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陆/西陆）心剑》星河隧道

6、小楼（一）

　　黄昏，又是黄昏。
　　现在正是七月，荷塘传来阵阵暗香，小楼点着灯光，遥遥照着窗外一棵浓荫如盖的银杏树。
　　陆小凤此时像只栖息在树上的猫头鹰，脚底板紧紧地黏在这棵树的树枝上，一双明亮警觉的眸子盯着里面，比色鬼盯着天仙还要专注。
　　小楼的雅室内正有一场奇妙的聚会。
　　七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女人，口音不同，年龄不等，个性迥异，看起来好像哪一个都不是传闻中坏事做尽的公孙大娘。她们唯二的共同点就是都穿着一双绣着飞禽的红鞋子，而且长得都很漂亮。
　　虽然陆小凤跟踪的那个阿土灰头土脸，乞丐打扮，但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个阿土绝对是个美人！
　　这七个女人此时正围着圆桌聊天，聊这一年都干了些什么。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七个女人凑在一起，简直比西厢记和长生殿加在一起还要热闹。
　　但桌上却有八副杯筷。据说她们还有位八妹没有来，她若来了，岂不是这儿更加欢腾了？
　　不过比起这七个女人，陆小凤更在乎圆桌上的热腾腾的饭菜，醉鸡、白灼虾、红烧乳鸽、肉末酿豆腐……这十几盘菜已经勾引他很久了。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跟着阿土喝了一整天风，受了一整天的委屈，现在就像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鸡仔，又饿又脏，谁见了都要可怜他一下，连他自己都在可怜自己。
　　陆小凤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本来他已经认为自己对江湖中的人和事很熟悉了，但对于女人，他似乎还不够了解，至少这七个女人中有五个他之前闻所未闻，哪怕是见过的名妓欧阳情与道姑江轻霞，他都不知道她们俩居然就是红鞋子组织的，而是武功也很高。

　　红鞋子组织的聊天内容又换了，陆小凤就算脚都蹲麻了，也只有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降临，里头终于传来一句：“外面的客人，喝了一天的风，喝也喝够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树上道：“我实在是已经喝够了。”
　　其中一个笑声像银铃的红衣少女听后，笑嘻嘻地问道：“哎哟，是谁在讲话？难不成是树成精了？”
　　她是这七个女人里最年轻的，和薛冰差不多年纪，有两条乌油油的长辫，笑起来还有两个又深又好看的酒窝，简直能拿来酿酒了。
　　任谁看到这个少女，心情都会变好。陆小凤也不自觉笑了起来，道：“我不是树精，我是一个大笨蛋。”说着，他自己就跃了进来，而且双脚已饿得发飘发软。
　　红衣少女道：“四条眉毛的大笨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说着她又发出了笑声。
　　如果是平时被七个很漂亮的女人齐刷刷地盯着，陆小凤会很开心，可现在他只想赶紧坐下吃一口饭。
　　和陆小凤打过交道的欧阳情道：“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
　　陆小凤扬起眉毛，好奇地问：“哦？”
　　欧阳情道：“他还叫陆三蛋。”
　　红衣少女问道：“陆三蛋？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情悠然道：“这意思很简单，因为他不但是个大笨蛋，又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穷光蛋，加起来正好是三蛋。”
　　所谓穷光蛋，是欧阳情嘲讽那次陆小凤来妓院找人，从她那里得知消息后想走，却被她缠住脱不开身，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借口自己没钱溜之大吉的。
　　红衣少女像一只小母鸡那样“咯咯”笑起来。所有女人都笑了。
　　陆小凤也在笑，不过是苦笑，他道：“既然我叫陆三蛋，那你们也该都有名字。”
　　红衣少女反问道：“我们都是爹妈生的，当然有名字，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小凤道：“因为我想……你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叫公孙大娘！”话音未落，他突然冲过去，出手如电，用右手反拧红衣少女的手臂，将她提到自己胸前。
　　欧阳情怒喝：“放开七妹！”
　　与此同时，五件兵刃一齐攻向陆小凤的两胁，又同时硬生生地顿住。
　　红衣少女气鼓鼓地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干嘛捉我？”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陆三蛋要这样做，刚刚升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她反肘撞向陆小凤的胸膛，同时甩头，那两根辫子像长了眼睛一样抹向陆小凤的脸。
　　她的武功自然能在女人中排上号，可在陆小凤眼里却显得不够看。陆小凤和那次在南王府一样，猛地一吸气，胸膛塌陷了下去，再轻轻松松地用两根手指随手一夹，就将两条辫子夹在了手里。
　　陆小凤微笑道：“若要我放了她，就得答应我三件事。”
　　欧阳情冷冷道：“你现在在我们的地盘，还敢提条件，你是在做梦吧。”
　　江轻霞也劝道：“你还是快快放开七妹，不然你身上就要多出几个透明的洞了！”
　　然而此时一个一直坐着没动的人说话了：“放下兵器，听他说下去。”这个人显然就是红鞋子的首脑，五件兵器都听话地垂了下去。
　　陆小凤松了口气，如蒙大赦地道：“我来这儿，跟踪了一天，也饿了一天。所以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吃掉这桌饭菜！”

　　金九龄说得不错，陆小凤本就对任何女人都很有办法。
　　一顿饭过后，不管是谁，都打从心底里喜欢上陆小凤了，甚至那个红衣少女都给他夹了几筷菜。
　　那个依旧坐着的人开口道：“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陆小凤笑道：“本来我要找公孙大娘，但我已看出来，她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所以第二件事还是作废吧。”
　　红衣少女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的？”
　　陆小凤道：“除了公孙大娘，没有谁能够建立起一个这么神秘可怕而又都是女人的组织。而且直觉告诉我，这个貌不惊人的乞丐一定是位天上下凡来的仙子。”
　　若是别的男人说出来这种肉麻话，肯定会让女人觉得恶心，但陆小凤说出来就很诚恳。
　　公孙大娘也笑了，道：“陆小凤，你为什么要生得这么晚？有你在，恐怕天下男人都成了土鸡瓦狗！”
　　陆小凤道：“我的第三件事就是要你和我去归案。”
　　公孙大娘的笑意收敛，道：“你认为我是绣花大盗？”
　　陆小凤点头。可是他虽然点着头，眼神却很平静，好像并不认为公孙大娘是那个掳走薛冰、杀了蛇王的绣花大盗。
　　公孙大娘并不了解陆小凤，所以没有看懂陆小凤的眼神。她沉思片刻，道：“我可以和你归案，但你也要答应我三件事！”
　　陆小凤道：“别说三件，三百件我也应下。”
　　公孙大娘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和我比三阵，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陆小凤道：“可以！”
　　公孙大娘道：“第二件事，我要你任我使唤一个月。”
　　陆小凤苦笑道：“还好是一个月，并不是一年。我还吃得了卧云楼的湖州粽子、尝得了合芳斋的月饼、品得了柳林镇每年新出的西凤酒。那么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他满心只有带公孙大娘归案，只要不是太霸道的条件他都肯答应。
　　公孙大娘道：“我要你妆扮成女子的模样。”
　　陆小凤的表情像是刚生吞了三个鸡蛋，又吞了三个大肉包。而其他几个女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