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夏鹤清

25、第25章

　　“啊！”

　　周黎尖叫一声，被他拽得整个人摔到了椅子下面，痛得连连倒吸冷气。

　　温舒维立刻收回了手，端正地在位置上坐好，手指摩挲着碰过她脚腕的掌心。

　　她真的太瘦了，脚腕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当他抓住她脚腕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抓错了，抓的是她的手腕。直到她整个人滑到椅子下面，他才确信自己刚才抓到的确实是脚腕。

　　周黎摔到了屁股，疼得站不起来，后脑勺也磕到了椅子上，浑身都痛。杜斯越把她扶起来，眉头紧皱，低声道:“你老实点行不行？”

　　周黎撇着嘴，“关你屁事！”

　　“没事吧？怎么摔了？”

　　顾敏忙起身过来看她。

　　她背过身去躲开了顾敏的关心，咬牙切齿地瞪向温舒维，“你问他啊？他抓我干什么？”

　　温舒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她踹我。”说着还俯下身拍了拍裤腿。

　　周黎都气笑了，“好端端的，我踹你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占我便宜吧！”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刚才干了什么。”温舒维胸口起伏着。

　　旁边的顾敏沉默几秒，用肯定的语气说:“温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统一了战线，周黎看向身旁一声不吭的杜斯越，杜斯越却在接到她视线刹那间移开了眼。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大脑飞速运转。

　　这时椅子旁路过一只小狗，它停下来乖巧地坐在地上朝周黎摇尾巴。周黎眉毛一挑，自从养了闹闹以后，可能身上沾染了小狗的味道，出门的时候总是有陌生小狗亲近她。

　　她用腿把小狗勾进桌子里，推到温舒维脚边，然后轻轻地用脚顶了顶它的身体，让它去撞温舒维的腿。

　　温舒维被撞到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低下头准备抓她个现行。可是当看到桌下那只无辜小狗用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时，他彻底傻眼了。而且这小狗也不知是后背痒还是怎么的，一直用后背蹭他的腿。

　　在他低头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低下头来一探究竟。

　　周黎笑了一声，把温舒维脚边的小狗抱到腿上，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条小狗捣的鬼啊！”

　　说完她看向温舒维的手臂，揶揄道:“温医生这么长的胳膊，不去村里抓猪抓鸡，跑来城里当什么牙医呀？多埋没人才啊！”

　　温舒维嘴唇微抿，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目光阴阴地盯着她。

　　“球球！球球！回来！”

　　一个服务员在远处喊了几声，趴在周黎腿上的小狗跳到地上，冲那个服务员跑了过去。

　　服务员蹲下身把小狗抱进怀里，走到他们这一桌。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老板娘养的小狗，总是到处乱跑。”

　　“没关系，我挺喜欢小狗的。”周黎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对面的温舒维，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们一起救的那只小狗。

　　服务员惩罚似的拍了几下小狗的屁股，再次跟他们道了声“不好意思”，就抱着小狗走了。

　　“那现在已经知道罪魁凶手了，温医生你是不是该跟我道个歉呀？”周黎笑嘻嘻地看着他，“我们温医生这么有礼貌，这么绅士，总不会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吧？”

　　温舒维重重地放下水杯，剜了她一眼，扭头就走，“我去趟卫生间。”

　　周黎很快接上他的话，“笑死了，你还是小学生吗？上厕所还要打报告？”

　　回应她的，只有温舒维沉默的背影。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杜斯越给她倒了杯椰汁，塞到她手里。

　　她笑着喝了半杯，就把杯子放回了桌上，拍拍屁股站起来。

　　“水喝多了，我也去趟厕所。”

　　她顺着温舒维离开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在走廊深处的卫生间。

　　解决完内急，她拍掉裤子上的狗毛，一出来就看到温舒维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她用碎步小跑温舒维前面，耳朵听着他走路的声音，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挡在他面前，放慢步子，故意不让他走。

　　温舒维终于忍无可忍，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丢到一边，充满了不耐烦的眼睛瞪着她。

　　“你烦不烦！”

　　周黎后背磕到墙壁上，咳嗽了几声，看着他一脸不悦的样子，冷冷地笑出了声，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牙齿。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留着我的牙做什么？”

　　温舒维目光汇聚到她的手心里，看着那颗洁白健康的牙齿，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牙？”

　　“长我嘴里的，我能不知道？”

　　周黎把牙揣进口袋里，慢慢靠近温舒维。

　　温舒维先是撇开了脸，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后背快要挨到墙壁了，他转身就走。不料周黎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又将他拽了回来，拖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

　　她用身体将温舒维整个挡在里面，却没有什么安全感，因为她身高只有一五九，才到温舒维的胸口。

　　不得不说温舒维剪完头发更好看了，之前因为他长头发戴木簪子戴手镯，导致她对于性别概念特别模糊。现在他头发剪短了，没有碎发在脸庞修饰脸型，他脸部轮廓变得更硬朗，整体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了。

　　周黎简直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感觉魂儿都要被妖精勾走了。她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是背光的状态，脸红了也不会被他发现。

　　“你头发怎么剪了呀？”

　　她伸手去扒拉温舒维的头发。

　　温舒维侧下脸躲开了，她有些生气，竟大胆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又正了回来。不过还没等她得意多久，手就被温舒维无情地推开了。

　　她把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着他总是沉默的样子，心里有些疲惫。

　　“外面那个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温舒维敛眸不语。

　　她胸中怒气冉冉上升，“你在你女朋友面前也这样吗？一点话都不说？不怕她觉得你无聊吗？”

　　温舒维看向别处，好像在发呆，就跟面前没有周黎这个人似的。

　　“你跟她上过床吗？”

　　周黎脸不红心不跳，一字一句直击他最为隐秘的私生活。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面部表情，生怕他脸上露出哪怕一瞬的不对劲。心脏在颤抖着，她抛出的这个问题让他难堪，可他的回答很有可能会让她生不如死。

　　温舒维因为她这个犀利的问题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落在虚空中的目光渐渐汇聚到周黎脸上，冷冷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黎心脏一紧，怎么办啊，她越生气就越想笑，可是生气的时候还笑表情真的很傻逼。

　　“你没有否认，那就是有呗？”

　　如果手边有刀，她就捅死温舒维。

　　“她每次看你都那么害羞的样子，你在床上应该让她很满意吧？”

　　一步又一步的试探，每一步都是凌迟。在她眼里不难看到悲伤，她年纪尚轻没有社会经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这是一个女生最单纯的时候。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起来。

　　温舒维喉结艰涩地滚动着，耳边传来了周黎的声音。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现在又多了一颗智齿。”

　　她看到温舒维胸口沉了一下，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她没看明白，继续道:“我不想再胡思乱想了，你给我个痛快的。”

　　温舒维看着她，又好像没有在看她。他目光落在虚空中，不知道在看什么，长时间的安静让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自己在自取其辱，她好像又冲动了，总是咄咄逼人。

　　这种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她知道了，也不想再丢人现眼了。

　　她退后一步，空出位置可以让里面的温舒维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她语气淡淡的却透着笃定，然后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其实杜斯越也挺好的，而且他正好喜欢我。”

　　跟前的温舒维一言不发，却也没有离开，她默默地转过身。

　　“那就这样吧。”

　　她迈出右脚，左脚紧跟上去，等把重力都压到右脚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如此反复。周海良说这个残疾会跟着她一辈子，多浪漫啊。残疾对她不离不弃，这点连人都做不到。

　　“周黎，我还没有回答你。”

　　身后传来温舒维的声音，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在原地足足愣了十秒多钟，在心中反复确认自己这次没有出现幻听，她才转回身，朝温舒维走了过去。

　　几步之遥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一眼万年是真的。

　　直到她走到温舒维面前，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该让自己做出什么表情，又怕出错，她干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要不要跟我试一下？”

　　他再次抛出了那个晚上的问题。

　　周黎好像闻到了月季花混合着露水的味道，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要完蛋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将要主宰她的世界。

　　她内心无比喜悦，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有点恐慌。因为人生的痛苦与喜悦总要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她怕自己现在太开心了，以后也要在喜悦的对面放上相等的痛苦。

　　“你要不要跟我试一下？”

　　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温舒维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周黎抬头看向他，嘴角扬了一下。

　　“试试就试试。”

　　他们并肩往回走。

　　周黎低头看着他的手，试探性地伸了下手指，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她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嘴角的麻药劲快过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拽住温舒维的袖子不让他走，懊恼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舒维停下来，不明所以，“什么故意的？”

　　“你故意在拔牙之前没跟我在一起！”

　　她气呼呼地靠到墙上，“我看网上那些牙医给女朋友弄牙，都很便宜的！你是不是故意等我拔完牙才跟我在一起的？”

　　温舒维皱起眉头，“你从哪看的？”

　　“网上啊。”

　　她之前在网上搜有个牙医男朋友是什么体验，她看评论里说找男朋友弄牙特别便宜。她这次拔牙花了五百多，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感觉自己丢了一个亿！

　　温舒维扶额，“那些都是假的，怎么可能，除非我当上了院长。”

　　周黎“哦”了一声，“那等你当上院长了，把闹闹那几颗牙补上吧。”

　　“闹闹是谁？”

　　“你和我救的那只小土狗。”

　　“它还活着？”

　　周黎冷笑一声，“可不止活着！它整天上蹿下跳！到处撒尿！别看它少了几颗牙，丝毫不影响它一天咬烂我三双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