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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Y君乱点鸳鸯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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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草上赶着去喂嫩牛这出戏,还是不要上演了,我想。
但凡婚姻之类的大事,主意都要早定,不宜犹犹豫豫,含糊不清,甚至是脚踩两只船,端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然的话太容易酿成悲剧了。
这其中的关节要害,连古时候身为丫环的紫娟都想得明白,理解得通透,所以她才如此热心热肠地劝黛玉的:
“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
“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紫娟又道,这才是真正的中国好丫环,关键时刻能为主人着想。
瞧瞧,是不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在终身大事上早早地速速地拿定主意才是正经做法。
其他的事情大抵上都能拖,唯独婚姻的事千万不能拖。
况且前边孙姐也曾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女孩子的青春年华的确是极为短暂的,满打满算总共也不过那几年,稍微一不注意,不上心,一眨眼的工夫就溜走了,等到芳华逝去,年岁已老,说什么都晚了。
老话还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正是此意。
道理嘛,我是早就想通了,奈何心上人迟迟没有啊。
承蒙老天爷眷顾我,好容易碰上一个看着顺眼的,各方面都比较满意的,我也较为心动的,人家还早早地娶妻生女了。
《铜官窑瓷器题诗二十一首》中有段话说得忒好了,非常契合我当前的状况,这段话就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这段话我早已念叨得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了,它要是有独立灵魂的话,估计在我刚进单位的时候就已经和我那原本就有些清高、倔强、自卑兼自负的灵魂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我天马行空地想了半天,把眼前的Y君都给忘记了。
“那么,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他?”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道,暨是在考验我,试探我,也是在嘲讽我,贬低我。
哼,这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我还看不明白吗?
“我可以考虑他吗?”我翻着眼皮问道。
好吧,既然他有心逗我,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当然可以了,男未娶,女未嫁嘛,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故作潇洒地回道,硬撑着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我看着就感觉累。
“天下男未娶、女未嫁的多了,难道都可以随便搭配吗?”我逮住他话里的漏洞,毫不留情地直接攻击道。
“当然不可以了。”他只能如此回答,恰似一只被逼到墙角处的灰老鼠,只想上蹿下跳,赶紧逃离眼前的困境。
“那你为什么乱点鸳鸯谱?”我进一步逼问道,把得饶人处坚决不饶人的作风发挥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我是看着你们俩挺合适的嘛,”他厚着脸皮解释道,黔驴技穷之态呼之欲出,“所以就多了一句嘴。”
“所以,你也不要生气。”他又腆着脸笑道。
“嗤,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趁机怼了一句。
“要真是郎有情,妾有意,而双方又都不好意思开口,那么我为什么就不能挺身而出,做个功德无量的月下老呢?”他继续强词夺理起来,一副高级无赖的样子,好像我拿他真的没办法了。
“哎呦喂,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要是和牛海以后真成了的话,感情我还得好好地谢谢你喽?”我没好气地说道,打定主意要好好地刺挠他一下,叫他闲着没事惹我,我是那么好惹的人吗?
“要不要我先提前摆个场,请你一下?”我嘲笑道。
“行了,你就别拿我穷开心了,”他马上改口道,也算知道我的厉害了,不再和我开玩笑了,“我说的是正经事。”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啊。”我果断地回击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他狼狈不堪地疑问道。
“我不是已经说了嘛,你这是乱点鸳鸯谱!”我一脸严肃地教训他道,在这个问题上我是绝不能有半点含糊的。
我既不能让他误以为我对牛海有那么点意思,然后闲着没事在一边瞎操心,胡撮合,乱捏巴,更不能将他头脑中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的那份无比凄美的幻想给打碎,从而让他直面今后那种完全可以精准预测的惨淡的人生,荒唐的后果,难以承受的负重。
一句话,我必须得保全他。
“哦,那我就没什么心事了。”我好像听见他在说这句话。
“你说什么?”我不禁问道。
“我没说什么呀?”他不解地回道,有点怕我的样子。
“哦,那我也没什么心事了。”我随后又好像听见自己在说这句话,真是奇了怪了,感情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是不是,我们俩都有一个共同的心事?
算了,这个事情还是不要深入地考虑下去了。
他心中的那团疑云终于被我给利索地驱散了,他应该心满意足毫无挂碍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该起这个疑心,叫我说。
是的,我是对牛海这个小伙子不错,至少是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很不错,但那只是表面上的现象,是一种浮光掠影的,不堪一击的,没有任何重量的假象,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这其中的猫腻,真是白瞎了他肩膀上顶着的,那颗他经常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自诩为运转得还挺灵活的脑袋。
真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啊,人一旦紧紧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智商马上就会出现断崖式的下降,很快就会变得和傻子差不多了。
还有一点我觉得比较可笑,我认为天下所有未婚的男人都可以吃我的醋,唯独他没资格吃,因为他已经“名主有花”了呀,不是吗?
难道说,就因为这个叫我感觉非常无奈和悲伤的事实早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了,所以我就能对它视而不见了吗?
不能,绝对不能,因为这是一种缺乏理想的思维。
所以,他也是经常在矛盾的边缘徘徊,和我一样。
今天可是同志们都精气神十足的周一啊,他竟然会有这个不可理喻的小心思,真是叫我又好气,又好笑。
哎呀,这叫什么事啊,真是的。
接着,我又很自然地想起了上周发生的一件小事,就更加能说明问题了。
我不妨将那个可笑至极的事原原本本地拽出来,再次隆重地消遣一下,以此来平衡一下我的心理。
叫他再胡思乱想,哼!
上周五,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周坤走了,随后Y君也走了,只有我和牛海两个人留了下来。
我有点零碎的事情要做,牛海也有点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我的事情和他的事情不是一个事情。
也就是说,我们俩之所以会一起留下来,完全是一种巧合,尽管这种巧合平时发生的概率很低,很低。
我当时真的没意识到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在周坤和Y君没走的时候,我顺便还和牛海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呢,这个玩笑要是放在平时,Y君根本就不会多听一下。
大约过了有15分钟左右吧,牛海简单地和我知会一声,背起一个灰色的包就走了,临走前他还甜甜地喊了我一声“李姐”呢。
唉,这个小伙子啊,暂时就不说他了。
然后又过了大约5分钟,Y君竟然进来了。
“哎呀,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他一边快速地进屋,一边煞有介事地嘟囔着,那个话一看就是专门说给我听的,“竟然把钥匙给忘抽屉里了,真是的。”
哦,对了,最近我惊奇地发现,他居然也学会这个口头语了,就是在我心中长存的标志性口头语,“真是的”。
他的领悟和学习能力,都快赶上一头大猩猩了。
抽空我得表扬他一下,以资鼓励。
然后我就非常轻松地笑了,因为他这么一个仔细透顶的人,是绝对忘不了一直都随身带着的那串钥匙的,谁都会忘掉钥匙,唯独他老人家不会。
他说的这个瞎话,对我来说纯粹就是一种晴空霹雳,说实话,压根就没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怎么不说把影子忘屋里了呢?
“演戏,有本事接着再演啊。”我暗暗偷笑道。
他把手里已经握着的那串钥匙,装作从抽屉里刚拿出来的样子,有意把那个动作做得比较自然,而不是多么夸张,以图能够把他自己给欺骗住。
至于我是不是相信他,那就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了。
想要欺人,必先自欺,亘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以我一贯的性格,我根本就不会去看他的,无论他怎么表演,表演得有多精彩,只要是表演,而不是真情流露,我就不会去看,所以他根本就不用表演给我看,他甚至连装样子都不用,大大方方地直接进来就可以了,我绝对没什么意见。
这是大家的办公室,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办公室,他既然想进来,那就直接进来好了,哪怕他进来之后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怀着一种足够打动他自己的痴心妄想看着我,那也是完全可以的呀。
做贼心虚啊,这话说得太对了。
然后他就快快地走了,逃离我的架势真的宛如丧家之犬,不过所丧之家乃是个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人烟繁盛的诗礼簪缨之族,所以这条已然落魄的犬便不像一般的流浪犬那么值得旁人可怜了。
但是,他这个谬妄的举动在我看来依然是极其可笑的,一直让我笑了好久,直到晚上躺着床上真正睡着之前,我还是开心得要命。
他匆匆地逃亡,不敢直面我的身影,头也不曾抬过,是因为他的伎俩被我识破了,或者他以为被我识破了。
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
所谓的高手对决,胜负其实只在瞬息之间。
只要他胆敢进来,他就输了,而且输得很是潦草。
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
什么叫以不变应万变,这就是。
是的,谁先在意,谁最在意,谁就丢了先机。
开局即结局,无关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