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乐》苏子晚

7、第 7 章

　　又一年春，谢家门前，谢敏已经整理好了行李，随时准备启程。

　　薛晴出来给儿子送行，她抬手温柔地抚了抚谢敏的鬓角:“你努力了这么些年，考试上的事你自己也有分寸，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路上小心。”

　　谢敏含笑点头:“知道了，阿娘，你别担心。”

　　季连也在一旁搭腔：“是啊，四娘，你放心，我和敬之一同去，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薛晴笑了笑，对季连说:“你们都这般大了，我说得多了也无用。总之，阿轩，你也要多加小心。”

　　“好。”季连欢快应下，转身将行李一一搬上马车。

　　“我来帮你。”

　　谢敏伸手去帮他，却被季连不着痕迹地将躲开：“不用了，你多和四娘说说话。”

　　谢敏的手滞在半空中，半晌，他道：“好。”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谢敏便向薛晴辞别:“阿娘，我们走了，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治风湿的药要早晚煎着喝。”

　　薛晴含笑道:“好的，我记下了。”

　　谢敏撩起帘子随季连一起上了马车，车夫轻喝一声，马车沿着巷子缓缓驶去，渐渐消失在清早的薄雾中，只余下那一连串的嗒嗒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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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都邑，街市繁华，盛丽奢靡。往来人口更是络绎不绝。

　　季连与谢敏相对坐着，自打入了城门，就撩开帘子一路看着外面。

　　“是这里了。”季连看着一家客栈门上挂着的“聆音楼”的匾额，就赶紧唤着车夫停下。

　　“客官您请！”二人刚踏进门，店小二就热情地招呼着。

　　谢敏对他点了点头。

　　客栈内聚满了人，大多是些成年男子，华服素衫皆有，三五成群，推杯换盏，吟诗作赋，想来也是此次进京赶考的人了。

　　季连径直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我以浔州淄水县人氏季连的身份定了两间上房，劳烦您对一对。”

　　“好嘞！”掌柜的正低头拨动着算盘，闻声立刻抬起了头，脸上挂起了热情的笑容。

　　“浔州淄水县……”掌柜的翻了翻记录，“哎，有了！”

　　他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串铜钥匙，拨出两把来递给季连：“客官，这是您房间的钥匙，收好！您在我们店里住好吃好，有什么别的吩咐可以找我或是店里的伙计。”

　　季连收下钥匙：“多谢，那还劳烦小二哥待会儿帮我们把行李搬上楼去。”

　　他又掏出钱袋，拿出几锭银子慢慢推过去。

　　掌柜的看见银子后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好说好说。”

　　然后他便转头喊住一个正在跑腿的店小二：“文生，过来帮这两位客官搬行李。”

　　房间置办妥当后，季连又吩咐店小二送热水以及外出采买些要用的物品，塞给他一块碎银，拍着肩道：“麻烦了。”

　　季连又回房给谢敏整理书案，只动了两下，便听见身后谢敏的声音：“放着吧，你累了一天了，坐下歇会儿，我自己来就行。”

　　季连的动作顿住，他拍拍手，转身走到茶桌旁，与谢敏错开一个位置坐下，笑道：“我都答应了四娘此行来照顾你，怎么能让你自己来收拾？你现在最不能累着，也不能被旁的事分心。”

　　谢敏斟了一杯茶给他：“从进城到住店，我都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忙前忙后，自己坐享其成，你让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呢？”

　　季连捧起茶杯浅啜一口，看着房间里的物品都置办得差不多了，便也不跟他争：“那好，左右那些书籍文卷我也不懂，弄乱了也不好，还是你自己整理来得妥当。”

　　“嗯。”

　　他们又无话可谈了。

　　季连低头盯着茶杯，想着要找话头却怎么也想不到，也是，他在心里轻嘲一声，自己同他本就没什么可谈的。

　　他又不是谢敏那些同窗好友，可以同他一起鉴赏诗词名篇，聊些风花雪月。往日他总是仗着一同长大的情分缠着谢敏，让他陪着自己胡闹，今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从这茶杯上看出花儿来了吗？”季连正想着，谢敏突然间的发问打断了他的思维。

　　谢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书案前，正拿起一卷书翻着看。

　　“这倒没有，我要是真看也是看看这茶杯值不值钱。”季连笑得散漫，他把茶杯放回去，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我也不打扰你温习了，有什么事可以到隔壁找我。”

　　说话间他已经出了房间，转身准备将房门阖上。

　　“不急。”谢敏把书放下，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前，一双温润的眸子看着季连，“陪我去个地方。”

　　季连哪有不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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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并肩在闹市上行着，季连一路上规规矩矩的，一言不发，倒是谢敏，罕见地抛开了平日里沉稳的处事风格，拉住季连的袖子，道：“你等等。”

　　季连只见他快步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交谈了几句，然后拿着两串，不，三串糖葫芦，淡定地折回来。

　　“这个给你，”他递给季连一串糖葫芦，然后露出了难得孩子气的笑容，“这两串都归我。”

　　季连看着他的笑容，恍惚间觉得他们仿佛回到了幼时。然而谢敏不等他发呆，已经一手握着一串糖葫芦走远了。

　　季连落在他身后，盯着手中的糖葫芦，他不禁拍了拍脑袋——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走到一处甚是恢宏的府邸前停下，谢敏看着府邸，目光中流露出追忆：“就是这里了。”

　　季连起初有些疑惑，看着那座府邸，好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这就是你们原来在京城的家吗？”

　　谢敏点点头：“若要认真计较起来，也不算家，只是御赐的宅子，这一走就成了下一任官员的府邸了。”

　　谢敏目光温柔地盯着那座府邸看，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老友。季连望了望他的侧脸，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出声打扰他。

　　良久，谢敏从回忆中脱出身来。

　　“走吧。”

　　他回头对季连说道，眼里再不带一丝怀恋。

　　“好。”

　　季连温柔笑笑，陪着他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