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的城堡》孓羽

18、第十七章 信任

　　“卡利尔和蒙克以及参与过宫廷变革的焰之团成员们，都被留在了泰雅。
　　那是一座富饶而独立的城堡，加西亚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神迹事件——结果比预期的更加完美。

　　另一个意外是，那个小东西居然没死！
　　对于加西亚的仁慈，我无法理解，大家都无法理解。
　　当小东西睁开眼睛后，摆出一副哀怜的神态，将腰间那截粗铁链小心的递到我面前时，我已经不知道该砍了他还是去砍那群故意笑得很大声的家伙……

　　回到营地，狄贝尔国的赐衔如期而至。
　　‘子爵’的头衔令不少成员欣喜若狂。毕竟，这意味着一支由平民组成的雇佣兵团得到了国家认可，有望成为国家编制，享受正规军的军饷和阶衔，不再是没名没分的游荡组织。
　　对于渴望依属的普通平民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厍洛非常阴郁。
　　如果不是加西亚的命令和瑞奇的哀求，他想他早就卸去了某人的头颅。
　　是的，现在应该称他为“人”。
　　精巧的兽皮圆帽隐去了小东西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长至脚踝的袍子隐去了那条经常骚扰人的醒目的尾巴。

　　尾巴……
　　“沙伊！”忍耐超强的厍洛也不禁低吼。
　　刚坐下用餐，一截温暖的如同触手的尾巴便轻轻的触碰他结实的大腿。
　　身畔的小东西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你想我扯断它吗？”厍洛看着自己粗糙宽大的手掌。
　　温暖感不见了。
　　“真是个好孩子，”瑞奇将一大盘野味放在沙伊面前，用对待宠物的爱心眼光爱怜的看着他，“因为你，厍洛多出了很多表情。”
　　沙伊瞪圆眼睛，保持警惕。
　　“嗨，我们一天能见好几次，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瑞奇不满的嘟囔，“再说一遍，我也是科波利人。”
　　沙伊皱眉，徒然抱起食盘，冲出门去。
　　“真奇怪，”瑞奇把目光转向厍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你对他施了咒？”
　　厍洛安静的用餐。
　　“一定是了。”瑞奇径自点点头。
　　厍洛瞟了他一眼，继续进餐。

　　“瑞奇，我要一份汤。”
　　姬纳一进门便向瑞奇扬扬手。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人，大家正兴致盎然的谈论着什么。
　　“好的。”瑞奇抱着托盘一蹦一跳的往厨房去。
　　“今天你又是最早的一个，”姬纳在先前沙伊的位置上坐下，“沙伊呢？那孩子不是一直跟着你吗？”
　　厍洛放下手中的汤勺，搁下空碗，起身。
　　“喂，”姬纳见他准备离开，赶紧喊：“头儿刚才找你。七天后，我们要出发去纽塞俄堡。”

　　掀开帐篷，加西亚坐在床边，正对着护食的沙伊微笑。
　　厍洛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帐篷，当自己没有回来过——这俩家伙，他都不愿遇到。
　　“看他，厍洛，就好像我们在水牢里见到的是另一个孩子。”
　　加西亚愉快的声音含着笑，“小沙伊一定是被海神感化了。”
　　自厍洛出现，沙伊双眼就滴溜溜的盯着他。盘腿坐在帐篷的一角，沙伊一只手抱紧盘子，另一只手抓起食物往嘴里塞。
　　“他坏了脑子。”厍洛干巴巴的回答。
　　“可他还记得是你砍断了那根链子。”加西亚抬眼，拍拍身边的位置，“来，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厍洛没动。
　　“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站在帐篷外吗？”
　　厍洛龟速的挪动，“说吧。”

　　“这么久以来，我在等你找我发火，就像那次面对狼群那样暴吼也好，可你，唉，还真沉得住气。”加西亚温和的笑笑，“格伦的事，泰雅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厍洛蹙起眉头，半晌，低低说：“你是头儿。”
　　加西亚爽快的笑出声，“对于你的认可，我感到荣幸。”
　　厍洛的眉头锁老高。
　　“因为格伦的外表，狄贝尔大公的小儿子莫奈瓦侯爵为我杜撰了一个贵族后裔的身份——这才有了此次的赐衔。”
　　如此突兀的话题，令厍洛脚下一滞。
　　“纽塞俄堡一战，是大公为了扶正焰之团、建立功绩而下的旨意，但这背后还隐藏着攻占后财富的收缴分配问题。”
　　厍洛迷惑的望向加西亚，“即使我不拿分毫，也改变不了什么。”
　　“呵呵，”被厍洛一根筋的思维逗乐了，加西亚轻松的枕着胳膊倒在床上，“你该了解，狄贝尔的政权实际上完全是由大公掌握的。他有四个儿子，不出意外的话，继承权无论如何是不会轮到莫奈瓦侯爵的。”
　　“……你想说，大公的小儿子在收买你？”厍洛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定。
　　“我不想参与到狄贝尔的政局中，所以莫奈瓦侯爵想要得到足够的物资。”
　　“……你需要我怎么做？”厍洛瓮声瓮气。
　　“厍洛，先回答我，你会听从我的任何指令吗？无条件的服从。”
　　缓缓坐直身体，加西亚把热切的期望毫不掩饰的表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金棕色的眼眸不似曾经的冷厉或尖锐，竟是专注而恳切的，厍洛不由地内心一阵悸动。
　　“是的。”像受蛊惑般，厍洛下意识做出承诺。
　　“那么，你只要相信我便足够了。”加西亚走近他，重重拥抱住那具僵硬的身体，
　　“在正规军编制的诱惑面前，我不知道我的部下中有多少值得信任，但我准备相信你，我的搭档。”

　　夜里，沙伊依旧蜷缩床角，厍洛静静地在黑暗中回想加西亚的“信任”。
　　从第一次说“要你”，到这次的“信任”，似乎都是那家伙一厢情愿。
　　厍洛极轻的舒了口气。
　　不明白为何他会执着于自己。难道真是因为他口中那种“舍命”的战斗方式、因为“怒斩”？！
　　厍洛抿唇，立即自我否定了这种荒谬的说法。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将焰之团的秘密告诉了自己，比如格伦的存在，比如泰雅的篡夺，比如午后的谈话——这些，除了亲信和参与的成员，其他人是完全不知情的！

　　加西亚曾说：我并非想对他们隐瞒什么，因为焰之团和我的命运是联成一体的，但是我不想他们看到我卑劣的一面，他们只要有向上爬的感觉便好。
　　……也就是说，他把真实的“加西亚”展现给了自己。

　　究竟为什么？！

　　偷偷摸出营地，厍洛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湖里冷静一下。
　　冬春交替的季节，即使没有冰雪，深夜的森林仍令人一味的打寒噤。
　　少了皎月的辉映，湖显得深幽而神秘。
　　“你喜欢深夜洗澡？”
　　一句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厍洛结实的惊出一身冷汗。
　　太近了！
　　该死，他竟没发现有人在身后！
　　“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吧。”
　　加西亚越过他，扯掉了身上漆黑的斗篷，“两个来回，谁输了，谁负责去厨房偷食物。”
　　厍洛一动不动的钉在原地。
　　“呃，我原本是去厨房找吃的，结果一时好奇跟你到了这里。”加西亚自顾自的脱下了靴子，“所以，你最好输给我，然后去帮我拿些吃的。”
　　“……我去拿。”
　　厍洛很无语，转身往回走。
　　一阵沥沥的水声。
　　“好冷……厍洛，你打算让我一个人泡在冰冷的湖里等你？”
　　厍洛顿住，没有回头。
　　“你可以在你的房间里等。”
　　“喂，我都已经在水里了……真冷啊……”
　　拽紧拳头，厍洛低着头缓慢的折返，蓦地飞快褪下所有衣物，跳进水里。
　　“诶？！”一侧岸边坐下的加西亚，错愕的摆动着浸在湖水中的双脚，“我没说比下水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