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雾凇屿

6、第 6 章

　　许玥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喉咙仿佛被谁掐住一般发紧，说不出话。
　　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先挡住唐怿，还是该感慨姚主任放学加班辛苦。
　　耳边传来声拖长了音调的“老师好”，那声音一听就不正经。
　　许玥也赶紧跟着礼貌问好。
　　“板报还没出完啊，这么晚了饿不饿呀？”姚主任私底下没太多人时都挺和蔼可亲，甚至从裤子口袋里翻出两块花生酥递给他们。
　　许玥看着，突然有点愧疚，为他们俩违反校纪的行径感到不该，还在想这时候自首会不会得到宽大处理时，唐怿已经笑嘻嘻地接过，顺便感谢并目送了主任转身离去。
　　唐怿将花生酥递给许玥，发现许玥还一副“是因为放学时间所以不收手机吗”，或者“姚主任跟你什么关系？这么明显的违纪都不管？”的疑惑表情，有些自得，“我藏兜里了，动作小，他没发现。怎么你盼着我手机被收啊？”
　　许玥接过花生酥，撕开包装往嘴里塞，含糊地说了声：“没有。”
　　等许玥换上一张“你还挺机智”的脸，唐怿满意地笑笑，转过身欣赏板报，继续满意：“你说这么高大上的板报怎么诞生的呢，作者得有多洞察力超群、表现力惊人，真是。。。。。。”语文成绩向来靠运气的唐怿想找出一个什么四字词语来形容自己。
　　“文采斐然，还有这一手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行楷，令人咋舌。”许玥没有丝毫犹豫就接上唐怿的话茬儿。
　　相比这样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自夸，唐怿更多时候见到的是他人不忍直视错开眼的反应，他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知音。
　　俩人一拍即合，立马开始围绕对方进行360度立体环绕式商业互吹。
　　马上要六点二十，才依依不舍又心满意足地走出校门。

　　因为国庆假调休，周六周天得按时上课。
　　这一连七天的课程，上得人有些头大，不知今夕是何夕。
　　周天早晨，大家身体上已经极度疲惫，精神上却隐隐为接下来的七天假期而兴奋，再加上早自习前得知的国庆收假即考试的消息带来的紧张感，使得大家在英语早读时都心不在焉。
　　程雨轩上身贴着桌子来支撑自己不倒下去，却仍不忘计划出游：“想想明年的今日，这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临市一日游，盘它。”说罢，手握成拳在空中虚晃一下，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砸到了前排。
　　许玥从认真读英语报的空当抬起头，准备反驳，明明还有寒暑假在等着。
　　前面趴在桌上用书挡着补觉的游达以为程雨轩在等自己的下文，眼睛也不睁地回应：“我肯定网吧通宵，过这村没这店。”
　　胡文博作为班长，觉得有必要做出正确引导，从右边转过身来，“假期时间用来查漏补缺再合适不过，列一个计划表是比较有积极作用的。收假返校后就是第一次月考，多纠错刷题争取提高成绩啊。”
　　听着班长满腔正气的动员，许玥跟同桌对视一眼，理是这么个理，但没几个人做得到，她只希望自己能按时写完作业交差。
　　唐怿也插进一嘴：“假期就是用来休息啊，什么弯道超车，那像话吗？”
　　程雨轩不答应了：“你上学期期末成绩怎么样，年级第一吧，跟我在这儿立什么及时享乐人设。”
　　唐怿奇怪，“我就那一回，你同桌差不多每次都第一啊，怎么不说她呢？“
　　“我同桌那是天赋型选手，人在家真就除了写作业之外不学习，你不一样，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玩阴谋。”程雨轩对这种人十分不屑。
　　“别呀，那是期末大考啊，我也没辙，只能老老实实复习好好考。像这种没什么用的月考，你看我考什么样儿吧。”
　　“嘿，那咱俩赌一把？”程雨轩来劲了。
　　“这有什么好赌的，赌谁的成绩更拿不出手？谁在老师面前更抬不起头？谁更不敢进家门？”唐怿不大能理解这种奇怪的好败心。
　　程雨轩一琢磨，“你这么一说，是那么个理儿。”
　　转回身还没背几个单词，却又开始戳游达，“起来学习呀，我强忍着睡意背单词，你就这样明目张胆见周公让人很不爽啊。学习懂吗？考试知道吗？”
　　游达不为所动，仍然睡得不知地老天荒。

　　高二的美术课，还是有那么几节掌握在美术老师手里的。
　　本来就算有也不应该出现在月考前，但数学老师因为另一个班临时调课只能作罢，英语老师作为年级主任考前不知要开多少会没有机会，语文老师认为语文的临阵磨枪作用不大，理科老师与文科老师相互顾及都没好意思，美术老师夹缝求生最终得了这节课。
　　而之前几周的开学典礼以及重要讲座，甚至是中秋放假，进一步导致这节课是一班同学们高二以来第一节美术课。
　　虽然基本的美术知识大家都不怎么有，但是艺术创作所需要的热情与大胆，是这群人最擅长的。就算只有一支画笔一种颜料，也能被天马行空的脑洞化腐朽为神奇，再加上一张张恨不得跑火车的嘴，抽象派大师代表作就此诞生。
　　美术老师深知这群人的秉性，出于爱惜颜料的考虑，决定第一节课不要那么草率地直接动笔，于是找来一段当代美术大师的采访视频，帮助大家了解艺术。
　　美术教室里投影仪响着，老师在隔壁办公室坐着，学生们闹哄哄的，像一大群蜜蜂在交流着采花心得。
　　当然也有像胡文博这样挂羊头卖狗肉的，上美术课带着数学作业，一看就知道目标明确，奔着什么来的。
　　许玥仿佛置身事外，像个养蜂人一般并不参与这种交流，精挑细选出一个最佳观影位置，将椅子搬过去落座，还不时点点头，十分赞同那位陈老师的观点似的。
　　唐怿发现了这个角落，也悄悄挪了过去，“这么认真啊。”
　　“是啊。大师不愧是大师，我感觉我的艺术造诣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我现在就等着下节课实际操作了。”许玥感慨道。
　　“这个艺术啊，它可能不是一段采访能改变多少的，而且个体之间审美差异也会导致对作品的评价不一，不那么容易看出效果。”唐怿斟酌着词句，既不能打击到许玥的自信心，又不能让她对自己的期待过高。
　　许玥摆摆手摇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片刻后，许玥指着屏幕，“看看，就算是新手的笔触，只要有想要真诚的表达的东西，就总会被看到。”
　　“那其实不光叫真诚，也叫天分。”唐怿觉得许玥的自信指数太高，需要被打下来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天分？我画了吗？你的鉴赏水平很高吗？”许玥不服气。
　　“起码你的国旗画得让人爱国之情无法油然而生。”唐怿举出一个实例。
　　许玥不屑地嘁了一声，继续认真看访谈。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两个人的互怼最终是许玥略逊一筹落了下风，气得吹胡子瞪眼，拿起自己的本子就出了美术教室。
　　唐怿只得负责将两个人的椅子都归原位放好，顺手捡起扔掉了被许玥喝完的牛奶的包装盒，一边往班级那边走，一边想着明天要带点什么吃的来让许玥消消气。
　　突然发现明天就放开始国庆假了，面对假期来临的纯粹的喜悦里忽然就掺进去些不知名的遗憾。

　　最后一节课结束，吴海踩着点准时来到教室里，准备开始假期前的例行讲话。
　　吴海踏上讲台，清清嗓子，“同学们先不要说话啦。”
　　“安静一下。”唐怿接道，连语气都学了七八分像，逗得教室后排更乱了几分。
　　吴海渐渐进入正题，“按说咱们假期呢，是该好好玩玩，毕竟以后你们连放这么久得机会很少了，寒暑假肯定是要被补课占用一些的。玩可以，是吧，但是不能太过，要注意分寸。我大概也看了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说实话真的不少，不要都放到最后一天再去做，那样不说能不能写完，作业质量肯定不会太高。再说咱们收假回来第一天就是月考，完全可以把写作业当成是复习，作业题都是老师们精心选出来的。说到这个月考啊，咱们生物我再强调一下，一定要回归课本，边边角角的东西都不要放过，认真复习。”
　　老吴在讲台上越说越兴奋。
　　许玥充耳不闻，将书包抱在怀里，对照着清单一项项把作业从桌子里拿出来装进书包。
　　程雨轩早就在最后一节课上收拾好了书包，正小幅度地把胳膊穿过书包带，缓缓把书包背好。
　　唐怿过分一点，借着最后一排的优势，假装看作业的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往后门口挪动。
　　沈欣芮看看前后左右，不知该有样学样，还是该给班主任一个忠实听众。
　　就在邹琦蹲下身子伸着手去够门把手的时候，吴海终于发现了下面的乱像，放弃了还没讲完的叮嘱，无奈宣布：“放学吧。”
　　“哇！”教室里瞬间就像是水被烧开，不仅吵得咕嘟咕嘟，还不断往外冒着泡泡。
　　吴海“注意安全”的声音被蒸发在鼎沸人声里，只听得见少年们的玩闹与喜悦。
　　吴海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的教室，人已经不全了，但仍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那接近沸腾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