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昭葟

51、优点

　　路露有个好手艺，她把东南亚菜做到极致的美味，原来甚至有人雇她去做厨子。
　　所以当林竹君坐在桌旁时，看着一桌的精致饭菜，甚至觉得远远胜过家里的厨师，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赞美：“阿姨，您的菜闻起来就很好吃。”

　　路子扬的手艺在路露面前也是班门弄斧，所以他全程只负责给路露打下手。
　　他穿了黑色的卫衣，外面被路露套了一个滑稽的小熊的围裙，他本来觉得有些丢人，但林竹君好像很喜欢，连说好可爱，还举起手机拍照片。

　　路子扬手里拿着还没洗的青菜无奈地看着她，舒丹青做完作业也从楼上跑下来和林竹君窝在一起看电影。
　　网飞的新剧都比较血腥，林竹君切换成迪士尼，里面刚好在放《冰雪奇缘》，舒丹青指着屏幕说：“我们学校要排舞台剧，听说还要唱这首歌。”

　　路子扬端着菜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在滴水，他看着客厅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忽然觉得温暖。

　　大概是有个家的感觉。
　　他擦擦手走过去，灯光明亮下，他眼睛也温柔如水，如同星星闪烁一般。
　　林竹君看向他，听见他说：“来吃饭了。”

　　舒丹青比她更早地跳起来跑向餐厅，推拉门内路露已经准备好了碗筷。

　　路子扬坐在林竹君身旁，咫尺的距离好似能感受到她贴身的体温。

　　林竹君放松地笑，然后倒上果酒喝到脸红如蜜桃，白色的灯芯绒上衣显示出她姣好的胸型，路子扬只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仓皇地低头看自己的酒杯，明明里面空空如也。

　　但又那么满满当当。

　　路露和林竹君之间的隔膜好像终于被打破，聊起共同话题也没个结束的时候，路子扬看林竹君顾不上吃饭，自己给她夹菜，然后在桌子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对方。

　　林竹君在饭桌上的模样和少年时期有些重合，不禁让路子扬想起她以前烫过一次羊毛卷的头发来，棕红色的发丝，蓬松的头发，站在白人之中依然扎眼。

　　但现在他明白，不是林竹君显眼，而是自己那个时候只能看见她。

　　不知不觉，林竹君碗里被路子扬放满了东西，扇贝虾仁，还盛了趟汤，豆腐在表面沉沉浮浮，如同一艘小舟。

　　路露是从一个长辈的心态来看林竹君，自然太喜欢，以前她还在想路子扬怎么配得上林竹君，所以压根没想过两人能走到一起。
　　她有些欣慰，看路子扬望着林竹君的神态，心里默默感叹，这世上终于有人能够完完全全地降住路子扬了。

　　林竹君正低下头吃路子扬给她沾了酱汁的鲍鱼，忽然听见路露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鲍鱼还在嘴里，林竹君也不好回答。

　　其实她跟路子扬说过这件事，不过是用一种闲聊的方式。
　　彼时路子扬在开车，林竹君玩他手机里的游戏，忽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显示着珠宝行的消息：
　　【路先生，您好！我是? mon chéri的 senior manager，您在我们这里订的蓝钻婚戒已经到了，现在跟您预约送达时间，有时间可以拨打我的电话，随时恭候你！”】

　　“你定戒指了？”林竹君问。

　　路子扬握方向盘的手忽然打偏了一下，幸好及时回到正轨，他故作镇定地嗯了声。

　　林竹君却说：“可是......我现在不打算结婚呢。”

　　路子扬没有说话，他听出了拒绝的意思，或许这是林竹君的一种仁慈，在这里拒绝，总比在求婚的时候拒绝要好得多。
　　可是这种仁慈，却带着一种毫不在意的残忍。

　　路子扬尽力笑着说：“好，你不想我就不会做。”

　　林竹君不想把自己现在就打上标签，谁的妻子，名字前加上谁的姓。

　　路林竹君，她似乎没法想象有人会这样叫自己。

　　所以当路露问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尴尬，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但路子扬却先说话了，他神色平淡地说：“我现在不想结婚。”

　　路露眉头跳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隐隐有发作的趋势。

　　但路子扬只是平静地放下筷子，把双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姿态有些傲慢地说：“我说，我不想结婚。”

　　路露却忽然站起来，把空空的碗狠狠砸过来，说话都有些颤抖：“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路子扬没有躲，他似乎在嘲笑路露：“以前？多久以前？是我几岁的时候的那个人？”

　　“如果拍拖一次就要结婚的话，我十岁出头就应该去结婚了。”
　　路子扬说这句话的时候，额头被砸过的地方慢慢变红，但他眼神都没躲，哪怕路露如此伤心。

　　路露看向林竹君，然后又看回来。
　　“林竹君是个很好的女孩，你耽误了她这么多年......你怎么.....”路露说到一半自己都气到讲不出来话。
　　林竹君站起身来安慰她，却被路露拉住说：“他今天发什么疯我也不知道，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路子扬还是坐在那里，姿势有点散漫，他笑着说：“姨仔，我也是个演员啊。”

　　如果不是林竹君事先知道，恐怕也会被骗过。
　　路子扬的笑容透着一股残忍，仿佛真的是他不愿迈入婚姻一般。

　　路露有些伤心，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会变成这样，就算被打骂也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主意。
　　路露让他滚，滚出这个屋企，路子扬拿起外套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林竹君内心有些动容，她低下头不敢看路露的眼睛，后者却以为她是难过，又在她面前骂了路子扬好久。
　　舒丹青躲在一旁没说话，她似懂非懂，好像是自己哥哥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直到林竹君晚上回家，她都还在想这件事。
　　进了花园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路子扬在花园里站了几个小时。

　　“怎么不进去，你知道密码。”林竹君问。

　　“不知道，好像觉得不应该进去。”他说话的时候，脸沉在黑暗里，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林竹君听他说话鼻音很重。

　　但林竹君没有点明，只是打开门说：“进来吧，我给你额头上些药。”

　　路子扬跟在林竹君身后进门，门灯应声而亮，林竹君这才看到他额头的红已经变成了紫色。

　　路子扬被她拉着坐到沙发上，乖乖地等她取药。

　　林竹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
　　太近的距离，太近了。
　　路子扬连呼吸都不顺畅，只要仰头就能吻到林竹君的下颚。

　　林竹君忽然说：“谢谢。”
　　她感谢路子扬替自己承担罪名，替自己做恶人。

　　但路子扬没讲话。

　　林竹君拿着双氧水瓶子，棉签从里面刚蘸一点，忽然被路子扬抬手拉住了手腕。
　　双氧水瓶倒在路子扬的腿上沙发上，但他毫不在意，抬起头吻住了林竹君。

　　他细细地啄吻着林竹君的嘴唇，柔软的唇瓣像被蜜蜂停留过的花瓣一般芳香柔软，他嘴里弥漫着丝丝甜味，太过吸引人沉醉。
　　林竹君闭上了眼睛，但路子扬没有，他睁着眼睛去看，只看见黑而长的睫毛，还有她细腻的皮肤。

　　路子扬想要在大脑里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所以他没有闭眼睛。

　　林竹君也没有反抗，她被路子扬引导着一点点软下去，路子扬是个很好的老师，因为经验太丰富所以让她连抵抗的想法都没有。

　　她摸到对方肌肉分明而有力的腰肢，那里因为用劲而绷紧，随后林竹君倒进路子扬怀里，后者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冲着林竹君耳廓吹气，酥麻感从耳朵流遍全身，微微气喘的说话语气和压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勾人的意味，他双腿恰好把林竹君禁锢得死死的。

　　“戴上.....”
　　林竹君伸出手去摸茶几抽屉里的银色的包装物，从里面抽出一片四四方方的东西来，显然早就开封。

　　路子扬愣了一下问：“你和何翊......做过吗？”

　　林竹君双眼迷离，脸颊绯红，但她没有否定。

　　路子扬的心脏顿时如同被一颗钉子狠狠凿进去，肉和血混在一起如同狰狞的烂疮，疼痛传到四肢百骸，显得他的情动那么可笑。
　　可他没有资格去指责林竹君，林竹君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举动，恋爱，然后做该做的事。
　　他是肮脏的，不堪的，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遮挡物丢失的时候，林竹君抓住了他的手臂，而这条手臂托起她抱在怀里，毫不费力地上下。

　　他力气很大，每一下都好像在发泄什么，情绪被他憋到极点然后释放，但在林竹君这里并不粗暴，反而温柔到让她□□。

　　他抱着林竹君，完全包裹着她，好像害怕下一秒就失去。

　　哪里都是热的，上面下面，还有眼泪。

　　路子扬哭了，尽管林竹君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但能清楚感受到他滴在背上的眼泪，重逢之后的路子扬好像哭光了前段人生攒下的量。

　　他就像一个被林竹君花钱叫过来的东西，心甘情愿地竭尽全力地让她舒服，可他自己的内心却被痛苦沾满，丝毫感受不到快乐。

　　他从前太过放浪的人生，还有和很多人做过很多次，没有哪一次比这次刻骨铭心。

　　他去吻林竹君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害怕林竹君厌烦自己。

　　快慢交叠的时候，路子扬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他沉默着，屋里只有女生的声音和粘稠的水声，他所有想说的话所有想做的事，都在那一刻不重要了。

　　自己本来对于林竹君就是不重要的，不是吗？

　　结束的时候，他取下东西熟练打结去扔，而林竹君晕倒在床上。
　　他们一路从客厅到楼上，坐着站着。

　　他扔完回来看林竹君，女生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熟睡着，路子扬轻轻地躺在她身边，伸出手臂抱她。

　　他细心把林竹君散乱的头发拢齐放在耳后，然后说：“我好像，只有这点胜过何翊了。”

　　林竹君发顶散发着清香，丁香的味道在空气里肆意攻城略地。

　　他说出的话没人回答，就像是独角戏一般。
　　于是他干脆闭上眼，任由梦魇和头部撕裂般的疼痛吞噬他。

　　他连抱着林竹君的手都没有展开，更不敢去碰她的腰。
　　就这样下去，不结婚也可以。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