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尘蔻

54、五十一画 柳暗

　　对于青荷的那句话，始终无法明释的汪筱沁，漫无目的的晃荡。等回过神来，人就已经晃到了初一的门前。

　　想起临走前凰零与初一的状态，汪筱沁转头就想走。可经过窗边的时候，就着微暗的月影，依稀看见初一自己半靠在床头，发着怔。

　　叩叩——轻轻敲了敲门。

　　初一抬起头，骨化完全的脸上，自是看不见表情，可怕异常。见到是汪筱沁，她许是愣了很久，才半天轻笑：“丑画皮，你那是什么表情。”

　　背着手关了门，汪筱沁走到初一床边坐下，心里抽疼地连个笑都挤不出来，只能了了应付：“你既然说我丑，那自然什么表情都一样的。”

　　“什么啊，丑画皮，你不要以为你示弱人家就会让你哦，人家会欺负你到哭的。”初一顿了下，随即满不在乎的笑骂。

　　同样的口气，同样别扭而腻歪的自称，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汪筱沁眼睛里抽疼的异常。

　　“…你别笑了。”嘴巴一滑，一句话终于没憋住滑了出去。

　　初一一下顿住。

　　汪筱沁也僵了。

　　气氛一下变得古怪起来。

　　“……那怎么样，哭么？”初一没有再笑，抬高的声调里充满了自嘲。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汪筱沁手足无措。“我只是……不想看你在这样强迫自己。”

　　“……”初一沉默了很久。“汪筱沁，我从来都是如自己所愿。”

　　“可你…明明知道凰零会……”名字被她一下噎到了喉咙里。

　　“会救缀怜。”初一依旧平静。“我当然知道。”

　　“……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坚持？！我知道你中了什么胎煞，但是，但是如果你要肯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解的！”汪筱沁焦急万分，无法理解初一的坚持。

　　初一静静的看着汪筱沁激动的表情，忽然打断她的话，反问，“汪筱沁，你又为什么坚持到了现在。”

　　汪筱沁一下怔住，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一下无言以对。

　　“我和你，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你坚持着你的路，我坚持着我自己的。”初一半垂下视线，交叉着手指，声音清透而简单，“你说过，你这张人皮，最起码还是你自己。我亦一样。我现在……不是凤缀，只是初一。此般而已。凤缀，已是死人一个。”

　　“………你。”

　　“汪筱沁，你还不明白么。”初一弯起手指，松开交叉的双手，“从凰零再不认识凤缀之时，她就已经死了。”

　　“……可是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是谁！那是因为缀怜的模样和凤缀一样而已！只是因为……只是因为缀怜恰巧有了他爱人的模样而…已……”明明激奋的说着，可说到一半，汪筱沁就自己卡住了自己。只是这样么？原来，凰零你爱着的凤缀，只是一具身体就可以代替的么。

　　这皮相，如此轻易横在了你面前，断了你所谓的三生三世，永不相弃之言么。

　　初一对于汪筱沁的反应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如释重负一样松开手指，冲着汪筱沁轻松笑，“你知道我作为初一在凰零身边多少年了么……一百年，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光。比凡人一辈子还要久啊。汪筱沁，凤缀已爱了他一世，又一世。只是他，从未知道。”
　　“这么久的时日里，那么多次的暗示……他就算发现，也只当……他自己想多了。阿零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他是理智，他只是一直没有发现，一直迟钝而已。”

　　“可直到他在我身边，亲口告诉我，他爱的是缀怜之时。我就知晓，我们之间，已完。他的凤缀，已是昨日烟云。我的凰零，已是爱上了别人的男子。他不再属于我，我亦不会为他所束缚。”

　　她慢慢说着，骨化的苍白手指分分合合。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最后的最后，初一说着，却更多的是让汪筱沁满心愤怒与不甘一下被紧紧塞住的无力。

　　她知道，初一是真的放下了。

　　那个穷尽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凤缀，已经随风逝去。

　　忽然而起的悲凉，让汪筱沁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木讷的看着初一，怔怔不知所言。直到初一忽然开口，“……丑画皮，我一直没谢你救我。实际上，我根本一点点都不感谢你…我明明那期待，下次轮回处，会变成一个绝世大美女，最好还要是个大家闺秀之类……你…”初一正说着，却慢慢收了口。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汪筱沁，半天才问，“……你哭什么。”

　　汪筱沁咬着唇，不回答亦不做声。不是她不想回答，只是仿佛泪腺已经脱离了身体控制，意识里的悲凉之前，是眼睛的冰冷。

　　“…你一直嫌……我…多管闲事……，那我干脆……管到底……把眼泪……都替你流了……”

　　“………”

　　初一久久地望着她。“你知道不知道，你哭起来傻得和胡萝卜一样。而且，你傻的让我想抽死你。”

　　“……不知道。”

　　“很好，你现在知道了。所以，别哭了。”

　　“……不要…而且，你不也在哭么……”

　　“我这样你能看见我哭？！你不但傻连眼睛都不好用了么！”

　　“……痛，初一你干吗打我！”

　　“汪筱沁，你活这两辈子都活猪身上了吧。”

　　“……”

　　“……”

　　月很静。

　　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一边打着闹着，一边哭着。

　　不知是谁主动，忽然紧紧拥抱。两个人的眼泪鼻涕，都不要钱的抹在对方身上。

　　“呐，初一，你说你现在是初一对么。”

　　“废话。”

　　“好吧，那你既然和那人没关系了，自然没必要为他活了。”

　　“……什么意思。”

　　“为我活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变态。”

　　“……！！笨蛋初一！我认真的！”汪筱沁使劲的敲了一下初一的脑袋，对着初一认真的说，“初一，从现在开始，你是初一。汪筱沁的好朋友，初一。”

　　“……”

　　“……干吗？”

　　“汪筱沁，你想做什么？”

　　“他不救你，我救你。”汪筱沁坚定的抱着初一，使劲的抱了抱，“你要记得，汪筱沁的好朋友，是初一。”

　　“……你在过家家么。”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罗嗦死了！”

　　…… ……

　　将疲惫渐入梦的初一轻轻放开，给她盖好被子，汪筱沁的表情温柔而坚定。

　　初一。晚安。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转身离开，打开门，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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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在透明冰盏里，摇曳成一片舞影婆娑。

　　水帐里若现若现的有一个修长身影，依案而微垂首，随意的翻看着书卷。

　　深呼吸了几口气，紧张如同一块石被汪筱沁吞进喉咙。捏了几下手指，对自己这忽然出现的奇怪压抑感，愈加不明。

　　终是想起了初一，咬了咬牙，撩开帐子走了进去。

　　进了门，汪筱沁悲哀的发觉，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地紧张感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是在见到青荷之后更加旺盛。而青荷却对汪筱沁的出现一丝反应也无，随手翻了一页书，也不抬头看她，继续看书道，“你却是比我想的，早进来几分。”

　　“……”早知道我在外面，你还故意不理不睬？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有些僵硬，汪筱沁干脆道，“我是来找你救初一的。”

　　继续看书，依旧不抬头。

　　“哦。”

　　“……什么‘哦’？！我问你到底怎么救！”

　　“恩。”

　　“……”再也无法忍受青荷的冷淡，汪筱沁一个上前，啪地一下把手拍到了青荷书本之上，按住书，大声说道，“青荷，你给我好好听着，我要救初一。”

　　“不行。”青荷也不抽开书，反而干脆的站起身来走到书架旁边。

　　“……”汪筱沁疑惑，跟到他旁边，“你到底什么意思？”

　　“找书。”

　　“………”汪筱沁彻底暴走。

　　转身挡在他面前，抬起下巴直直望着他，“青荷，如果你不告诉我怎么救初一，我就用我自己的画皮元力救她。”

　　修长的手指顿在一本书上一会，随即淡漠轻道，“你敢。”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汪筱沁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在那双明澈的眼睛里显得异常挑衅。

　　青荷终于垂下眼睛，微侧了头看她。雾气寒深的眼睛里，看不清楚底线在哪里。但是汪筱沁在直直对进那眼神之时，却分明觉得自己似乎若有若无触及。虽然心里被那眼神看得开始发怵，但是汪筱沁表面上还是不依不饶的一分气势都不让与青荷。

　　“你鬼丹已无，再如你这般胡闹，不但于她无益，更会折进你的命。”

　　“那你就告诉我正确的方法。”汪筱沁直接亮出目的。

　　“……”青荷又陷入了沉默，转身就走。

　　看到青荷要走，汪筱沁急了，一把拉住青荷的胳膊。想也没想那么多，紧紧靠上去仰头，“青荷，告诉我，好不好。”

　　“………”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么？你到底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青荷看着那小画皮眼睛里若隐若现的眼泪，委屈的表情，太阳穴突突的开始跳疼。

　　“……不行。”

　　“………为什么！”见青荷如此固执，汪筱沁也开始上火了，声音一下抬高了很多——之如质问。

　　话一出口，汪筱沁就看到青荷一直淡漠的表情一下阴沉了很多。她开始后悔，已做好接受青荷惩罚的准备，可青荷只是沉默了很久，终于冷然僵硬回道，“在杀了江落鸿之前，我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纠葛，包括你。”

　　江…落鸿？

　　汪筱沁头有些大。救初一，怎么又扯到了江落鸿？

　　难道…

　　“…难道能救初一的……”汪筱沁怔怔的松开紧抓青荷的手，“是江落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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