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虹》夏鹤清

26、第26章

　　气归气，想到闹闹那个傻样，她噗嗤笑了出声，抬眸朝温舒维看去，想看看他笑了没有。结果他目视前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压根就没在听她说话。她心里空了一下，又告诉自己不要瞎想。

　　他们走到餐桌前，杜斯越吃掉碗里最后一粒米，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温舒维坐回自己的位置。

　　周黎来到顾敏旁边，站着不动，笑容很坏地看着她。

　　“麻烦你坐到杜斯越那边去，别人坐在我男朋友旁边，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顾敏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看向温舒维，“男朋友？”

　　“对啊。”周黎用比平时大的音量，咬字非常清晰，以一种缓慢的语速说道:“温舒维，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顾敏闻言垂下了眸子，拿起放在背后的包，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周黎之前坐的位置上。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尴尬，她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拿过来，继续吃饭，眼睛时不时看下温舒维。

　　“你吃饭不看自己的碗，老看别人干什么啊？”周黎笑中透着些不悦。

　　似乎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且不客气，顾敏露出一副被为难到的尴尬表情，“没有，我在看他手边的椰汁。”

　　周黎好心把椰汁拿给她，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喝几口就把杯子放回桌上，拿着包站起身来，看了眼手表。

　　“我有个病人等会到，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吧。”

　　温舒维道:“好。”

　　她离开后，周黎浑身轻松了不少，紧接着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是周海良那个家伙。

　　“我去接个电话。”

　　她抱着手机溜了。

　　餐桌上现在只剩下温舒维和杜斯越。

　　杜斯越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不好，从周黎走后他更是直接变了张脸，冷声质问道:“你真的喜欢周黎？”

　　温舒维转动着水杯，目光停在手腕的玉镯上，答非所问。

　　“你应该知道了吧，周海良找关系出来了。”

　　杜斯越沉了口气，“所以呢？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温舒维推开水杯，手指抚摸着玉镯，垂下眸子，睫毛挡住了眼里的冰冷。

　　“她不会喜欢我太久的。”

　　周黎去到刚才和温舒维待过的角落里，手机已经安静下来了，她正打算给周海良打回去，手机又响了，还是周海良。

　　她接通电话，周海良的咆哮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去哪里啦！”

　　周黎脸不红心不跳，“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写作业。”

　　“你在学校里？星期六学校还开门啊？”

　　“开啊，我们学校的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着。”

　　过了许久，周海良“哦”了一声。

　　有一个没上过学的父亲也还是有点好处的，这样她编造关于学校的谎话，他根本就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上过几天学。

　　“那你还来不来仓库了？”

　　“不去了，我们学校这几个月考试多，考不过不给毕业证。”

　　“哦哦，那你学吧！”周海良又嘟囔了一句:“好好学！别考不过拿不到毕业证，不然我这学费不是白交啦！”

　　“知道了。”

　　周黎挂断电话，回到餐桌旁，在温舒维旁边坐下。

　　不知道她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餐桌上气氛怪怪的。她看看面无表情的温舒维，再看看仿佛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杜斯越，一时间满脑袋的问号。

　　“我要回去上班了。”温舒维站起身来，把椅子推进去，转身离开了。

　　周黎嘴巴张着，迫切地想要挽留他却还没有找到理由。他离开的背影堵住了她的嘴巴。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晃着杯子里的椰汁玩。

　　“不管你喜欢谁，你永远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听到杜斯越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盯着他开合的嘴巴。

　　“只有你自己才能永远陪着你。除你之外的人都有可能离开。”

　　这段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浇灭了她内心所有的喜悦，她冷哼一声，“什么离不离开的啊！吃你的饭吧！真晦气！”

　　她撇开脸看向别处，浑身散发着对他的反感。他感受到了，让自己不再正襟危坐，然后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朋友的感觉，用缓和的语气说道:“我跟你说真的，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你这样……”

　　“你算男人吗？你才多大啊？毛还没长齐呢就成男人了？”

　　周黎毫不客气对他“男人”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杜斯越脸一红，“反正我告诉你，你这样上杆子往前凑，是不会被别人珍惜的，你不要让自己变得这么廉价！”

　　“廉价？”周黎翻了个白眼，猛的站起身来，“女生主动就成廉价了吗？那我喜欢一个人，我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做，他能知道吗！如果我不争取的话，我就只能错过他！”

　　她小时候看到过一条紫水晶手链非常漂亮，但是她不敢跟周海良要，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水晶项链被别人买走。那种失落的感觉，她真的会记一辈子。以至于她有了自己的零花钱之后，第一个去买的就是紫水晶手链，虽然她早就不想要了，而且也不喜欢紫水晶手链了。

　　因为不会为自己去争取，她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了，她也想留住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即便飞蛾扑火。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男生不是追来的，而是要靠吸引，你能明白吗？你首先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你要自爱，别人才会被你吸引，才会来爱你。”

　　说到后面杜斯越脸都涨红了，脖子和太阳穴上鼓出青筋，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急的。周围有吃饭的人朝他看过来，他扛不住那些目光低下了头。

　　“听不听随你。”他嘟囔了一句。

　　周黎沉默了几秒，“我没有无私奉献的精神，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我的选择永远是为了我自己好。我要温舒维，是因为有了他，我会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拿起盘子里的装饰樱桃，去掉果蒂，放进嘴里咀嚼着。

　　“假如我和一个人在一起之前吃的是苹果，那我和他在一起之后就要吃樱桃和榴莲。如果开始一段感情让我变得不如从前了，那么这段感情对于我来说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因为这段感情在拖累我。”

　　从小到大，她从不在外人面前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因为人的三观不同，可能会因此招来别人的厌恶和非议。像今天这样完完全全揭开自己的感情观，她是第一次。她有些尴尬，也有些无所适从。

　　之前那些停在杜斯越身上的目光，这次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可能对于这些快要三十岁的人来说，谈论自己向往的爱情是一件非常可笑且幼稚的事情，她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得等她到三十岁的时候，才会为现在的自己尴尬到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杜斯越抬眸看着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你这样想最好。”

　　他站起身来，由仰视变为俯视，却丝毫没有压迫她的感觉。

　　“那我就希望你永远保持理智去伤害别人，而不是迷失在感情里被别人伤害。”

　　在感情里不就是这样吗？你不伤害我，我就伤害你。哪段感情里是没有眼泪的？但他不想让周黎掉眼泪，他宁愿周黎去伤害别人。

　　杜斯越默默离开了。

　　旁边有个人撞了下她的胳膊，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服务员。

　　“擦擦脸吧？”

　　服务员为她递来了纸。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给我纸？”

　　服务员没说话，把餐巾纸叠成方形，轻轻地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瞬间反应过来，接过服务员手里的纸巾，慌乱无措地背过身去，又笑出声来，“谢谢，我没事，我就是情绪有点太激动了。”

　　在周海良面前，她从来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些事情在心里积压久了就变成了委屈，只要稍微撬动她的心门，那些想法就会如洪水般从她嘴里涌出来，眼泪也是，情绪一激动根本就管不住。

　　她哭了，但是她这次一点都难过，相反她非常开心，情绪激动过后的那种平和感觉徐徐而来，有一种死后重生的感觉。

　　从餐厅出来，趁现在周海良上班没在家，她回去把闹闹牵出来，带上充电器，书包和一些简单衣物，打车到了她之前租的房子。

　　她交了一个月的房租，现在还剩下几天到期，她从手机里翻出房东的微信，又转了一千块钱过去。还不到一秒钟，房东就收取了，给她发了个爱心的表情包。

　　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她想到起那瓶金豆豆还没有要回来。以后她不打算回家了，也不能再去周海良的仓库打工，这意味着她将失去收入，过着只出不进的生活。

　　想到这，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翻出自己那些因一时冲动而买下的美丽废物，花了半个小时全部挂到了二手交易平台。

　　接下来，她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是谈恋爱就别想着省钱了。

　　温舒维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肯定不喜欢毛发重的女生，而且谈恋爱的时候总会有些亲密接触。

　　她去网上看了脱毛仪的价格很不能接受，在犄角旮旯里找了些隐藏优惠券，又开了个会员，最后斥九百九十九块钱巨资买了个原价一千六的脱毛仪，打算坚持用做到鼻毛以下没有毛。

　　倒出行李箱里的衣服，她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衣柜，等到收纳内衣内裤的时候，她眉头皱了起来。

　　从小受周海良的影响，勤俭节约这一美好品质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骨子里。不把内裤穿个洞出来她绝对不会换新的，除非内衣严重变形，不然她就会一直穿下去。

　　以前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穿在衣服里面的，又没人看见。可是现在有了温舒维，万一哪天他们天雷勾地火滚到床上去，温舒维一扒开她的衣服，看到她旧的不像样子的变形内衣，还不得一下子萎了。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尴尬的事情发生！

　　她拿起手机，给温舒维发了一条消息:你喜欢什么颜色？

　　温舒维回了:白色。

　　她问:还有呢？

　　温舒维:绿色，蓝色。

　　她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然后立马网购了三件整套的内衣。白色，绿色，蓝色，全都是温舒维喜欢的颜色。但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干脆白色纯欲风，蓝色走性感路线，绿色就款式简单一点，总有对他胃口的。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闹闹安静地窝在她怀里，半睁着眼睛看她的手机屏幕，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地脸热了起来。

　　今天才刚跟温舒维在一起，她竟然就想着要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