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尘蔻

53、五十画 隐真

　　从一开始听到凤缀两个字的时候，汪筱沁的心里就猛的跳了一下。她记得很清楚，初一当时说的话。

　　“凤缀。”

　　“我的名字。”

　　而直到最后听完这一切，汪筱沁几乎可以确定……初一，绝对就是前世的凤缀。那只为凰零而生一般的执着眷恋……除了初一，绝对不是缀怜。

　　可为什么，初一会变成这样？

　　“……而直到此世遇见初一和缀怜，我才开始感谢这个不公的老天。缀怜的容貌，和前世的凤缀一模一样，甚至，连手背里的红痣都是一样的位置。……我想，大概是老天都觉得对她太过残忍，才给了凤缀第二次生命……”凰零蜷起双手,似很满足。

　　汪筱沁一下惊然。

　　缀怜有着凤缀的样貌？初一有着凤缀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真相出现在面前，却又笼罩起了更深的迷雾。所谓的明了，在迷途之间，更加扑朔。但是……汪筱沁知道，她需要告诉凰零，初一就是凤缀。

　　但是……

　　“汪筱沁，答应我，不要把我的名字告诉第二个人。”

　　滑到嘴角的真相，一下卡住。初一……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第二个人？难道……包括凰零？

　　忽然想起凰零所说的前世，凤缀死前被误会之时，亦是什么都没有解释。初一，难道你前生被误会得不够？今世还要死在误会之上？

　　汪筱沁一咬牙，心一狠，干脆的开口：“凰零。”

　　凰零愣了下，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初一就是……”她话到一半，手却被人颤抖的抓住。汪筱沁呆了一下，却就听见凰零惊喜的声音，“初一，你醒了？！”

　　惊诧回头，却见初一虚弱的伸出手，紧紧的拉着她的。随即似发觉汪筱沁的视线，初一虚弱的却是异常干脆的摇了摇头。而骷髅面具下，初一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形成一个只有汪筱沁能听见的心神传音：“……求……求你……不要…说……”

　　“………为什么！！”汪筱沁激动的反问道，“说了的话，你们就什么误会都没了！凰零会救你，你们会在一起！”

　　“……汪筱…沁……求，求你…不…要说……我…有我的……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值得你宁死也不肯说出真相！”

　　“……………假如……你说…了…我依旧会……死，…凰零…亦死…”

　　“…怎么会？！你是不是骗我！”

　　“……汪筱沁，以后……我会告诉你……前因后果……只是现在……求…你…”初一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传音已经虚弱的几乎成了飘渺的烟尘。

　　汪筱沁愣怔的看着初一，他的表情被遮挡在骷髅下面，一片黑暗。但是汪筱沁却能清楚的看见初一的坚决和执着——那是不容许她来破坏的信念。

　　凰零一直抱着初一，欣喜的查看着初一的情况。对于初一和汪筱沁之间的变化，他只是有些不解的抬头问：“怎么了汪筱沁？”

　　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能感觉到尖锐的指甲陷入肉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的声音镇静下来，汪筱沁扯出一个几于哭一样的笑，“没…什么。初一……你要好好养着身体。凰零，你好好……照顾她。一定啊。我……我出去了。”

　　话音未落，汪筱沁就已经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的凰零会大概会是一副迷茫表情，之后，便会如同对待普通朋友一般对待着那个深爱他两世的女人。

　　明明，明明两个人，就在一起。明明，明明是那么的相爱。明明他爱她，明明她也爱他。
　　可到底是哪里错了？

　　为什么他爱的是她，却只能一次次的伤害她。为什么她爱的是他，却只能一次次的错过？

　　这到底是哪里错了！

　　她是一个旁观者，纵使知道真相，却只能默默看着，一动都不能动。无以复加的无力感，狠狠的剜在心口，让她承受着愧疚和自责。

　　一路狂奔，不知方向，只想忘记这一切，用身体的麻木来渐缓眼睛里不断蔓延的冰冷。已近傍晚的暮气，深深的罩在她的身上。风割着脸，一刀一刀。

　　砰——

　　一下撞到阻力，身子朝后仰过去。却没倒下，原是有人抬手拉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使得她一下趴在了对方的胸口。被风刮得冰冷的脸触极到温暖的体温，渐恢复了知觉，连麻木的意识……都似清明不少。

　　“……你…”冷清的声音落在头顶，带着一丝疑惑。

　　大约是被那晚风刮进了喉，刺激了鼻子，一直蕴在眼角未曾落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冲破最后的阻碍，毫无顾及的流下。

　　开始还咬着牙，睁大眼睛试图阻止落下的眼泪，可随着青荷若有若无的搂紧了她，温暖一下包裹住她的时候，她终于闭起眼睛抓着青荷的衣服失声痛哭。

　　“………青……青荷…”她哭着，抓着他的衣服，毫不客气的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他的身上。

　　而青荷却是明显第一次碰到此种情况一般，僵硬了很长时间，才勉强应道：“……恩…”

　　“……呜……”她哭的太恸，似乎太多的悲伤终于压垮了她强忍的意识。她只知道面前仅有的一丝温暖，是她最后的依靠。

　　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青荷半抱着她，眉有些微蹙，清冷的眼睛里沉寂一片，隐隐发沉。

　　“………你……干吗……干吗……不说话！……看我哭……你很高……高兴是不是！”边哭边叫，似乎连同昨夜的愤怒一起爆发一样，汪筱沁用手砸着青荷的胸口。

　　她敲打的，明明是他的右边胸口。可他疼的，却是左边。

　　青荷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法理解左胸里隐隐的抽疼。只是终于开口回答，“…我没有……高兴。”

　　“……用你回答么！！你也好，凰零也好…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根本，根本……”眼泪抽进喉咙，堵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隐没的嘶哑和崩溃。

　　是因为，凰零？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里渐起不耐，青荷伸手抬起汪筱沁的下巴，迫使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

　　“汪筱沁，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一……初一……凰零………凰零……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啊！”大滴大滴的眼泪滑出她的眼角，把那双应该只有笑意的瞳，折射成一片悲伤的弧度。

　　“初一就是凤缀，你说的是这个？”青荷很干脆的问道。

　　汪筱沁一声抽泣噎住，诧异的盯着青荷，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一开始就知道。”青荷亦直接回答。久而，发觉汪筱沁眼睛里再次涌起的眼泪，还是补充说，“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汪筱沁抓着他，追问。

　　青荷垂下眼睛，反问她，“你不一样没有说出这些么。”

　　被人一下戳到痛处，汪筱沁身体一个颤抖，脸色瞬间白了许多，“我……我……我不想害死初一……初一那么求我……她她……说她有她的理由……她那样看着我，那样的坚持……我根本说不出来！！！”

　　“是！！是我懦弱！我懦弱的连真相都不敢说！我……明明，直接告诉凰零的话，初一他们就可以……”出离崩溃的状态下，汪筱沁开始口不择言。

　　轻轻按住汪筱沁的肩膀，青荷淡漠的打断了她的话：“汪筱沁，这不是你的错。”

　　“………”

　　“你只是太在乎她。”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周围的一切都是氤氲而无法辩识的。连一向冷若冰霜的那张面容，都莫名地柔和了很多，很多。

　　她似乎又回到初见初一之时，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人。那个……一身伤痕，却只会昂首大笑毫不在乎的坚强的……女子。

　　凤缀，初一，你是多么的坚强。

　　她一下扑倒了青荷的怀里，第一次主动的抱紧了青荷，号啕大哭。

　　沉默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的给她一个可以安心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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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丝斜阳渐隐，青荷半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株梅树。汪筱沁趴在他怀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单细的眼眶四周，红肿一片，依旧有泪未褪尽的瞳子摇晃着失神的视线。她早已不再哭，只是呆呆的缩在他怀里，似一只虚弱的猫。

　　时间似在不语的寂静里停滞，凝固。

　　“……呐。”她终于闷闷的出声，音色嘶哑。

　　一直看着远处的青荷，没有收回视线，只是了无痕迹的应了声。

　　“青荷，你为什么要杀初一？”

　　“因为我给过凰零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我帮他救人。”

　　“缀怜？”

　　“还有初一。”

　　“那为什么你不救初一而要杀他？！”汪筱沁提起视线，质问青荷。

　　“因为初一和缀怜，只能活一个。”

　　“……为什么？！”

　　“缀怜和初一，本就同命一体。”青荷只是陈述着事实。

　　汪筱沁有些迷惘，同命一体？缀怜有着凤缀的身体，而初一却有着凤缀的心……

　　“……难道？缀怜和初一都是凤缀？！”

　　“恩。”青荷肯定地说道，“凤缀的魂魄处于某种特殊原因剥离了她的□□，而且还进入了一具替身傀儡□□里面存活。而凤缀的身体，则也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被再次送入轮回，新生。所以，只有魂魄的那个□□，是初一。而再入轮回转世的凤缀之体，即为缀怜。”

　　“……某种特殊原因是指？”汪筱沁忍不住疑惑。

　　“具体如何，我亦不知。但同命一体的存在，缀怜和初一迟早一方替代一方，不然就是同灭的结局。”

　　“你既然知道这么清楚，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凰零？”

　　“……”青荷忽然顿了一下，久久才言，“是因为……凤缀胎死腹中的孩子。”

　　“什么？！”

　　“凤缀的孩子，被他生父凰零入魔之时所杀，魔气入挟，胎化煞咒。咒父再见其母之时，永不能相认。不然，父死，母亡。”

　　“……为什么……会化为煞咒？”一个无辜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诅咒自己的亲生父母？汪筱沁不敢相信地问道。

　　“因为有人暗中操纵，和凤缀为什么会一身分二，变成初一和缀怜两人的原因是一样的。”青荷的声音渐沉，已明显的显示出不愿意继续再透露些什么。

　　“谁操纵？！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具体其中之间究竟谁操纵，发生了什么，我亦无法明了。”

　　“那你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初一会死么？！”汪筱沁半跪在他怀里，仰起头盯着他问。

　　“假如凰零再次选择救缀怜，初一会死。”青荷终于收回视线，告诉她结局。

　　“青荷……你难道不能直接救初一，不告诉凰零，之后再告诉他么？”

　　“无论救谁，缺了凰零之助，亦不可能。”

　　汪筱沁一下愣住。

　　“………你难道看不出来，凰零这次，依旧会选缀怜么。”她望着青荷，澄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怀疑。

　　“……”青荷没有回答，只是别开了头。

　　汪筱沁很清楚青荷的这个动作。这是明显知道一切却又不愿意告诉她的表情。她伸出手放在他脸上，把他的头转过来对着自己，一手撑着他的胸口，直起身子和他对视：“青荷，你告诉我，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呼吸纠缠。清楚的看见青荷雾气氤氲的眼睛里，有自己淡淡的倒影。他的睫毛很长，抬眼直视的时候，都已遮盖了半个黑沉的瞳，更添邃冷。他亦不退缩，很蔚然地望进她的眼睛。

　　久久……削薄的唇，终于启开。

　　“……有。”

　　被泪水打湿的瞳一下恢复了光彩，似已起的夜色一下融进了她的眼睛。

　　“什么方法？”

　　青荷却再次移开了视线。

　　汪筱沁心下一沉，“到底是什么方法？”

　　“解去胎煞之咒。这样的话，就可以告诉凰零真相，不过依旧是看他的选择。”

　　“……那样很好啊！知道真相的话，凰零一定会选择救初一的！怎么解那什么胎煞之咒的？！”

　　“不要想了。”青荷却一下打断了汪筱沁的欣喜，他似又恢复了先前那冰冷，向后移了一下就直接起身，只留汪筱沁半跪在地上仰看着他不知所措。

　　“怎么了？”

　　青荷轻弹衣摆，衣襟上的灰尘倾数消散。“你救不了他。”

　　“你骗人！你明明知道怎么解！”汪筱沁也站起来，有些怒火。

　　不再多说，青荷转身就走。汪筱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楚楚的望着他，“青荷，求你。”

　　眼角微微有些抽疼，青荷撇开视线，顿住很久，才冷漠回答：“如果救他是要你用性命相搏，我宁愿他死。”

　　话落尽，衣袖拂出她的手心，人渐远。只留汪筱沁一人，呆在原地，不知所以。

作者有话说

　　三更已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