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男妻以后》白森

63、第 63 章

　　第二天一早，雨当真停了。

　　忽的想到，昨晚我俩居然都没有安排轮流守夜，就通通都睡了过去，得亏夜里没出什么事。

　　衣服上的泥泥水水，干了之后痕迹十分惨不忍睹。我看看俞寄尘，不照镜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当下是个什么样子，道：“这个样子，就算遇到了什么人，人家该不会把我们当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俞寄尘看了我一眼，道：“还好。”

　　“这叫好嘛？”我笑，“反正都这样了，无所谓了。走了。”

　　山上原是有一条很好走的路，被人日积月累踩出来的，昨天我们上山的时候走的就是。然而我们昨夜突然遇到蒙面人追杀，一路逃命奔波，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那条路也再找不见。再加上山中下了一夜的雨，我们如今下山，路并不好走。

　　我们确认了山洞里昨夜生的火已彻底灭了，东西也都带齐之后，便出发了。

　　俞寄尘刚迈开一步，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观察周围环境时，刚好看到他那个表情。
　　我看着脚下漫长望不到尽头的山石林草，回过头，道：“老爷？”

　　他看过来。
　　我朝他伸出一条胳膊。

　　他瞥了一眼，没吭声。
　　我笑道：“哎，反正你昨天晚上也装看不见了一回，今天就再装一回呗？”

　　路上也有遇到些不认得的树和树上不认得的果子。虽然一夜水米未进，有些难熬，但我也拿不清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还是稳妥起见，啥也不碰。

　　一路上跌跌撞撞，数次差点踩滑不提。这一路，从身边紧贴的身体上，源源不断传来另一个身体的温度，我能感受到另一个人呼吸的频率，隐约的心跳。我连头都不用动，稍稍把视线倾移一下，就能看到不属于我的垂落肩侧的长长发丝，一小片衣领，以及随着走路间的动作，偶尔露出的一片侧脸……和下面，紧紧交叠扣在一起的两条衣袖。
　　我咽了咽口水，道：“……这真有点儿冬天路上结冰时，几个人相互搀着在冰上走那个感觉了。”
　　俞寄尘：“嗯？”
　　“我大……我家那边，下雪以后，雪给人踩实了，就会成冰。那边偏偏也是下坡上坡的山路，有些女孩子觉得路上滑，就喜欢这么相互搀着走，”我小心迈着步子，每一步都试试有没有踩实，“然后……但凡有一个跌倒了，其他几个也要跟着一起倒。”
　　俞寄尘似乎微微顿了下，道：“……我尽量小心。”
　　我：“嗯？”
　　“不把你带倒了。”
　　我笑：“我就那么一说。带倒了就带倒了呗，大不了一起滚下去，到山底下还快些。”

　　然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我们就跌倒了。
　　我心道，我这体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开了光了。
　　还好，我们身周就是一丛草。触感不算柔软，但总比直接摔在石块上要好得多了。
　　跌倒的那瞬间，四下惊起鸟鸣声一片。
　　我缓了两口气，看向旁边的俞寄尘，道：“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他头上沾了几片草叶，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我没忍住，“噗嗤”一声。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待弄清了我在乐什么之后，他道：“你头上也有。”
　　我摸摸头顶，果真是。坐在地上，没忍住又乐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笑什么。”
　　他侧过头，顿了顿，道：“……都这么倒霉了。”
　　我道：“就是倒霉，才好笑啊。平时哪能经历这些。”
　　他以一种很不可理喻的目光看向我。头顶还顶着一片草叶子，叶子上的水滴欲坠不坠，闪闪发光。
　　我实在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这般走走停停，路上我时不时地留意着时间。今天天气未完全放晴，太阳若有若无。从日头不甚明显，一直到日头隐没在了头顶上那片云后，我们终于走到了山脚。

　　我把俞寄尘扶到了一块石头上坐着。继而慢慢感到酸累得不行，半弯下腰去，喘着气，观察着周围：“刚刚在山上，好像是看到这底下有村子来着。”

　　我向远处望去：“就是不知道他们走不走这条路……哎，那里好像有个人！”

　　远远走过来一个背着背篓的人。待走近一看，是位大嫂。

　　“这昨儿才下雨，今天路边上能捡着地皮……对了，你们刚刚说，是从哪来？”

　　她的话我基本上只能听懂一半，便连蒙带猜地交流，“我们从辰州来的。”

　　“辰州？那可是个大地方……”

　　“嫂子，你们这村叫什么？”

　　“席渔春。”

　　“渔村？”我问，“这儿有鱼？”

　　俞寄尘道：“是西雨村。”

　　“你能听懂这儿的方言？”

　　“能听懂一点。”

　　“那就好办了。”我问，“这位嫂子，请问这边有没人住的房子吗？或者破庙？”

　　我边说边比划，大嫂似乎也听懂了，道：“有嘞有嘞。”

　　我道：“那还麻烦嫂子了，能不能给我们指个路？”

　　“能的能的，”嫂子道，“我也是要回村的，你们跟着我走就好。”

　　从跟嫂子的谈话里，我得知，这个村子里住着三四十户人家，“褚”是这里的大姓。

　　“你跟你哥哥，感情真好，”她看了一眼我们相互搀着的胳膊，“你们俩长得都俊。跟画里的似的。我们村里还从来没有这么俊的，这一下子来了俩。”

　　我：“哈哈……”

　　时至中午，我们进了村。路上没什么人，但家家户户都飘来饭菜香气，缭绕在村路上。我本来觉得还好，一闻味儿顿时感觉饿得不行，简直多一分钟都要撑不下去。俞寄尘大约也好不哪儿去。我们便渐渐沉默下来。

　　走了一会儿，眼看周围都没什么村户了，大嫂指了个方向：“就在这边了。”

　　我看过去，讶然：“这里没人住吗？这里看起来挺好的啊。”

　　“哦，这里是有人住的，”大嫂又指了指，“我是说这边。”

　　那边隐约是有间房子，叫旁边那栋房子挡住了，只能看到个边边。我对大嫂道：“好的，谢谢嫂子啊！”

　　我走近一看，沉默。
　　……嗯，这确实是个，不太像是有人住的房子。
　　俞寄尘过来看了眼，也沉默了。
　　我们没有推门。因为根本没有门。院子周围，能看出是曾经围了一圈篱笆，而今映入我们眼里的，只剩稀稀拉拉几个骨架，院门更是无所踪。院子里面那间……房子，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很有点恐怖片素材的意思，能破的地方都破得差不多了，不能破的地方也有破损。
　　俞寄尘沉默片刻，道：“我们可以和村里的人付点钱，找个好点的房子借住。”
　　我道：“对哦！”
　　我的手伸向腰间。
　　——什么都没摸到。
　　对了，昨天晚上整理衣服的时候，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的荷包。
　　……大概是在山林里逃命跑路的时候，落在了什么地方吧。

　　我默默地，把手缩了回来。
　　“其实这儿也挺好的，”我道，“……最起码，是免费的。”

　　我进去房子里绕了一圈儿。地上到处都是泥灰，那厚度可以踩出脚印来。房子里面东西少得可怜。最关键的是，它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挡雨。

　　靠墙有个小马扎。我从窗台找了块抹布，把马扎上的灰清掉，又搬到院子里，让俞寄尘先在院子里坐着。这一路折腾，也不知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希望没有恶化。

　　安顿好他，我道：“我先出去转转，回来再收拾啊。”

　　回来的时候，我端来一碗水，递给俞寄尘。他接过来，问：“你喝了吗？”

　　我道：“喝了啊。……啊，这个碗，虽然是我用过的，但我已经涮干净了。凑合一下吧。反正你也装看不见好几回了，一回生二回熟……”

　　话还没说完，他便一饮而尽。我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来，连油纸一起递给他两只大包子：“邻居家小姑娘给的，还热乎呢。”

　　“我打听了水井的位置，”我捧着剩下的包子开始啃，“待会去打点水来。”

　　俞寄尘指了指空掉的碗：“这也是邻居家的小姑娘给的？”

　　我笑道：“哪儿啊，碗当然是借的，回头得还人家。”

　　包子的口味相对于辰州而言，有些寡淡，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馅，好像是几种野菜的混合，有淡淡的苦味，吃起来还有点扎嘴。不过我们实在饿了太久，饶是俞寄尘，也没说出什么挑剔的话来。我们埋头吃着，带回来的四只包子很快被我们啃了个一干二净。

　　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这四只包子，平时看着不算什么，眼下这情景，委实是雪中送炭了。俞寄尘道：“先记着这户人家，回头让舒映给他们送点钱来。”
　　我道：“嗯。”

　　过了一会儿，他问：“晚饭怎么办？”

　　我知道他没吃饱，其实我也是。“总不能老跟人家要吃的，”我道，“这房子里有个小厨房，下次我来做。”

　　他看了过来：“你会做饭？”

　　我道：“试试吧。”

　　我又坐在院子的地上歇了会。感觉身上有了些体力，便起身继续晃悠，一边打量一边盘算。

　　我道：“也不知道林暄舒映他们这会在哪。”
　　俞寄尘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蹲在地上，往灶台下扔柴火——依旧是从邻居家借的。
　　俞寄尘走到我身后：“做什么？”
　　我又添了点柴进去：“烧点水。你身上有伤，还不能洗澡，先凑合擦擦吧。”
　　倒也难为他忍那么久了。

　　他问：“你不洗吗？”
　　我擦了把汗：“我？我等会再洗，这屋里头都没收拾呢，得打扫干净了。现在洗也是白洗。”

　　我扫着地，透过缺了一半的窗户，看到俞寄尘换上了这里的村人们穿的那种粗布衣服，一步一挪地从厨房走出来。
　　他走个几步，就要缓一缓。
　　……要不明天上山找找大点的树枝，给他拄着。

　　我扶着他坐回了院子里那个小马扎上。
　　“屋里就快打扫好了，你先在院子里呆着，我弄好了你再进去啊。”
　　他突然道：“我帮不了你。”
　　我：“……啊？”
　　他道：“是我太没用了。”
　　我：“……什么鬼。”
　　我是听错了吗？我怎么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自卑的味道？
　　俞寄尘不说话了。
　　我看着他低垂的脑袋，稍稍回过味来。“谁还没个受伤的时候啊。”我道，“哎，老爷，那我要是在你跟前受伤了，你帮不帮我？”

　　“……嗯。”

　　“你怎么还带犹豫的啊。”

　　“嗯。”

　　“人嘛，你帮我我帮你的，不就是这样吗。”我挠了把头发，“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还要你背我呢——”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俞寄尘不得不背我的样子，难以想象他会是什么表情，再一想，道：“完了，你有洁癖。先说好，真到那时候，不许嫌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