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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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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住的这几日,季连倒也无所事事,他只能帮着谢敏料理些日常琐事,旁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读书的,他也插不上手。
眼看着离殿试就差一日了,客栈里住着的学子更是足不出户,待在房里温习功课,将那些书籍翻来覆去地看,生怕漏掉一处。即便是用餐,也都是吩咐小二送上楼。
季连照例亲自把早饭端到谢敏房中,他轻手轻脚地在木桌上放下,转头对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的谢敏说道:“敬之,来吃些早饭吧,那些书待会儿再看。”
谢敏闻言放下书卷,来到桌前做好,看着满桌丰富的菜色,不由得皱眉:“我都强调许多次了,早饭要从简,今日怎么还送来这么多。”
他确实强调了许多次,但季连一向是“你说任你说,反正我不改”的性子,淡定地盛上一碗粥给他,道:“一日食三餐,早餐就应该吃得丰富些,才能补充整日的营养,这是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告诉我的。”
谢敏眼里有了些笑意:“哦,是哪位大夫?我倒想认识一二。”
季连面不改色地扯谎:“是周大夫。”
“周大夫怎么不曾与我讲过这些,却告诉阿轩你?”
“许是他见我总是受伤,于是告诉我这些,让我能养好身体。”
谢敏笑道:“周大夫却是医者仁心。”
“那自然是。”季连附和,将小菜拿出来一一布好,“快别说了,待会儿菜该凉了。”
谢敏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奇怪道:“这粥里怎么净是些红枣,嗯?这是红枣薏米粥。”
看清楚食材后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粥向来是熬给女子吃的,你倒是给我端来了。”
“女子吃的又如何?”季连辩解着,“有谁规定了不许男子吃吗?你这几日辛苦劳累,我特意让厨子熬了这粥来,给你补一补气血,”说着他又似笑非笑地眨眨眼,“我还跟那厨子强调过,放了许多冰糖的。”
这真是……
谢敏耳朵渐渐烫起来,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羞赧:“我已经没有那么嗜甜了。”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连瞧着他这副别扭作态,唇角弯起来:“是的是的,都是我爱食甜的,才让厨子多放糖。”
这一番调笑的语气,谢敏简直想把他的嘴捂住。
他夹了一只晶莹的蒸饺放入季连碟中,摆出正色道:“吃饭。”
季连将那蒸饺一口吃了,蒸饺是用整只鲜虾做馅,入口鲜甜甘美,可比那放了许多糖的红枣薏米粥还要甜。
季连笑容粲焕,眸光温柔,眉梢都镀了一层春光。
二人正气氛融洽地吃着早饭,楼下却传来一阵喧闹。
季连与谢敏同时放下碗筷,朝门外望去。
“你先吃着,我去看看楼下发生何事?”季连起身说道。
谢敏点头。
客栈一楼厅内,一位看着四十岁左右的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和另一位身着月白素袍的约摸二十岁的青年正争执不休,说话声之大,惊动了周围的食客,甚至楼上住宿的也有几人出来围观。
一时间众人纷纷停筷,看向这二人,而他们却浑然不觉。
店小二在一旁劝架,急得直冒汗:“哎呦,客官,您二人快别吵了,你们这么在店里大吵大嚷的,这可让我们生意怎么做下去啊!别吵了,你看其他客官都不能好好吃饭了。哎!这位客官您别动手!”
二人没争出个结果来,那中年男子可能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退后几步,双目赤红,下一刻便伸手推攘起来,碗碟都被扫下桌去,碎了满地。
离得近地几桌客人趄着身子躲了躲,而后接着看热闹。
季连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在一旁轻飘飘道:“真是开了眼了,这父子二人一同赶考我是头一次见,儿子恃才自傲,不满父亲的教导更是闻所未闻,这位老爷,依我看,这等不孝子不要也罢,将他赶出家门得了。”
中年男子动作顿住,脸色却是青一阵红一阵。
围观的人中有几人偷笑起来,坐在这儿的众人谁还看不出来是父亲不满儿子超过自己,嫉妒他的才华,季连这么反着一说,可满是讽刺意味。
中年男子黑着脸怒道:“这是我的家事,那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所言极是。”季连一合掌,挑了挑眉,“那你与这位公子不过是继父子,怎的又要插手人家的学业呢?”
“荒谬!”对方被他气得脸色涨红,“就算他不是我亲生的,但他管我叫一声爹,我怎么不能管教他?”
季连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要弯下腰去,半晌他直起身来,道:“我半月前去到凤香阁,那里的疏月姑娘亲切唤我小相公,临走时我劝她不要再流连于风月场所,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她打了我一巴掌,怪我多管闲事。”
众人闻言早就笑起来,其中一男子喊道:“兄台你真是吃了大亏了,既然是相公怎么就不能劝劝娘子呢?”
众人听之又是一阵爆笑,连站在一旁的素袍青年也忍不住掩唇。
“我原本也这么想,”季连道,“可后来经人一指点,血亲是要有真的血缘关系,夫妻也得有三媒六娉才方能为实,怎能与称谓混为一谈呢?好比各位去花楼寻欢作乐时唤那些姑娘小娘子,也不能真的成了娘子啊。”
他笑眯眯地看向中年男子:“老爷,您说是不是?”
“你竟敢把我比作青楼女子!”对方恼羞成怒,挥起手作势要打人。
季连往旁边一闪,眼神凌厉:“我可不是你的继子,今日你若是伤我一分一毫,就休怪我送你上衙门。”
若真被押去衙门,丢了面子不说,还会错过此次殿试,中年男子气势降下来,甩袖离去,还不忘回头瞪了季连一眼。
众人一边欢呼鼓掌,一边坐回去继续用餐。
“可谓是精彩!”楼上一名男子缓缓走下来,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织锦长衫,袖口衣摆处用金线绣着云纹,腰间佩戴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估摸着材质应该是和田玉,一对凤眸张扬,气度不凡。
季连暗自打量,觉得此人身份应该不简单,而方才还一片嘈杂的人群自男子出现后便噤声,好些个人神色肃静,更作证了他的猜想。
“在下杜修,字子霖,还为请教公子尊名。”他拱手道。
季连也不好不给面子,回礼道:“季连,季从轩。”
“原来是季公子,”杜修勾起唇角,“不知季公子可有意……”
“阿轩。”楼上人的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话。
季连抬头,与站在楼上的谢敏相望,只是一息间,谢敏便匆匆走下来。
“我在房中许久不见你回来,还当是发生什么事了,就下来看看。”
谢敏站到他身侧,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悄然伸手去捏他的腕间。
季连心下一沉,谢敏这是让他快快离开此处。
这位姓杜的公子有问题。
季连抬眸望去,果然,杜修的目光落在谢敏身上,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味不明。
杜修慢悠悠开口:“这位公子,相貌可像极了我儿时的一位故友呢。”
谢敏只是微笑:“天下相貌相似之人众多,想来是巧合了。”
“我那位朋友姓谢,单名为敏。”杜修把玩着左手的翡翠扳指,“敢问公子尊名?”
“我倒是与你的朋友同姓,”谢敏淡淡道,“不过,我叫谢敬之。”
杜修眸光暗沉,注视着他的表情,片刻后抚掌大笑:“看来确实是巧合了。季公子,谢公子,有幸相识,改日请二位去我府上坐坐,不知二位是否肯赏脸?”
“不必了,我们并不是京城人氏,怕是无缘再会。”季连冷声拒绝了他。
杜修并不恼怒,目光在这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道:“如此却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