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四十九画 魔途 ...
-
一棵梅树之上，颜颜正坐在上面，双腿摇晃。
下面的小饕懒散的趴在地面上打盹，一搭没一搭的接着她的话。
“呐……你说，沁姐姐到底怎么了？”
“我哪知道。”
“笨狗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很吵，小爷在睡觉你看不见么？”
“睡死你算了。”颜颜鄙视的看了它一眼，抬头的时候却看到远处结界那一阵白光，一道身影踉跄着冲着她这里跑来。
“……沁姐姐？！”颜颜惊讶的飞下树去，到了汪筱沁面前。
汪筱沁没想到颜颜会半路冲到自己面前，促然地惊叫一声：“啊……颜颜！”
“……是我啊！”颜颜兴奋的一把抱住汪筱沁，就地转起了圈。“沁姐姐，好想你啊，你一直都不回来，终于见到你了！”
“………”汪筱沁有些怔，抬手摸了摸颜颜的大红喜帕，宽慰道，“我……我不是回来了么。”
“…沁姐姐，你不要再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走，我好担心。”把头埋进汪筱沁怀里，颜颜的声音带着哭音。
“………”被青荷扰乱的心情，莫名地静了下来。汪筱沁笑笑，弯下腰来，抱着颜颜的头蹭了蹭，“好，我以后要走的话绝对带上你。”
颜颜低声应了一声，压着的哭音一下变得异常清晰。一边的小饕终于忍无可忍的捂着耳朵开始叫：“我说你个臭丫头能不哭么！你难道以为你哭的是梨花带雨一样啊！我拜托你你是花嫁！你这样哭，会吓死人的！”
“………沁姐姐，你等我下。”颜颜拉住汪筱沁的胳膊摇了摇，声音温软。随即转过身的时候，已经一下扑到了小饕的身上，一把抓住小饕的角，对着小饕最脆弱的鼻子大力的拳脚相加。
……动作异常熟练啊。汪筱沁忍不住感叹，看着小饕一边喊疼一边却明显连手都不还的表现，心下忍不住了然。
“呵呵。”慰然的笑了笑，汪筱沁走到他们身边，阻了颜颜继续欺负小饕的动作，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靠着小饕坐了下去。“别打了，陪我会吧，颜颜。”
“……哦。”乖顺的依在汪筱沁怀里，却还不忘趁着汪筱沁看不到，对着小饕的鼻子猛的一脚。小饕刚想回嘴咬她，却转眼看到汪筱沁的衣服……顿时，愣了一下。
颜颜满以为会被小饕咬，已经做好反击准备的时候，却看到小饕愣愣的表情，忍不住又敲了它一下，问，“想什么呢你？！”
“……不，小画皮。”小饕的声音有些呆。
“怎么了？”汪筱沁回过头看向小饕，平淡的笑容安静异常。只是，有风吹开她未束紧的衣服，露出粉嫩的颈，单薄的唇晶莹的桃色…那衣服，很明显的味道和过于宽大的精致剪裁……
“……小画皮，你……穿的是主人的衣服？”小饕咽了口唾沫，觉得汪筱沁身上发生的那种奇怪变化，让他有些不安。
“………”汪筱沁没有回答，侧过脸抱住颜颜仰起眼睛。
颜颜似乎也发觉了汪筱沁的奇怪之处。明显是青荷的衣服，而且，分明里面一丝未挂……以及，她身上一种莫名的变化，隐隐吐露着什么。一下，颜颜心里也是一个咯噔。但随即想起那人的漠然，又宽慰了不少。不可能的，那个人，怎么会和沁姐姐。
“……小画皮，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饕继续追问。
汪筱沁抬头看着天，阳光很好啊，细细的从梅枝里穿过。“小饕……你的主人已经长大了，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小饕先是愣了下，她居然喊青荷喊“你的主人”这样明显疏离的称呼？到底发生了什么？“算不算，得我主人说的算。”小饕觉得，只有这个答案才是妥当的。
“是么？”汪筱沁反问了一句，随即噤声。
细心的察觉到汪筱沁的反常表现，颜颜岔开话题说，“沁姐姐，我带你去换衣服吧。哎，就是那个凰零，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初一的，占了你的房间……”
“……初一？”汪筱沁一下有些惊住，随即想起了那些事情之后，一下站起，“他们在这里？！初一没死？！”
“……目前没死…”颜颜被她眼睛里一下闪现的狂喜给吓到，小声说着。然而随即就被汪筱沁一把拖住，朝着梅居那里跑过去。
看着颜颜和汪筱沁的背影，小饕恐怖的巨大眼睛里闪现着不知名的情绪。他的感觉没错……小画皮的这种之如，破茧一般，新生的变化。这是……主人的原因。
主人，你为什么会选择她？！
————————————**——————————**——————————
“哈……哈…”汪筱沁单手支住门边，弯下腰大口的喘着粗气。果然是身上的疼痛原因，连跑几步路都会如此吃力。
吱——呀——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满是颓废的脸。随即，在看到来人之后，那双霜色眸子里写满了惊讶。
“汪筱沁？花嫁姑娘？”凰零正惊讶间，随即就被汪筱亲一把抓住胳膊，摇晃。
“初一呢？初一在哪？”汪筱沁焦急的问道。
凰零僵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睛，默默的侧过身退到了房间内。而汪筱沁和颜颜则随着他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稀疏的光线，模糊的笼罩在床上虚弱的非人非鬼的恐怖存在。狰狞的骨骼，刺穿了那个瘦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鲜血早已干涸在每个角落。一直挂着不在乎笑容的脸上，只剩下一个可怕的骷髅面具。惨白的骨翼，扭曲的压在身下，破败的挂着凝固的血肉。
“……初……一…”从喉咙的深处挤出一句唤，汪筱沁踉跄着扑到初一的床边，“初一！初一！你醒醒啊！”被堵住的喉咙里，焦灼一片，辛辣的痛从心底一下下抽到鼻尖，眼眶。
终被面前的这一幕惨状刺激出心底的痛，汪筱沁抱着初一泣不成声。她好弱，连初一都救不了，要是她再强一点的话，就可以把初一救出来的吧？
“汪筱沁……你…别太伤心了……初一他…”凰零站在一边，不再风华如月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无奈。
然而汪筱沁却如同找不到发泄一般，一下起身，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
“……”
颜颜都愣在一边，劝也不是，说也不是。不知道这半死不活的人，和沁姐姐有什么关系，只从未见过沁姐姐如此愤怒悲伤，一下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汪筱沁一把抓着凰零的衣服，亦不管他只是别过头去，任凭她骂再不反应，大声哭叫，“我这巴掌，是替初一打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铁打的？初一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就值得你这么伤她！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初一为你付出了多少？！”
汪筱沁哭着，抓着凰零的衣服大力的摇着，“是，我是不了解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初一是真心对你！甘心为你受伤，甚至甘心为你去死！你呢？！你就为了那种女人去逼着初一死？！”
“……那女人。”凰零忽然开了口，视线垂在一边，“是我结发之妻。”
“………”汪筱沁的笑容有些惨淡，“结法之妻？哪怕…你这妻，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你都可以忍让？哪怕你这妻……为了自己，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一切阻挡自己利益的人？哪怕…你这妻，不知道背着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宁愿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眼睁睁去害死初一？！”
“凰零……或许你的爱已经伟大到可以包容缀怜一切的罪恶。但是……永远再不会有人，象初一一般对你。”
“………”凰零沉默了很久，终是说道，“汪筱沁，你可想听缀怜和我的前世。”
“………”汪筱沁愣了下，松开了凰零的衣服。
一边的颜颜，却是小心的合上门……退了出去。
——————————**————————**——————————
三百年前。
本是一孤儿的我，被一得道高人看上，带回师门，赐名凰零。同辈之中，亦有一人，与我关系最为亲密，那就是我师姐，凤缀。
凰零凤缀，自始便如一。
我们双习剑法，朝暮相随。年龄增长，关系亦渐亲密。
终在几次生死相惜间，明了我所追寻的人，便只有凤缀一人。
私定终身，却是被师傅发现。师傅极力反对，只因一大门派门主之子孟庐看上了凤缀。而且，那孟庐早已和凤缀有了婚约。
阿缀至死不从，当面毁婚。那孟庐羞怒而去，扬言不交出凤缀，就灭我师门。
无奈之下，我救出她一起私奔下山。
俗世的日子短暂而美好，在一山村隐居的我们，粗茶淡饭，举案齐眉。很快，阿缀有了我的孩子。
只是，过了没多久，追兵就找到了我们。
一路逃亡，被逼到一处悬崖之上。阿缀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我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却不及孟庐最后那些话的打击。
他追上我们，站在我们面前，告诉我，阿缀早已为他生过一个孩子，而且放言，是阿缀求师傅要嫁给他的。
我是定然不信的，直到后来，我师傅的女儿，也就是香茵，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说：“阿缀姐姐，你不能这么狠心，这是你的亲生孩子。”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
当时的我，万念俱灰之下，求着阿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却只是看了我一眼，冲我笑，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那时，比起疼痛，更多得是一瞬的麻木和无力。希望倒塌的时候，所有阴暗的情绪覆盖了我。
而孟庐阴险的用了一只修魔之人的吞符覆盖了我。那符咒，是强行另修真之人走上修魔之路的最简单方法。痛苦，简单，只要，那修真之人绝望心死，且是极阳之体。
我刚好，在那个时候符合了这个条件。所以，本该被灭成渣的我，却被强行改变了修真的路途，就地修魔。
我知从阿缀回头看我那最后一眼之时，我就已成魔。
初入魔途的我，只被愤怒和绝望遮挡了理智。只知杀戮，只知屠灭。后来……便是我要杀那孽种之时，阿缀忽然冲到了我面前，挡下了那一剑。
我看到阿缀倒在我的剑下，嘴角的笑惨淡一片，她说，“我爱的阿零，是不会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手的人……假如你见到我爱的那个阿零，告诉他，凤缀此生，只为凰零。”
说完那些话之后，阿缀就昏了过去。从此……再未醒来。
清醒的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发疯的折磨起孟庐，问他真相，终于了然：阿缀，曾经被垂涎她很久地孟庐和香茵设计带入门下……被他关起……玩弄了半年有余,产下一子。师门不敢得罪孟庐，只能偷偷接回阿缀。
直到那时，我才猛然想起，当年未明自己心意之时，有半年时间，未曾见到阿缀。问起别人，却只是支吾或者回避，找师傅的时候，却得知“凤缀是去游历而已。”我那时还傻傻地以为，我的师姐真的好强，现在就可以下山出去游历了。
可我从未知道……当半年之后的凤缀师姐回来，消瘦的身体，无神的表情……却见到我们的时候，依旧如此的灿烂明媚，如同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而我只是傻子一样的以为，凤缀师姐只是象他们说的一样，得了一场大病而已。
一场大病。
可笑……那样的事情，那个始终灿烂而明媚的少女，怎该会有此般耻辱！！我根本不知道……一点点都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所谓我爱的那个人，到底背负过怎么样的伤痛。我一直以为，我的阿缀，是永远灿如艳阳，傲如金凤一样纯粹的人。一直以为，能有如此笑容的女子，绝对是不曾经一丝风雨的人。
凤缀，凤缀。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女子，自己受伤，不肯告诉任何人，喜欢抗着一切，永远不会喊累。永远都喜欢埋藏自己的伤痕，永远让所有人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可我……这个所谓最爱她的人，给她的不是理解和抚慰……而是，亲手杀了她和我们的孩子。
……我杀了孟庐，折磨了他四十九日，把他的魂抛进了殓狱幡，永生受苦。上了孟庐所在门派，屠了他们满门……
你能想象么，千条性命，在我手里化成灰烬。成堆的尸骨，堆在我脚下，一步一步送我走上永远不能回头的修魔之途。
若再不见她笑颜，地狱就已经在我脚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四十九画 魔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