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的城堡》孓羽

17、第十六章 海神

　　“是神的谎言，还是自欺？无论是否承认，存在这世上的，不只有人类……

　　海神，又一个脱离我认知的事物！
　　但那时，我无暇去思考。
　　我想我一定是被吸入了灵魂，身体每一个角落都固执着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开躯壳，去依附那抹声音……

　　血肉逐渐迸发，爆裂，消融——
　　我的眼中只有荒芜，一片荒芜……”

　　空灵透耳的歌声，浮动着，扭曲着，笼罩了整座泰雅城，在无数的痛苦悲鸣中洗劫。
　　厍洛拽紧胸口，最后残存的思维，停止在一片白茫茫的荒芜中……

　　没人看到，红丝般的光辉从裹紧“怒斩”的布料缝隙内，淡淡渗透出来，慢慢附着在裹布的表面，单薄的光晕缠绕剑身，如同华美的鞘。

　　“剑鞘” 徒然脱离了剑身，悬浮空中，随即破裂四溅——
　　星星点点的红芒铺撒于城堡的上空，又纷纷划落，似有若无的薄弱闪亮沉入尘嚣之间。

　　一道看不见的界墙堵绝了一切邪恶！

　　歌声瞬息消失了，人们陷入沉睡……

　　“吵死了！吵死了！”
　　一个低沉干涩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海神殿的歌声中，“汐拉芙，你想被我砍吗？”
　　“哦噢！太令我惊讶了，你居然还在人世！”
　　美妙的歌声停顿，一个超出性别的动听声音温柔的回应，“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粗鲁的小家伙，难道你想让这里的人类将我存在的消息传播出去吗？”
　　“你诱惑那孩子拔出德斯顿（光明神）之剑、利用神圣之光击破封印时，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明明是故意的！”低沉的声音似乎咬牙切齿，“先把你制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幻境收起来！那位可不会饶恕你对人类出手！”
　　“不会饶恕吗？”
　　随着汐拉芙缥缈的轻笑，充盈殿堂的白芒不似先前那么直接，轻薄得像泛着银光的烟雾。
　　“那位，呵，那位啊……”
　　朦胧的光线中，汐拉芙的塑像周围环绕着的几只水翼鱼尾的蓝绿色海妖渐渐安静下来，原本引颈高歌的优美姿态换作垂首祈祷的虔诚。
　　“将我困在海底最深的萤石里，只为的是履行对父神的虚伪承诺。”
　　“别太贪心。”低沉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火气，“那些消失的家伙，一定都嫉妒过你。”
　　“是吗？看来你也被嫉妒过。”
　　汐拉芙优雅温润的嗓音染上一丝惬意，“口口声声说人类太脆弱，这个世界的平衡不能破坏，却指引人类找到德斯顿之剑，让肮脏的格伦斯重现人间——其实，是那位后悔了吧！”
　　“就算他疯了，我们也只能观望！”低沉的声音浅浅的叹息，“我们宣誓过只是守望！我们的存在，原本是害怕人类会被这个世界所淘汰，不过现在看来，人类非常适应，适应到甚至学会了自我淘汰……”
　　“你在担忧什么？”
　　美丽的海妖们慢慢变得虚渺、透明，炽白的光徒然渐盛。
　　“我们，或者说，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离奇古怪的事情，只要没有人存在，只要没有人看见，那就什么也不是。”
　　“可，该存在的总是存在的。”
　　“哦？那就让‘存在’什么的都为我献祭吧！”
　　汐拉芙柔软的声音尖利起来，“为何我必须接受那位的安排？我不要沉睡！他加诸给人类所谓的历练，不也就是利用大海的丰饶去诱惑他们为我奉上灵魂吗？那么，自诩为神的子民，应该怀着感激之情为我献祭吧！”
　　“……告诉我实话，”低沉的声音饱含凝重，“你想消失。”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汐拉芙的声音透着诡异的愉悦，“就算世界尽头、空间崩毁，我也不会消失——这就是父神对我的惩罚！”
　　“贪婪的人类竟把你唤醒！该死的，你该继续呆在宁静的深海！”
　　低沉的声音尽量转为舒缓的语调，“苏醒是一种痛苦，汐拉芙，我可以重新令你沉睡。”
　　“你呢？你为什么一直醒着？因为绝对不会背叛吗？”
　　“不，没有绝对的东西……”
　　低沉的声音淡漠的诉说着，炽白璀璨的光芒中瞬间出现了无数把刺目鲜红的光剑，“如果可以，我也会选择沉睡，或者永远的消失……”

　　卡利尔醒来的时候，蒙克正抓着他的一只手发呆。
　　熊一样笨拙的神态，令他想发笑。
　　“他好像很高兴，难道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床头奚落，“大块的烤肉、大杯的烈酒、大胸脯的女人躺在大腿上，噢，一定是想要飞起来的感觉。”
　　“啊，您太了解我了，亲爱的艾琳，”感到自己的手背正遭受柔软的唇和胡渣蹂躏，卡利尔嬉笑，“不过，最后那个，可以换成大屁股的蒙克吗？”
　　“笨蛋！”不轻不重的拍打他饱满的额头，艾琳嗔道：“那家伙的屁股一看就知道是硬梆梆的，哪有女人的胸脯那么柔软。”
　　“我有的，女人绝对没有。”蒙克闷闷的插嘴，“卡利尔不会爱上女人的。”
　　“但……”艾琳欲言又止。
　　“是我的错觉吗？蒙克，你怎么了？”卡利尔终于察觉某人有点不对劲，一把撑起上身。
　　蒙克垂头不语。
　　“我……我记得我在歌声中迷失了自己……啊！”他突然惊呼，“难道说，在清醒之前我真的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是的。”
　　回答卡利尔的是推门而入的加西亚，“就在你昏迷期间，泰雅的子民为你伤心落泪，泰雅的祈祷师为你日夜祷告……”
　　“这……”和不可原谅有关吗？卡利尔不解。
　　“仔细听好，卡利尔，”艾琳似乎怕他激动得跳起来，双手轻轻按住他的肩，“你被神化了，成为了海神的使者。”

　　“有意思，泰雅流传的海神化身——赫尔米特的传说原来是出自这里。”
　　林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显示器折射在厚厚的镜片上，一圈圈变形的字符。
　　他的右手边，摊开的一本书里，头几行字是：
　　“神迹的一夜，海神殿里的神像不见了，海德王和他的王子近臣们追随着海神的呼唤而去。曾在海神殿见证过奇迹的祈祷师们，将作为海神留在人间的使者赫尔米特奉为新王，并迎娶了海德王年仅十一岁的唯一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