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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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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生被青衣连拖带扯到了大门前,仍止不住好奇心往里头瞧。可这么远的距离,又能瞧见什么呢?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青衣,问:“这言霜,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他?”
青衣眉头一皱,道:“不是怕,我们是敬重他。”
“难道不是因为他很厉害,所以你们怕他,才会敬重他?”
宋青衣心说你个三脚猫的中原话,懒得解释。倒是一向话少的肖鹰开了口:“言大哥是前太子太傅的孙子,往昔是永安城中最负盛誉的‘神童’。”
陆生一听算是明了了。当年太傅因劝谏皇帝召盛骁回朝参政,被皇帝一怒之下打进了天牢。太傅年事已高,如何能经受得了牢里的苦楚,很快染上风寒,又因无人医治,不久便死在了牢里。此时又有人上奏称,太傅通狄,变卖朝廷密报。
用中原人的说话,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一纸令下,太傅府中立刻就搜出了太傅与狄人来往的信件。
这事儿在当时可是个惊世大案,甚至有人因此回想到了数年前,大盛的那场败仗。民间很快有种说法,说当年大盛会败,就是因为言太傅走漏了消息。
那几日,言府的大门上全是烂菜叶子烂鸡蛋。
盛骁就是在这时买下了被发配奴籍的言霜。
虽说盛骁打出生就不得宠,但这不妨碍他以才略取人。
小言霜经常跟着爷爷到宫里,一二来去,很快就结识了同龄的盛骁。言霜学起来乖,玩起来疯,等盛骁下课后,他就带着他到御花园的角落里摘小花玩泥巴。
虽说盛骁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难得有个玩伴,他也不想扫兴,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一旁看着言霜玩得灰头土脸,之后回家挨太傅一顿骂。
言家倾覆,一向傲骨铮铮的言霜也被发配奴籍,打上了价格等着外人来买。他自小以才华闻名于永安,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前来赎买他的人,心思大多都不干不净。
盛骁远在棋州,听闻这消息立刻命青衣带着银两火速赶回永安,这才救了言霜一命。等盛骁在敬明山庄的大门前瞧见言霜的那一刻,心中酸涩喷薄而出。
往日的翩翩少年,如今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言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时脱力,是盛骁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言霜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这个人用结实的臂膀接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没事了,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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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棋州回永安的这一路意外的顺利,几人终于是在皇帝宴客前回到了府上。
盛骁位于永安的住处中有不少皇帝安插的眼线,他秘密出行,回府自然是不能走大门的。
几人走到后门前,盛骁对青衣说:“你带陆生从正门走,就说是我让你去买的波斯奴。”
青衣点点头,拉着陆生走了。临近大门,青衣仔细瞧了瞧陆生的穿着,嘶了一声。
陆生忍不住问:“怎么了?”
“你这副模样,倒真像黑市里的波斯花魁。”
陆生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一会儿进去你就假装不会说中原话,省得生事儿。”
前来开门的小厮开了门,毕恭毕敬地站到一旁。府里的管家走出来看见青衣身边的陆生,果然一愣,问:“这位是?”
“这位是王爷新买的花魁,管家切不可怠慢了。”
陆生老老实实地用波斯语同管家打了个招呼,但在场的没有人听得懂,只觉他叽叽咕咕说得像是鸟语。
府上至今还未有过一位王妃或是小妾,却突然来了个波斯花魁,管家颇为烦恼地问:“王爷可曾说要将这位花魁安置在何处?”
青衣被他问住,思索一番道:“将王爷院子里那间西厢房打扫出来吧。”
龙阳之好在大盛并不稀奇,管家原想着王爷是因此所以至今未婚配,今日看来到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还因为他独特的喜好。
他寻思着这是头一位,地位定是不同凡响,应了一声后着急向太子偷递消息去了。
书房外,肖鹰敲了敲门,里头传出一声“进”。
屋内,盛骁正站在书架前,不知在找哪一本书。
肖鹰将玲珑剔透的玉佩放到桌上,道:“手下人昨夜将东西寻回来了,今早走得急,忘了给您。”
盛骁注意到关键词,眉头一皱,问:“不是赎回来的?”
“那孩子的母亲已病了三月有余,苦熬到上元那晚便去了,连孩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手下人找到那孩子时,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可妥善安置了?”
“言大哥恰巧瞧见了那孩子,说是看着投缘,便接手了。”
“随他吧,你出去喊陆生进来。”
肖鹰出去不久,陆生便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盛骁见他这回没敲门,脸上明显有些不悦。
陆生也是个人精,瞧见他面色不善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不好意思道地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波斯的习惯与中原多有不同,盛骁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有过多的纠结,于是直入主题:“今晚你随我一道赴宴。”
虽说盛骁此举很合陆生的心意,但他还是感到意外。原以为要个把月才能亲近到盛骁身边,没想到这才几日他就要带上自己了。
不过几秒,他便听到了盛骁的下一句话:“花魁就得有花魁的作用。”
陆生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王爷,这样不大好吧?黑市变卖波斯人本就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今夜的宴席就是为了两国交好而设。”
盛骁也知自己此举着实激进,其中一方面是为了让皇帝放松戒备,让对方相信自己虽然回到了庙堂,但大半心思还是扑在风月之事上。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送上门来的波斯人同波斯皇室有没有关系。
只要有关系就必定会有联系,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只要他仔细就必定能发现。
“青衣那有些颜色艳丽的衣服,一会儿你去找他让他给你打扮打扮。”
见盛骁今夜是铁了心要带上自己,陆生也不欲再找理由,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他心不在焉地朝宋青衣的房间走,脑子里全是今晚该如何应对。
陆生一开始就没向哈尼雅打探来访使团的消息,主要是因为他不希望盛骁从他的反应中找到破绽。却不料一切进展得太过快速和顺利,导致他开始对今晚的宫宴发愁。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来的人千万不要是二公主萨珊。
宋青衣早早就察觉到了陆生的脚步声,便打开门等着人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他站在门口,瞧见陆生慢得惊人的步伐和明显写着走神的表情。
“喂,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陆生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快步走了过去,道:“青衣兄怎么知道我要来?”
“听见你的脚步声了,慢悠悠的跟个老太一样。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生的态度很好:“王爷说晚上要带我一同赴宴,让你给我打扮打扮。”
青衣一口茶含在嘴里正要下咽,听了他的话后卡在半道上,呛了个半死,满脸通红。
陆生出于好意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却被他侧身躲开。
青衣缓过来后,一脸的难以置信道:“你说王爷要带你进宫赴宴?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或者是会意错?”
“王爷确确实实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你漂亮衣裳多,让我来找你打扮打扮。”
青衣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愁,表情有些委屈和不甘,但因为是王爷的吩咐,他还是从衣柜里找了身鲜艳的衣裳出来,扔给陆生,“赶紧换上,我再帮你理一理头发。”
都是大男人,陆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三两下换好了衣服,往镜子前一坐,等着青衣为自己打理。
陆生换衣服的过程中,青衣仔仔细细地将他的身体打量了一番,对方身上的伤痕之多,连他这样一个从小打杀着长大的人看着,都有些吃惊。
陆生一头打卷的金发常年披在肩上,只有在妨碍他吃饭的时候才会随意扎起,这些年他常常游走草原戈壁,头发的光泽也比往日暗淡不少。
青衣站在一旁盘算着如何整理他的头发,脸上表情颇有嫌弃的意思,“没时间洗了,随意编一编得了。”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木梳子,将陆生的头发梳顺后,沿着脊梁编成了个大麻花。
换做是旁人扎这么个大麻花,定是变得土里土气的。陆生却不然,这大麻花竟让他看起来有些许乖巧。
青衣从镜子里将陆生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他掐指一算时间,道:“差不多了,你快走吧。”
陆生道了声谢谢,走到院子里就瞧见盛骁已换好了衣裳在等着自己。
他还是第一次看盛骁穿如此华丽的衣裳,墨蓝底色上绣的是精致的水波纹,袖口上烫了成片的金色祥云,腰间挂着两块玲珑剔透的玉佩,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一路上,盛骁都在马车内闭目养神,陆生便老老实实在一旁待着,不敢出声打搅。
皇帝将这场宴席摆在白鹭台上,以示对波斯使团的敬重。马车在台下停住,盛骁拦着陆生,自己先下了车。
此时不止文昭王一家的马车到达,还有众多皇亲贵戚的人马在此等候。
众人皆知盛骁身份敏感,此时都忍不住把视线往他的马车投去。见相貌堂堂的文昭王一身华服下了车又回头,一个个皆是充满好奇,而在看到马车中探出一头金发后,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给瞅掉了。
盛骁要的就是这些人一双双眼把陆生看个清楚。
但陆生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懵懵地撩开帘子,弯腰探出身子。他一抬头,就见盛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
陆生顺着那手臂看过去,看见一向鲜有表情的人此时正扬着笑容等着自己。他搭上盛骁的手心,暖意立刻传了过来。
见他有些发愣,盛骁一把抓住他的手,使了劲把他拉下马车。
顶着一张纨绔的面具,盛骁几乎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他捏住陆生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凑近瞧了瞧,之后松手从怀里取出了个盒子。
哈尼雅从来不用胭脂,因此陆生也从未见过这东西,他此时已经是任凭盛骁拿捏。
盛骁打开小盒的盖子,用中指取了颜色,在陆生温软的唇上来回移动三两下,声音低沉又暧昧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