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小楼(二) ...
-
陆小凤再也笑不出,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一个大男人扮成女子?”
公孙大娘悠悠道:“你既然来我们红鞋子的地盘,就是我们的人了,但你又不是女子,只好委屈你变成女子了。”
陆小凤叹道:“金九龄甩给我的可真是一个烫手山芋,当初真不该接手的。”
公孙大娘淡淡道:“并不是今天就让你扮,在你任我使唤的那一个月中,我自会让你去做的。”她刚刚那一句似乎并不是随口说的戏言,而是很认真地考虑过。
陆小凤察觉得出来,但他也不是一个爱被占便宜的人,于是讨价还价道:“只有一次?”
公孙大娘嗤道:“你们男人可真小气,我们女子行走江湖乔装打扮成男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私底下让我们几个解解闷,你便不乐意了?”
陆小凤听后又笑了起来,道:“还好你们都是美人,对于美人的请求,不管怎么过分都不算过分。”
红衣少女咬着嘴唇,好心提醒道:“你可知道要怎么易容么?”
陆小凤呆了呆,毕竟他有一个司空摘星那样身为易容高手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于是他的笑又变成了苦笑,惋惜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道:“只怕……我这两撇胡子又要不保了。”
红衣少女问道:“又?难不成你的胡子曾经被人剃过?”
陆小凤表情有点奇怪,有点伤感,又有点释然,红衣少女看了,竟不觉有些感同身受的心痛。但很快陆小凤就变回了原来的嬉皮笑脸,道:“他是我的朋友,为了让他帮忙,我只好舍掉我的宝贝胡子咯。”
红衣少女心说这种人怎么会有那种表情,大概是我看错了。她撇撇嘴道:“你们男人交朋友真是奇怪,要帮忙怎么不送点礼,再不济送钱也行。”
陆小凤道:“我那个朋友,本来就是油盐不进的,只做他高兴做的事情,也不爱管闲事。”
红衣少女像神捕查破了一桩悬案一样兴奋地叫起来:“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肯定是西门吹雪!他本来是个怪人,和你一样奇怪!听说他现在已和……”
公孙大娘瞧他们说个没完,不得不打断道:“七妹,闲话到此为止。”
陆小凤也不在意红衣少女未完的话是什么,西门吹雪和谁?是孙秀青还是叶孤城?他要做什么事?陆小凤像是不愿触及有关西门吹雪的任何话题,对公孙大娘道:“你说要和我比三阵,不知道比的是什么?”
公孙大娘道:“第一阵,就是比喝酒!”
喝酒是陆小凤与生俱来的能力,他都要觉得自己占便宜了,不过还是口头谦虚道:“如果是刚才没吃饭的时候比,可能我已经输了。空腹喝酒,哪怕是修炼了一百年的酒鬼都受不了。”
公孙大娘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和陆小凤比喝酒,她笑道:“你大概想不到,我也是一条酒鬼,甚至学会喝水前就先学会了喝酒。”
陆小凤信心十足,拍拍桌子道:“酒来!”
酒,又香又浓。
摆在桌子上的六坛酒都是泸州大曲,红鞋子的成员垂手站立着,看着圆桌两边站着喝酒的陆小凤和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已经不是披头散发的乞丐打扮,而是将头发都梳进了发网,也没有化妆,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靛青软袍,看起来像一个饭馆里殷勤招待客人的老板娘,她一开口,声音也变得像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完完全全和那个女乞丐是两回事了。
陆小凤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六扇门从来也捉不住公孙大娘了,因为就连他都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到底如何。
公孙大娘端起一碗酒,道:“我们开始?”
陆小凤道:“请!”
人,似醉非醉。
酒是一碗一碗喝的,人是慢慢醉的。
陆小凤嘴角淌着酒水,眼睛被酒熏得通红,他现在不在桌上,而在桌底。
公孙大娘看着这样狼狈的陆小凤,笑道:“你快输了!”
六坛酒只剩下一坛,陆小凤现在就抱着那坛酒在吐,他喃喃自语道:“我确实快输了,因为我感觉我的耳朵都快听不见了。”说完他就瘫倒在地上。
公孙大娘吩咐欧阳情,道:“四妹,你会照顾男人,扶着他下去。”
红衣少女抢着道:“我也要去!我想看看这个四条眉毛的陆三蛋是怎么睡觉的。”
陆小凤还没有耳聋,他自然听得到红衣少女的话,也知道这个红衣少女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件什么稀罕的东西,要研究个明白。
但这地方是公孙大娘的地盘,七个女人,岂不是七条母老虎?陆小凤本就不该和公孙大娘比喝酒的,现在醉酒的他连一个上学堂的小孩子都打不过。
所以如果哪个女人和他有仇,现在就是报仇的最好时机。
欧阳情和陆小凤本就有仇,一个不大不小的仇,她想趁陆小凤睡着的时候,扇他几巴掌,再摸几张银票,最后再在他脸上写“陆三蛋”三个字。
但她的七妹在一旁,让她动不了手。
欧阳情笑得很甜,语气却很阴森,她道:“七妹,你看也看够了,为什么还不走?”
红衣少女蹲在床边,边戳陆小凤的脸边道:“看不够,这样英俊的男人当然看不够。”
欧阳情道:“你难不成喜欢上他了?我可要劝告你一句,他的的确确是个大混蛋,勾过的女人比三姐割过的鼻子还多!”
红衣少女道:“四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见识过的男人虽不多,但比得上他的却至少还有几个!”
欧阳情道:“那七妹你还留在这儿干嘛?”
红衣少女狡猾一笑,道:“当然是干四姐你想干的事情,”她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不过四姐你迫于大姐的命令,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我却知道怎么让这只小鸡生气却不得不认栽。”
欧阳情眼前一亮,道:“怎么做?”
红衣少女手里早就多了一把剃胡刀,道:“我们不如把他的四条眉毛都消灭了吧!”
陆小凤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他虽竭力想保持清醒,但桌上的菜和酒都下了迷药,甚至房内的熏香都能迷晕一只大象。
他现在不是小凤,而是小猪。
女人狠起心来,陆小凤还有得受,还好公孙大娘只是想困住他,并不想杀他。
今天的梦境依旧稀奇古怪,陆小凤梦到他在天上飞,胁下还长出了火红的翅膀,仿佛他变成了一只鸟,还是不同凡响的那种鸟。
其实每个人小时候都梦到过自己会飞,飞在云层间,与太阳月亮做朋友,只是长大后受生活折磨,渐渐失去了童真。
但陆小凤不一样,他还保持着天真,保持着好奇,也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最大限度的自由,现实中他有花不完的钱,喝不完的酒,名气还很大,武功还很高,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家庭的束缚,简直是一个所有男人都羡慕的单身汉。
现在陆小凤梦见自己飞进了一处山庄,山坡上长满了鲜花,有开得热烈的杜鹃,也有开得刺眼的桃花。
陆小凤心情很好,仿佛鼻端都闻得到花香。
他栖息在一棵还没有开放的梅树上,抖抖身子,感觉轻松又自在,因为在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人间的尔虞我诈、虚以逶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一个人从雾中走了过来。他穿着件雪一样白的衣衫,头发高高地束起,腰间还有一把乌鞘长剑,没有脚步声,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走到梅树下,仰起头看着陆小凤。
是西门吹雪。但他的表情很冷漠,如远山上的积雪,简直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朋友。
陆小凤想向他打招呼,可是一开口就是鸟啼,而且是鸟垂死的鸣叫,比杜鹃声还凄厉。
一把剑穿透了陆小凤的心,剑柄握在西门吹雪手里。
山庄被人放了一把火,连带山坡也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印着西门吹雪的侧脸,陆小凤清楚地听到他说:“与其让你死在别人的手上,不如死在我的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