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陆/西陆）心剑》星河隧道

5、南京（一）

　　南京，最开始的名字并不叫南京。
　　春秋时期，楚威王攻占越国，在此置邑，因为一座产金铜矿的金陵山，这儿才得名为金陵；后来秦朝始皇帝东巡，见金陵有王气，恶其名，遂将金陵改成秣陵，贬此地为养马场；东吴孙权从京口迁治所于此，励精图治，期望创建一番霸业，便改秣陵为建业，在此筑石头城，从此开启六朝古都之名。
　　到了本朝，明太祖平定中原后，结合金陵山龙盘、石头城虎踞的地势，建筑起了巨大恢宏的南京城，“南京”这一名称便定了下来，官方正式名称则是“应天府”。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即便后来成祖定都北京，使南京成了陪都，富庶的南京城至今仍是一等一的风流灵秀之地。

　　就在陆小凤苦苦追查绣花大盗的时候，西门吹雪正陪孙秀青在南京城里闲逛。
　　这是他们来南京的第十日。
　　孙秀青是南京本地人，自小就被送去峨眉学武，时隔多年，却还认得幼时去过的弄堂、寺庙、城楼。
　　但西门吹雪没有来过这里，因为他一年最多出四次门，每次出门不是在杀人的路上，就是在帮陆小凤解决麻烦。
　　西门吹雪很少在万梅山庄外滞留过这么长时间，也很少和一个女人相伴这么长时间。

　　那天他救下中了飞燕针的孙秀青，很是废了一番功夫，然而醒来的孙秀青冷冰冰，好像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喜欢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也不是个热脸贴屁股的人，诊脉后发现她的毒已经清除干净，就拿起剑出门。
　　但西门吹雪没有走成，因为孙秀青喊住了他：“你……真的要走？”
　　西门吹雪道：“我的忙还没有帮完。”
　　孙秀青苦涩一笑，道：“你杀了我师父和师兄，我本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的。但请你听我说，你和陆小凤都陷入了一个圈套！”
　　西门吹雪只有听着。
　　孙秀青道：“家师来这儿，是因为他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他还打探到，那座山的主人就是霍休！”
　　西门吹雪此时也不由得担心陆小凤的安危了，毕竟霍休是陆小凤的忘年交，而陆小凤也是个很信任朋友的人。
　　孙秀青道：“霍休陷害我师父，为了让陆小凤不继续插手，肯定会将陆小凤骗进青衣第一楼。据说这栋楼遍布机关，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哪怕陆小凤有九条命，恐怕也要遭到毒手。”
　　西门吹雪听见这些话，居然慢慢地坐下了。
　　孙秀青着急道：“陆小凤不是你的朋友吗？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西门吹雪居然开始喝茶了。一个跑了大半夜的人，总是会口渴的。
　　孙秀青急得要下床出去。她虽然生气陆小凤被人利用，还找来西门吹雪当打手，但她毕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罪魁祸首是霍休，所有的罪孽该让他来偿还，孙秀青自然不希望陆小凤去送死。
　　西门吹雪终于开口道：“陆小凤的朋友还有朱停，他也来了。”
　　孙秀青眼睛一亮，道：“朱停？妙手老板朱停？”朱停是鲁大师的徒弟，也正是普天之下制作机关的第一高手，有他在，青衣第一楼自然不在话下。
　　西门吹雪道：“你的毒虽然清除了，但气血两亏，还是好好的休息罢。”
　　孙秀青笑着躺下去，直到睡着时嘴角还上扬着。
　　西门吹雪忽然发现，孙秀青其实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刚醒来时的冷若冰霜，一半是因为出于仇恨，另一半则是故意假装的。
　　西门吹雪也终于走出了客栈的门，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带上剑。

　　然而第二天，孙秀青又变得冷冰冰起来。因为她如今和杀师仇人在一起，已经违背了峨眉教派“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门规，她现在无处可去，心情抑郁。
　　西门吹雪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救回来的人最后心力交瘁而死，他负着手冷冷道：“你不是想杀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
　　孙秀青豁然抬起头，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剑，道：“比剑，我又比不过你。”
　　西门吹雪道：“哪怕我让你两只手，你也刺不中我。”
　　孙秀青恨恨道：“所以我又干嘛要自取其辱？”
　　西门吹雪道：“你的师兄苏少英资质比你好，我可以等他二十年以后再来找我。可惜他血气方刚，我又只会杀人的剑法。”
　　孙秀青的眼睛里已经含着眼泪，道：“所以你杀了他。”
　　西门吹雪眼前仿佛又看到杀人时的血花，他点头道：“不要忘记你这股仇恨，它能够激发你的潜力，我也可以等你二十年。”
　　孙秀青简直搞不懂西门吹雪的意思，他既救了她，又等着她去杀他。
　　西门吹雪转过身道：“既然我们说好了，那我们还是先去吃早饭。”

　　孙秀青晕乎乎的，竟真的跟着西门吹雪去街上吃早点。等喝了粥，吃了小笼包，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心中那股仇恨居然不知不觉消弭了许多。
　　他们正走在路上。孙秀青知道这条路并不是去珠光宝气阁的，她犹豫道：“你不去帮陆小凤？”
　　西门吹雪道：“他身边有花满楼和朱停，并不需要我去。”
　　孙秀青盯着他，忽然叹道：“陆小凤请你来帮忙，我实在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动你的。”
　　西门吹雪道：“他并没有打动我，只是我本来就乐意帮他的忙，但又不想就这么顺他的意，便让他付出点代价罢了。”
　　西门吹雪依旧冷冷的，但孙秀青发觉他的表情变得柔软，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惊讶地叫道：“莫非……陆小凤剃了胡子和你有关？”
　　西门吹雪并不否认。
　　孙秀青叹道：“你们这对朋友真古怪，他请你帮忙，酬劳却是一对胡子。”
　　西门吹雪道：“他那对胡子本就十分碍眼。”
　　孙秀青笑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在澡盆里光溜溜的，像只被拔掉了毛的小凤凰。”
　　西门吹雪眼底也依稀有了笑意，他本就不是个感情匮乏的人。孙秀青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心说西门吹雪根本不像传言那样，明明就不是杀神投胎，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后来的日子谁也说不清，连孙秀青都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并没有直接回万梅山庄，反而慢悠悠地绕了一个圈，先南下去了金陵。
　　这一天他们刚从鸡鸣寺回来，门房说有一个小童送了拜帖过来，听口音是东南那儿的，不知道是什么事。
　　西门吹雪接过那张雪白缎面的拜帖，打开看了一眼，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孙秀青直觉将要发生一件大事，心中竟有些不安起来，她问道：“是什么事？”
　　西门吹雪缓缓道：“白云城主叶孤城请求与我一战。”
　　江湖上从来只认第一不认第二，西门吹雪如此高傲，又岂会拒绝？
　　孙秀青一颗心怦怦乱跳，心知肚明这一次只怕是生死决斗，不是叶孤城生，就是西门吹雪生。她勉强笑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西门吹雪摇头道：“不必走，他会来。”
　　孙秀青紧紧追问道：“什么时候？”
　　西门吹雪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孙秀青失声道：“那不就是下一个月？”
　　西门吹雪静静地感受着体内充沛的战意，忽然问道：“你猜他会不会来？”
　　孙秀青心里正难受，听他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哪个他？”
　　西门吹雪道：“身为我朋友之一的那个他。”
　　孙秀青明白是谁了，说也奇怪，她一想起陆小凤，心里竟踏实了几分。如果天底下还有一个人能阻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那一定是他。
　　孙秀青肯定道：“陆小凤一定会来。”
　　西门吹雪道：“但他也是个麻烦缠身的人。”
　　孙秀青道：“你担心他管了其他的麻烦事，赶不过来？”
　　西门吹雪道：“他现在正在东南追查绣花大盗，并不一定会来。”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陆小凤应了金九龄的请求，在追查有史以来最难逮捕、武功最高强的绣花大盗，西门吹雪当然也有所耳闻。
　　孙秀青笑道：“我相信他一定赶得过来。”
　　西门吹雪道：“哦？”
　　孙秀青道：“因为他是陆小凤，毕竟他连大金鹏王的麻烦都解决了！”
　　西门吹雪并不知道，孙秀青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那个穿大红披风、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能马上解决绣花大盗的事赶过来，好阻止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旷世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