍痛咬牙道:“我只是……只是想……帮国师……”
“你啊!”
一夕恨恨地叹了口气,从锦囊中掏出一只青色瓷瓶,拔开瓶塞,小心翼翼地挨近双双,瓶身微微一倾,一滴水不偏不倚地落在双双的眉心处。
霎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双双已合眼睡去。
一夕长吁一口气,收好青瓷瓶,随即一把将双双抱起来,把她安放在旁侧的小塌上。
朱雀跟着走到小塌边,轻声问:“她怎么了?”
一夕轻手轻脚将被子盖在双双身上,理了理粘在她脸上的乱发,道:“她看了不该看的书。”
说着,她扭头看向掉落在书案旁的一本旧书。
朱雀几步上前,俯身拾起那本书,封面残破不堪,未题书名。他翻开一看,奥妙的文字映入眼帘,他再熟悉不过,惊道:“天地正文……”
天地正文乃神明之书,确实不是凡人该看的书,难怪双双会落到如此境地。
朱雀继续翻看下去,发现这原是一本记载着上古法阵的秘籍,法阵之术与这座国师府的结界几乎同源。
这就有点意思了。
朱雀问:“这本书是那位国师的?”
“对。”一夕解释道,“国师府地下镇压着凶兽睚眦,国师想将镇压之阵改制为诛杀阵,将其彻底诛杀,此阵便是依这本古籍所制。司天监内,只国师一人可懂此文,旁人看不得,也参不透。”
“那位国师可安好?”
“倒也没什么大碍。”一夕沉吟,“他去了几年了,也该回来了。”
“什么意思?”
一夕摇摇头:“没什么,他挺好的。”
肉体凡胎,能看懂天地正文且安然无恙,朱雀不禁叹道:“千古第一人,我倒想见识见识。”
“国师去了幽冥,尚未归。”
“可惜了。”朱雀顿了顿,接着问,“双双研究天地正文,是想帮那位国师改制诛杀阵?”
一夕注视着双双尚且稚嫩的脸庞,轻轻应了声:“嗯。”
目有重瞳,天生聪慧,多智近妖,乃通天之才。
然而,通天之才,必有通天之苦。
双双一目双瞳,族人视她为妖邪,本欲将她烧死,得国师出手相救,她方才幸免于难。
国师将双双带回国师府时,她尚且是个只会啼哭的婴儿。国师专门请来了一位乳母,命她好生照料双双。待她懂事后,便由国师亲自教导,国师是她的再生父母,亦是一生之师。
双双聪颖过人,精通符篆法阵,司天监内仅次于国师一人。
可惜……自从双腿失去知觉后,她便鲜少踏出国师府,一心躲在这间书房里钻研符篆法阵,最终被那本古籍所迷惑,心魔难除。
忆起往事,一夕轻声叹息。
朱雀安静地凝望着一夕,一本正经道:“她会摆脱心魔的。”
闻言,一夕忽然笑了一下,看向朱雀:“承上神吉言。”
“这句话本君爱听。”朱雀也笑了。
神明所言,确是吉言。
趁着心情不错,朱雀大袖一挥,将乱糟糟的书架重新摆正,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一本本零落的书依次回归原位,连地上的纸团碎片也被一一复原,乖乖地堆叠在书案上。
书册横飞,尘埃浮动,一夕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朱雀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她,她则摆摆手,说了句“没事”。
忽闻远处隐隐传来的暮鼓声,一夕望向窗外的浓云密雨,沉声道:“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