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太妃要再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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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宫，皇室南迁，金陵别宫中最富丽堂皇的殿宇。
据说先皇在位时，为迎娶当时仍是贾府小姐的太妃，特造此云宫。白玉壁，白玉顶，玉面雕琢各式祥云，飘逸优美，浑然天成。殿内金砖下冬季引汤山温泉，夏季储冰库寒冰，四壁镶嵌夜明珠，一年四季宫内温暖如春，昼夜明亮辉煌。
今上玺皇登基后，谏官多次上表，细数此宫劳命伤财诸多弊处，请旨禁废。陛下以礼孝为由，不单按下不议，更因在殿中挖凿莲池，满植红莲，曰：太妃爱莲，皇女自当顺其心意。
世人皆知红莲非祥瑞之花，当今大圣，法莲妖孽乱我朝纲，侵我国土。玺皇此举一出，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茜儿左脚刚踏入宫门，便发觉这场庆功宴的气氛委实诡异。脚步似有一瞬的踌躇，不过她很快挥开心中的阴翳。朝纲风云，江山更替如今在她眼中已不过是在漫漫无尽的等待中用作消遣观赏的一局戏，她虽免不了身在戏中，但心却早已置于戏外。
碧玺即位之后无能朝政荒淫挥霍，这个本已偏安一隅的国家在她手里已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北方有法莲教的起义大军全线压境虎视眈眈，而南方有蛇族妖人在叛贼贾绪的带领下蠢蠢欲动。指不定哪天，这个国家就破灭了。
每每皇宫内外怨声鼎沸，碧玺总喜欢把她推到前台，以孝悌之名，将种种矛头转而针对她。茜儿知道，她如今的形象在天下人眼中大概就类似于那个时空里清王朝末年的慈禧。一个不知民生疾苦只知道满足一己之欲的自私女人，一个该上火刑架的天下罪人。
可是她在乎吗？对云铎的思念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只有很难得时多出一丝空隙，她方才会想一想身处的周遭现状，然后会替那个皇位上的少妇感到可悲，会觉得自己这副少女太妃的皮囊有些可笑罢了。
那个人说得对，只要当上了太妃，将这个普天之下最高贵的位置收入囊中，那即便是而今的女皇又能耐她何？她早就想通了，连真正的慈禧都能颐享天年，那她这个不过担着恶名的太妃又有什么可怕的呢？问心无愧就好。更何况身处这个位置，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那些她重视的人，何乐不为？
“呵呵呵……裴将军大胜而归！哀家来晚啦，妇道人家总是要繁琐些，将军可不要见怪啊！”银铃般的笑声甚至带着些娇媚，和语意中的老成委实不在一个调子上。
茜儿笑语一路，红袖飘拂，在众人的迎驾中翩然入座，与方才那个静默凄哀到令人心碎的女子宛若两人。
“哪里哪里，太妃言重。裴焕不敢。”裴焕象征性地低头略表敬意，随后抬起头笑对茜儿的调侃。
众人皆因害怕玺皇的刁难而对容貌绝美的太妃不敢窥视半分，可裴焕却是不用怕的。贾云铎的阵亡，令镇南王的势力大损，再加上之后镇南王焦心寻找失踪的爱女央央，有意放权，因此裴家当今掌握了玺王朝三分之二的兵力。如今战乱遍野，兵权胜于皇权，玺皇可以刁难任何人，却刁难不得裴家军的大元帅。
而裴家自裴焕当家之后就大张旗鼓地成为了太妃党。从此太妃的地位不可撼动，玺皇对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母妃，即便心里不愿，却也不得不恭敬谦卑。
至于裴将军和太妃的关系，各种版本的传闻都有，归根究底离不开一个情字，这已成为朝野内外不是秘密的秘密。民间甚至还偷偷流传着杜撰他俩故事的话本，更有甚者，是太妃、月亲王和裴将军三个人的秘事。朝廷和将军府的人马出动，搜查封禁了一次又一次，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最后还是太妃说了一句话：“随他们去吧，言论自由嘛！还是省省力气干正仗的好。”
此话一出，众人只道是太妃的默认，于是心中的猜测便成了确信。
因此这一次裴将军大胜回朝，不仅取得了自法莲贼党起义之后的最大胜利，更收服了包括汨州之内的大片江南失地，可谓战功赫赫，一时无两。众人皆以为，太妃党会趁此有所动作。甚至前两天就有朝臣派幕僚去月王府探听动静。却没想到，裴将军人还未入城，就派人向玺皇上了一道急奏。
而赶在太妃入殿之前，玺皇已将奏折中的内容当庭宣读了出来。满堂一片哗然之后是鸦雀无声，人人神情复杂，捉摸不透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也难怪茜儿在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会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不知何时起，茜儿与裴焕已有了眼神交流的默契。她知道裴焕对她情深，裴焕也知道她对自己无意，这样的相知使她与他建立起了一种间于恋人和朋友之间的微妙关系。她倚赖他，他扶住她。她受得心安理得因为他付得心甘情愿。
今天，茜儿依旧想从裴焕的眼神中解惑。可意外的，裴焕的目光很清澈，里什么也没有。茜儿当下心里一阵空荡不安。
她立即偏头看向紫玥，却见紫玥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酒杯。
这不正常！自从云铎出事后，紫玥就发过毒誓，酒不过三杯，而事实上，他这些年来几乎是滴酒不沾。只有茜儿知道，其实他是闻到酒味就想呕吐。所以说，他此时此刻的嗅着酒杯的行为等同于自虐！
到底发生了什么？茜儿捏紧了一把手心的汗，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情绪波动。一定是出事了！
“母妃！”碧玺虽然当了这两年的皇帝，但声音却依旧轻柔充满女人味，非但没有丝毫压迫力，反而更添了几分悦耳动人。
茜儿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那没心没肺的悠闲样儿。“怎么了？哀家没来时，裴将军可是给大家说了什么趣事，让皇儿你一直笑到了现在？”
茜儿问得随意，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趣事倒是没有。不过喜事倒有一桩。”碧玺手指轻敲着桌面，茜儿一看那下面似乎压着一份绣纹繁复的绢帛文书，很是正式。
“哦？难道是皇儿又要纳妃了？”茜儿说时扫了一眼碧玺身后的两个面首，对于碧玺后宫里那些与云铎多少面目有几分相似的男宠们，她如今已经见惯不怪了。云铎在她心中已成为了超脱于容貌的存在，容貌略有相似的男人天下可以有千千万万，但不是他便终究不会是他。
“不是朕要纳妃。而是新任的法莲王让裴将军带来一封提亲函。他希望在下月初五迎娶母妃您！”
成功地看到茜儿眼神中的错愕转变为震惊再转变为慌乱，碧玺满意地笑了，加重语气继续道：“所下的聘礼是沿江以南尚未收复的——最后十五个郡。”
茜儿半眯着眼，以袖遮挡着下半边脸，似是轻笑不止，却谁也不知道她正在努力舔平下唇带血的齿痕。
“呵呵呵，新上任的法莲贼首很是了得嘛！不是听说被裴将军打得落花流水，倒是因祸得福，还被皇儿赐了个藩王当当。不过我可是先王的遗孀，让我下嫁？这种抚恤待遇算是什么级别呢？我估摸着，现在已被尊称法莲王，下月初五过后，皇儿是不是会改口叫父皇了？”
茜儿的这番话似是戏言，却字字说到了在座众人的心里，他们很难得的觉悟到这个女娃子也不是那么糊涂，至少还懂得国荣与国耻！
“母妃言之过急了。下嫁与否，皇儿自当听从母妃的意思。若母妃不愿，那皇儿只能守着眼下的一席江山，那十五个郡也只好从长计议，母妃自然还是皇儿的母妃。若母妃愿意为国分忧而下嫁，那皇儿自当为您举办大典，撤去先皇遗孀的身份，转封您为一品护国夫人。”
茜儿没接她的话，看下左席，“求亲函是裴将军带回来的？还有好处没？”
裴焕当即单膝下跪，“禀报太妃。联姻的条件还包括，与朝廷联手清剿南岭妖众。”
茜儿看着他不语。裴焕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清剿南岭妖众就意味着为云铎报仇。恐怕在碧玺眼中，这一点的重要性要远大于那十五个郡。对于她来说呢？她从不认为云铎死了，但清剿南岭却以为着可以突破那片禁地，彻底搜寻云铎的下落。
那么对裴焕而言呢？她可不认为找到云铎对裴焕有什么重要。而且她知道，在裴焕眼中，南岭那伙余孽只不过在贾绪的带领下苟延残喘而已，和北方的法莲教比起来完全不足为惧。裴焕骨子里是个将才，因此绝不可能做出引狼入室捉田鼠的蠢事。可他却瞒着她将这封求亲书交给了碧玺！
茜儿蹙眉，这事大有玄机！
“玥，你的意思呢？你觉得我嫁还是不嫁呢？”
紫玥意味深长地看了茜儿一眼，随后敬了她一杯，竟是仰头一口闷。
别人或许不懂，但茜儿知道这就是他的表态，而且态度很坚决。要她嫁吗？难道在他们眼中自己之前嫁了一次后也就一文不值，可以人尽可夫？
尽管依旧相信他们不会害她，但心中的失落和黯然却免不了的。拒绝的念头如此强烈，让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口，可终于她还是抿了口紫玥敬上的酒，强自安了安神。她与他们，始终是同一阵营里的不是吗？没有他们，她在这个时空里还剩下谁？至少场面上，她不可以任性！
“呵呵呵，嫁吧嫁吧。这护国夫人我还没当过呢。趁着年轻就该多经历经历嘛！”茜儿大笑起身，和来时一样飘然离殿，如一阵红风刮过，不留痕迹，只余下众人面面相觑：谁说太妃深明大义不糊涂的？这个女子根本就是个失心疯！
今日之事，不是国耻，是国难啊！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太妃要再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