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17、只有我在的毕业照（6）

　　【5月29日】马泽远
　　课间听到苏铃她们在讨论秋秋，说半夜起床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水池边自言自语，离考试时间越来愈近，她越来越紧张了吗，和她们说了如果出问题拜托及时带她去看校医室。

　　林宴握着这张日记纸，回头问迟雨皓：“刚才确实在那边看到吴秋秋了？”
　　迟雨皓拍了拍手里的灰，从废弃的床板上跳下，瞅了一眼日记，点头：“水池里都是血，我倾向于她有过自尽的行为。”
　　林宴：“自尽？然后不敢，转化为愤怒去杀了自己好朋友？”
　　迟雨皓摊手：“为什么不可以？”
　　林宴微笑：“非常可以。”
　　听着两人对话的刘霆：“……”
　　他理了理手里的日记纸：“一共找到这么多，接下来去体育馆吧。”
　　其他人一致同意，迟雨皓走在最后面，意识到什么，转头一看果然看到还留在水池边的唐梨。
　　他“啧”了一声走过去。
　　水龙头里这时流出的是正常的清水，唐梨正用它淋洗自己的手，他面无表情，走神一般沉默不语。
　　“走啦，你别掉队哦。”男孩站到他身后。
　　“不用管我。”唐梨拧上水龙头，双手摊开在空中小幅度地甩了甩。
　　“你以为是我想盯着你啊？”迟雨皓终于忍不住，“你这家伙真的很讨人厌，搞不懂里司干嘛那么关注你......”
　　似乎被某些字眼触动，唐梨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冷哼：“刚才也是受他帮助才通过考试的？”
　　“屁咧。”迟雨晧脸色极臭，“就那点程度的关卡。虽然他确实有疯狂给我传讯息就是了。”
　　唐梨：“【三角瞳】喜欢用手段违规看实时的坏毛病是打算一脉相传下去了？”
　　迟雨晧面露嫌弃：“关你屁事。”说完转身走了。
　　唐梨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一缕阴风吹动他齐耳的发丝。

　　骆其铭扶着陆小年的胳膊下了体育馆前稍高的一段台阶，因为正门被封死，几个人是绕旁边的围墙进来的。
　　“体育馆啊……这么小的学校还能建体育馆。”迟雨皓双手叉腰望着门前的老旧建筑。
　　进去就是个偌大的室内球场，只是网架又破又旧，看起来完全起不到练习的作用。
　　马泽远和陆小年率先去了器材室寻找，刘霆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其他几个人，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林宴，凑过去。
　　刘霆：“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机里的的照片？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林宴把手机递给刘霆，笑道：“没有，但是年轻的女孩子们很可爱，喜欢看不是很正常吗？喏，你也看看。”
　　刘霆：“……”
　　他们很快在器材室里发现了新的日记：

　　【5月28日】林宴
　　很久没去看学校的百花园，发现学弟学妹开始种梨花了，这就是昨天语文大题要我赏析梨花的原因吗，我恨写景文章。
　　不过有一说一，那花开得真漂亮，让我想起之前晓恩获一等奖的那张摄影作品。

　　刘霆：“摄影作品？”
　　陆小年：“应该会在校宣传栏上展出，待会记得看看。”
　　在篮球框里翻找的马泽远又举起手：“这里还有一张！”
　　陆小年接过：“辛苦了。”
　　这张展开——

　　【5月19日】林宴
　　昨天刚考完，今天就出分，语文倒数第三，数学倒数第八，英语倒数第一，文综倒数第二，不愧是我。
　　秋秋好像也没考好的样子，晚自习的时候我偷偷带她去外面逛了逛，她去了小ktv，一个人在里面唱了好几遍《白梨花》。
　　她还是没放下晓恩吧。

　　骆其铭默默看了一眼林宴：“感觉这个世界的你和你本人还挺像的。”
　　陆小年：“其铭……”
　　林宴笑了笑：“我也觉得。”
　　陆小年：“……”
　　这时，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声：“魔镜啊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几个人跑出器材室，就看到迟雨皓和唐梨早在外面抱着胳膊，一副就坐看戏的表情。
　　偌大的场地上凭空出现了穿着戏服的吴秋秋，她对这一面镜子，腔调夸张地念叨着：
　　“是白雪公主吗？……呵呵，不可能，我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一定会除掉她！”
　　画面虚化，再变清晰时，只见七个男生围着晕倒在地的段晓恩不知所措，随后，一身盛装的陆小年出现了，他白色的礼服后飘扬着红色的披风，修长的双腿收束在黑色长靴里。腰间别着镶满钻石的佩剑。

　　“哇。”在观众席的骆其铭掏出记录册，一顿连拍。
　　陆小年：“其铭，别这样……”
　　骆其铭：“小年哥哥超帅的，我要拍下来发给小语哥哥看。”
　　陆小年：“大家都可以看的啦……”

　　虚影里的陆小年走进其他男生让出的通道，在段晓恩身边蹲下，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他将段晓恩扶起，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段晓恩缓缓睁开了眼睛，其他男生高兴地尖叫起来。
　　他们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跳起了舞。
　　虚影再一转换，十个人整齐站在一条水平线上，一起微笑着鞠躬。
　　林宴看了一眼紧挨在一起的段晓恩和吴秋秋，她们十指相扣，看起来关系无比要好。林宴摸了摸自己的下颚，缓缓弯起嘴角。

　　虚影没有了后续，大家一起走到对面紧闭的铁门前，迟雨皓才握了把手一下，就不耐烦地抬腿上去就是一脚——“哐！”
　　脆弱的门板连接处直接整个断开，倒在了地上。
　　刘霆：“……”
　　马泽远指着前面：“居然有游泳池！”
　　门后是一个露天空间，镶嵌着一个不算很大的四方形泳池，因为天空阴沉，此时的水面看起来也是浓郁的黑色。
　　骆其铭：“日记会在水里吗？”
　　刘霆面露嫌弃。
　　马泽远却跃跃欲试：“要是有呢？“
　　刘霆跟上去：“你别那么莽撞——”

　　“叮咚咚～”
　　“嗯？又是这个声音，这次是谁……”马泽远话音未落，脸色顿时泛白，“他、他们人呢？”
　　刘霆也扫了一眼刚才还是同伴的周身，咽了咽喉咙。
　　“这次难道是我们？……”马泽远往后退了几步，脚跟靠在泳池边，昏暗的光线下，水面泛动着暗光。

　　“考试即将开始，接下来要考察的科目是：英语。”
　　来到更衣室门口的林宴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到那头的迟雨皓说：“他两人呢？”
　　唐梨回答：“进去考试了。”
　　迟雨皓抿了抿嘴：“人突然就没了，啧啧。”
　　林宴歪了歪脑袋：“我要进女更衣室了，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迟雨皓：“进吧，反正里面没有女人，只有鬼。”
　　林宴：“……”

　　推门进去，鞋子踩上潮湿的地板，淋浴间用的深色帘子遮拦。林宴扫视了一圈，随手掀开了一个，里面只有一个在滴答水珠的花洒。
　　他眯起眼睛，踮起脚伸手去摸那个花洒背后，摸到一把很小的金属钥匙。钥匙上挂着牌号“12”。
　　他转头看向角落的储物柜，12号柜子确实是紧闭着的。他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一下就开了，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帆布袋，正要拿出来看，身后传来逐渐加大的水花声。
　　林宴默默转头，有一间拉着帘子的淋浴间传出搓洗头发和哼歌的声音。林宴静静听着，猜测那人正打开某样洗浴用品，挤出一小团，在身上搓洗，然后不出几秒，帘子后传来刺耳的尖叫。
　　林宴咽了咽喉咙，往身后的柜子靠近，缓缓展开在帆布袋里拿出的纸片：

　　【6月5日】林宴
　　晚饭后学校免费发放酸奶，一人一瓶，估计是廉价批发的，味道又涩又辣，跟消毒水一样。

　　“……”林宴抬眸，只见在还未停止的尖叫声中，帘子下的泡沫水流里混进了大片的红色。
　　许久，帘子后没了动静，林宴深吸一口气，绕开血水走过去，掀开帘子——
　　只有垂头的花洒。
　　林宴一时语塞，又把淋浴间找了一遍，无果后正要出去，远远就听到喧闹声。
　　掀开帘子，只见刘霆面目狰狞地拽着迟雨皓的领子，陆小年和骆其铭一脸状况外，唐梨只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思。
　　林宴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到马泽远。
　　他走过去，刘霆一看到他，转手又回来揪他的领子：“还有你！你也知道的！你们都是骗子！！！”
　　迟雨皓冷笑着抱起胳膊：“知道又怎么样？”
　　骆其铭奇怪地看着这群突然打起来的大人：“知道什么？”
　　陆小年：“马泽远呢？”
　　迟雨皓：“公主被抓走了～”
　　刘霆瞪起眼睛对他挥起拳头，陆小年挡在两人中间：“刘霆，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别动手。”
　　“他们。”刘霆指了指迟雨皓和唐梨，又指向旁边看戏的林宴，“他们在撒谎。说什么考完试就不记得考试内容，我现在记得很清楚，吴秋秋让其中一个人做选择题，那些题目，全都和段晓恩有关。”他举起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相册界面。
　　骆其铭睁大眼睛：“照片全都不见了？”
　　刘霆咬牙切齿：“每次考试，她会从照片里挑选细节，比如段晓恩在照片里拍过《百年孤独》这一本书，她会让你在《百年孤独》和《基督山伯爵》之间做选择。”
　　他看向林宴，攥紧拳头，难怪他一直看着手机照片，其实是在不经意地提醒剩下的人照片是重点。
　　林宴歪着脑袋，也抱起胳膊：“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是没选对？”
　　“那么多细节，我怎么可能一下就记住？！”刘霆怒目圆瞪，“你们三个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骗我们？我们是队友啊！”
　　“队友，哈哈哈哈……”迟雨皓发出一连串嘲笑。
　　他抹了抹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太好玩了，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好玩？……”
　　迟雨皓看着他，坏笑道：“提前告诉你有什么意思，那种氛围，自己毫无防备地经历一次才有趣吧？”
　　“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啊……”刘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一消失的队友有危险呢？”
　　“有就有咯，反正他的消失，也是我信件记录的一部分罢了。”迟雨皓摆摆手。
　　“……”刘霆看向林宴，“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第一个中招的。”林宴平静地答非所问。
　　“那你为什么也……”
　　“他说了啊。”林宴瞥了一眼迟雨皓，“像只不知危险的笼中猎物，这种狼狈的样子，凭什么我一个人经历。”
　　“……那他们呢？”刘霆指了指陆小年和骆其铭，“你们现在不是也让他们知道了吗？”
　　“拜托，他们是【候鸟】信会的人，你说为什么【候鸟】可以稳坐第一信会这么多年呢？”迟雨皓故作怜悯地看着刘霆，“【食人鱼】也好，【硝烟】也好，你们都是些永远在底端徘徊，一不小心就会被淘汰的废物，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信件记录里给我提供乐趣了。”
　　陆小年和骆其铭脸上没什么表情，刘霆有些崩溃地看着他们。
　　“说实话，隐隐有猜到和照片有关。”骆其铭拿过手机，若无其事地滑动着空旷的相册界面。
　　陆小年：“其铭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骆其铭：“小年哥哥也真的有驱魔体质。”
　　陆小年：“这个真的没有啦。”
　　骆其铭执着：“明明就有，你每年都带小语哥哥去庙里祈福，小语哥哥到现在都活得很幸福呢。”
　　陆小年：“别在这里说这些啦……”
　　迟雨皓又猖狂地笑起来。
　　刘霆看起来像棵摇摇欲坠的枯草，他看向林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信城，这就是信鸽的命运……”
　　林宴看着这个可怜的人：“看到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百花园了吗？”
　　“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刘霆大声吼道，“没有信会的新人，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一样，觉得自己可以无所畏惧，觉得不会被这个城市的规则束缚……哈哈蛤，做不成信使，进不了顶层的信会，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他们的玩/物……”
　　“你废话真多。”林宴冷冰冰打断了他，“我不成为信使，不加入什么顶层信会，和我会变成玩/物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什么？”
　　林宴抬起头，看着面前四个注视他的人，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相反，我会让信使成为我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