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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他是个要脸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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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牛海了,我不喜欢。”
这是我随后撂给Y君的硬气话,且从气势上来讲,我是不允许他对我进行任何反驳和抗议的。
我敢拍着胸脯说,他肯定不清楚我口里所谓的“不喜欢”究竟指的是谁,是我不喜欢牛海这个人,还是我不喜欢他跟我再提牛海这个人呢?
好了,这是我留给他的家庭作业,让他忙去吧。
“你放心,我是个要脸的人。”他举重若轻地承诺道,我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他心中也是有些气恼的,因为凡事只要提到了“脸面”二字,那一定是非同小可了,我绝不能等闲视之。
“呵呵,天下会有谁主动不要脸呢?”我也带着些许的气愤之态心说,倒不是专门和他过不去,我只是在想这个理罢了,“就是袁优岭那等已经被无数次证实了的最不要face的货色,在大家面前也还周吴郑王地要脸呢,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了。”
“但是,我能提一下和牛海比较类似的一个人吗?”过了一会儿他又满面春风地问我,一看就是在给我下套。
我当然知道了,他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傻子虽然略微有些非常值得玩味的小心机,不过严格来讲他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在绝大多数时候都能够宽宏大量的老好人,因而他那些所谓的心机定然不是害我的。
那么,我便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只管将两眼一闭,两脚一伸,往他下的套里径直地跳下去就是了。
“可以啊,完全没问题,”我佯装大度地笑道,趁机给他讲起逻辑学来,理论一定要结合实际才好让人理解和记住嘛,这是当老师的必备素养之一,“纵然是我能管得住‘牛海’,那我也管不住世界上所有的‘牛’和所有的‘海’呀,是不是?”
“瞧瞧,牛都成海了,多么喜人的一幕场景啊!”他突然嘿嘿地笑道,这个笑容真似一阵五级凉风从天而降,把我身上所有的烦人热气全都带走了,“我估计,他家祖辈很可能是草原地区的,就喜欢看牛羊成群的样子——”
对他的话,我报之以带有轻蔑意味的淡淡笑容。
不要拿人家都名字说事,我是这个意思。
他很快就不说话了,及时地刹车了,还算伶俐。
我呢,却忍不住想起了著名相声演员牛群。
说起来牛群这个名字就和高远、庄严、方圆、安详、成功、江山、夏天、白雪、田园、井然、宁静、甘甜、向阳、巩固等名字一样,听着都比较巧妙有趣,别具一格,叫人难忘。
是的,好名字就应该音调优美,字体均衡,含义深刻,关键是要不同凡响,想别人所未想。
不好意思啊,我这一激动,就把Y君曾经悉数教给我的东西给翻腾出来了,着实有点班门弄斧了。
不过好在这都是我心里想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出口,一切都还收得住,挽得回。
“啊,我是想说这个事的——”他终于说到正题了。
“嗯。”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字音节。
“哦,事情是这样的,”他换了个较为板正的表情说道,这才是说正经事该有的样子嘛,嗯,表现还不错,值得鼓励一下,“我呢,有一个亲戚,今年也是刚毕业,刚参加工作,在薛城一个单位上班,年龄上和你差不多,你要是同意的话,是不是考虑见一下?”
“他和牛海有什么关系呢?”我一针见血地问道。
“哦,事情是这样的,”他再次较为尴尬地笑了,所以不小心说了句重复的话,然后就故作从容地给我解释道,“他呢,在长相上和牛海很像,也是瘦高个,戴眼镜,头发有点长,皮肤也差不多,甚至性格脾气方面也差不多,所以,哈哈——”
“啊,我明白了——”我甜甜地笑道。
“原来是这么个类似法啊,”我大为放松地心说,情绪一下子就变得较为高昂和激越了,“他指的是外貌。”
“另外,”我继而又想道,“这个所谓的类似,应该还有一个潜在的意思,就是他的这个亲戚和牛海一样,在理论上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当然了,牛海这一节已经翻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谢谢你关心,真的。”我轻声说道,这是面子上的话,好像是说给头上的神灵听的,至于背后的意思,我想他是能够理解的。
我还能怎么谢他呢?
现在,无非就是口头表达一下罢了。
至于将来嘛,谁知道将来又是什么样子,还是不去想好了。
“那么,要不要先看看照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心神可全是在我身上了,我真佩服他的耐心和小心。
“那是自然了。”我不客气地说道。
他呀,真是太了解我了,处处都想在我前边了。
然后,他直接就把对方的照片发给我了。
哼,原来他是早有预谋啊,这个家伙,真是的。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甚至多手准备,这就是他。
我要是心情不好,不愿意见呢?
那么他的照片岂不是白准备了?
哎呀,这个人啊,叫我怎么说才好呢?
有话就直接说嘛,又何必打圈子绕弯子呢?
我是那种不好伺候的人吗?
就算是,好吧,我也没不好伺候到非常离谱的程度啊,是不是?
再说了,他又何必把我捧得这么高呢?
这让我又如何承受得起啊!
我觉得,有时候他还不如周坤让我感觉痛快呢,虽然周坤也经常惹我发笑,让我无奈。
唉,不能再想了,再想也无益,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仔细地看看照片呢,说不定照片上这位就是我将来的丈夫呢,呵呵。
于是,我便将手机上的照片简单地看了一下。
其实,我应该放大看的,这样好看得清楚,但是有Y君在跟前,我哪里好意思放大看呀。
唉,有他在脸前,我干什么都放不开手脚。
要是回到家里,拉上孙露颖和王新丽两位侠女,我们三个小女人一定能把这张照片给看烂,哈哈。
而且,一定会从头评论到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牵三挂四,由此及彼,我们还会议论很多表面上和这种照片有关的,其实和这种照片完全无关的东西。
这都是可以预见到的事情,这也是我们的日常乐趣之一,绝对不可随意丢弃。
这张照片一看就是在凤鸣湖南边那棵快要死掉的大国槐树下拍摄的,大树旁边那株梅花树早就被游人打扰得不太茂盛了。
冬天的时候,紫红色的梅花应该还是非常诱人的,虽然我没亲眼见过。
这张照片是在夏天拍摄的,而且日子应该也没多远,估计也就是两三天前吧,虽然上面并没有显示具体的拍摄日期。
以Y君的办事风格,他肯定不会让他的亲戚发过来一张去年的照片。
近照,绝对的近照,后边的青草味还是鲜的呢。
细节见人品,Y君操持事的确靠谱。
照片上的年轻人果然和牛海长得非常像,要说是他的孪生兄弟,一奶同胞,估计也不为过。
这个人看起来眉清目秀,干净利索,又显得有点文风文气的,我觉得甚是爽眼,只是身材方面感觉略微有点单薄,似乎有点经不起多大的风雨,大约像是一个减肥版的牛海。
再仔细一瞧,此人眉宇间似乎还有点Y君的影子,只是缺乏一部分Y君身上所具有的那种成熟稳重之气,恬淡柔和之风。
既是他的亲戚嘛,估计和他有点血缘关系。
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普通的腰带。
看着看着,我就感觉有点奇怪,这个人倘若再多走几步,赶到到凤鸣湖东边那棵根深叶茂的浓荫蔽日的大皂角树下拍照多好啊,那棵年岁久远的大树长得太漂亮了,一定能把他衬托得更加帅气动人。
“观之好运”,我记得树旁的石头上是如此记载的。
嗯,从照片上看,我初步认可了,下一步,见面吧。
我的照片还是用上回的,同样也是标准的近照,我感觉刘姐给我拍得相当不错,完全可以放大了挂在墙上,留给自己看。
这张照片把我身体方面的优点几乎都体现出来了,我非常满意。
我现在的基本想法就是,只要见面的时候对方能和我谈得来,那么基本上就是他了,我也不再东溜西逛了,省得闹心。
见面的时间嘛,还是今天下午下班后的7点,地点嘛,就定在万达东北角的肯德基餐厅,正好我也打算去一趟万达,顺便买点东西。
敲定这些元素之后,我们就不再说话了,剩下的时间只能交给除了我俩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物了。
酒未开樽句未裁的意境自然很好,酒已饮尽句已落笔的意境更好,凡事都得有个终了。
“我只给你介绍这一次对象,”他末了又加了一句话,差点又把我的脑子给搞糊涂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着实有点不像话,真是要败坏了他一世的英名,“要是谈不成,以后我就不管了,我这也算是尽心了。”
这是什么胡搅蛮缠的话啊,真是的!
听他这个意思,我要不愿意他给我介绍的这个年轻人,感情还不好向他老人家交差呢。
他这话真是太不论路了,说实话,这都是哪跟哪啊?
另外一点,我也没求着喊着让他给我介绍什么对象啊,先前是他主动承诺的,要给我说媒,对吧?
还有,也算他尽心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从前,我要他尽心了吗?
他有必要对我尽心吗?
我看他在我面前是越发变得头昏脑胀,不知东南西北了。
哎呀,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嘛,想不清楚就先别发言嘛,对不对?
又没人拿枪逼着他说话,逼着他说媒,对吧?
哦,我稍后就想明白了,原来他干这个事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啊。
嗯,对头,应该是这么回事。
他原本是不想给我说媒的,只是当初吐了口,当众说过这个话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兑现诺言了。
不想介绍就是算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哦,我知道了,他指定是这样考虑的,既怕我总是谈不成,最后不幸沦为一个使人发愁的大龄剩女,又怕我一下子就嫁出去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所以他才在昏昏然之下说出这个话的。
即,他光明正大地给我当了一回媒人,就算是尽了他的义务,至于最后成不成,那就要看我个人的造化了,他反正是努力了,尽心了。
在他内心深处,他应该是希望我不成的。
悄悄地分析完他的心理状态,我心中就有数了。
我今天晚上的见面行动,虽然不是为Y君而采取的,但是总体上来讲还是和他有着莫大关系的。
他诚惶诚恐地拿了一枚硬币,然后紧紧地闭着眼睛,随后将这枚硬币使劲地抛上高空,就等着看最后的结果呢。
我就是那枚硬币,或者说他的那个亲戚就是那枚硬币。
它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呢?
大概是亲手送女儿出嫁的父亲的心情吧,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