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蔽日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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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渊也不生气，扯了扯他身上的法绳道：“你似乎忘了自己还是个阶下囚。”
萧别夙笑得更坏了：“徒弟不在，跟我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楚渊感受到他言语中的轻佻，皱了皱眉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萧别夙终于舍得从他的宝贝手串上抬起眼来看他了，他的眼神从戏谑变得有些幸灾乐祸：“关于他身上的心魔，我不能说，即使你杀了我，我也是这个答案。”
楚渊的眼神冷了下来，道：“是谁干的？”
萧别夙勾起唇角道：“你是他的师父，把他从小养到大，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楚渊心念一转，换了个问法：“伍复是否了解此事？”
萧别夙没说话，眼眸低垂下去，楚渊知道他算是默认了，便转身要走，萧别夙忽然在他身后道：“他的心魔，即便没有我的引魂阵，也终有一日会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转过身，萧别夙看向他道：“我能看出他对你的不同寻常，你想救他，但改变不了定局，最后奉劝你一句，换个人吧。”
他停顿了一下道：“换个人关心也好，换个人在意也好，总之不要是他。”
楚渊听了他这话反倒笑了：“我徒弟还能想换就换的，那李沂能不能想换就换？”
萧别夙握了握拳，低头看着手串。楚渊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既然他不愿意说，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是白费力气，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院子。
顾止在门口等着他，怀里抱着却邪倚着门，若有所思地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他今日穿着剑宗校服，窄袖束身的白衣，衣领袖口是金色的祥云图纹，头上依旧戴着那只玉簪。楚渊看着他的侧脸，恍惚中觉得他有点孤寂，但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他甩了甩头，将不相干的想法抛到一边，上前道：“走吧。”
听见他的声音，顾止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楚渊只觉得这一笑将他脸上的寂寥尽数驱散，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率先上了马车。
离山离城区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楚渊觉得他们俩对付步鸣铮应该绰绰有余，尤其是在没有萧别夙的情况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死伤，便拒绝了谢思源带兵前来的提议，毕竟步鸣铮前世是个将军，万一看见赵国的铠甲，估计更要狂性大发。
离山树木葱茏，满眼绿色让人看着很是舒服，但楚渊此时却不觉得舒服，山林间弥漫着凉飕飕的阴气，明明是炎炎夏日，却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掂了掂从萧别夙身上搜出来的短笛，犹豫着要不要来一下直接把步鸣铮唤出来，但他又没用过这种武器，生怕一个不注意把阴兵给引出来了。
“师尊，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顾止忽然皱了皱眉道，“我们上次来时，阴气似乎没有这么盛。”
楚渊也感觉到了，他唤出水龙吟，小心地搜索着茂盛的草丛，轻声道：“步鸣铮算是个邪神，他在此处阴气自然强烈，幸好只是个愚物，我们只要把他找出来就行。”
他话音刚落，只听山体深处传来一声荡气回肠的闷响，他一寸一寸地转身看向顾止，惊恐道：“不是吧……”
顾止的声音有些不稳道：“阴兵！”
下一秒，整个离山山摇地动，天崩地裂！
碎石纷纷坠落，山体下面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仿佛想要挣脱茧壳的蝴蝶一般奋力挣扎。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同时举剑，深深地插|入山体，在一片摇晃中念动咒语。
但山体的摇晃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剧烈，眼看整座离山就要崩塌，楚渊站立不稳地歪了一下。
顾止伸手扶住他，喊道：“师尊，快离开这里！”
“不行！”楚渊又惊又怒，“这些怪物会毁了渭城的！”
山体深处隐隐迸发红光，天地动摇，狂风肆虐，电闪雷鸣，山下的房屋已经倒塌了不少，乌云蔽日，渭城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城中百姓纷纷惊慌地四处逃窜，宛如见到末世来临。
“走。”顾止冲他大喊，同时拔出水龙吟，施了个御剑的咒语，二人站在水龙吟上凌空飞了起来。
他们方才站立的山体迅速地塌陷下去，山川树木全都毁于一旦。
“顾止！”楚渊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未生过顾止的气，但这一刻他是真恼火。
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他只觉得腰间一松，顾止松开了他，飞到了却邪上，回头对他道：“师尊，去山下等我。”
说着，便御剑往离山俯冲而下。
“阿止！”楚渊被他吓得大喊，他疯了吗？！阴兵已经要破山而出了，他此时冲过去是要送死吗！
他在空中犹豫了片刻，便不管不顾地追着顾止而去，那抹白色的身影在离塌陷区不远处停了下来。
顾止一声呵斥，手握斩月剑，控制剑身缓缓向离山中央下落，剑气铺满了整座离山范围，灵力之强大让楚渊也无法靠近分毫。
银白的剑刃越来越靠近阴兵所在，剑气迸发出刺目的光芒，颜色越来越深，他注入的修为也越来越多，楚渊无法靠过去，心急如焚地在旁边呼喊他的名字，但顾止压根听不见他说话，嘴角缓缓地溢出了一丝鲜血。
楚渊快要崩溃了，他算是明白了，顾止打算用斩月代替翻天印，以自己的修为将阴兵永远封印在离山，但他刚刚受过心魔的侵蚀，又怎能做得到！
“阿止！停手！停下来！！”楚渊疯狂地对他喊道，无奈声音在轰鸣中尽数被淹没。
顾止持续用剑气压制涌动的红光，斩月逐渐下沉到离山底部，阴兵奋力想冲破封印，换来更强烈的压制，他结印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反复支撑不住这样高强度的修为输出，却邪稳稳地浮在空中。
“不要——”楚渊看着斩月淹没在山体之中，那是顾止亲手从问剑峰带下来的神兵，是跟随了他多年、只听从于他的神兵。
山间划过一丝悲鸣般的清啸，仿佛是斩月在向主人道别。
红光慢慢被压制下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整座离山被夷为平地，轰鸣声慢慢地散去，乌云拨开，阳光重新洒满了渭城。
顾止御剑落地，踉跄了一下，嘴角鲜红的血液和苍白的面孔对比鲜明，楚渊飞速落地跑向他焦急道：“阿止，你怎么样了？”
顾止抬眼看向他，刚想开口，禁不住一阵咳嗽，雪白的校服上沾上了血点，楚渊忙扶住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疼。
“你……怎么这么傻。”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完整地说出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眼眶就湿润了，他别过头去，不想让顾止看见自己的难受。
顾止竟然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道：“我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那时你的斩月啊，你费劲千辛万苦将它从问剑峰带回来的斩月。
楚渊心中阵阵钝痛，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顾止皱了皱眉，蓦然道：“师尊，步鸣铮既然能控制阴兵，那他定然已经恢复意识了，如果他想起那些记忆，他此刻最想杀的人……”
“丞相。”楚渊心里一紧，犹豫着看了眼离山，终是带着顾止御剑飞往城中。
城中空无一人，百姓饱受惊吓，都躲进了家中，皇宫也是一片混乱。
等他们赶到丞相府的时候，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打斗声。
楚渊忙道：“一会儿你切莫动手，你不能再受伤了。”
顾止看向他，他也不进去，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止，顾止只得点了点头。
二人冲进花园，只见满地狼藉，四周都是家丁和守卫的尸体，一身破烂铠甲、面目全非的步鸣铮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正死死地将谢思源掐着脖子举在半空中，李康成肚皮朝天躺在一边，不知死活。
谢思源奋力挣扎，奈何他的血肉之躯怎斗得过阴尸，步鸣铮浑身刀枪不入，皮肉已僵，尸气透过指甲划过他流血的脖子，那一片伤口已然变成黑色。
步鸣铮张口就要咬碎谢思源的脑壳，他露出满口獠牙，谢思源只听见自己的上牙和下牙不住打磕，眼看着血盆大口就要咬向他，忽然听见“铿”的一声，谢思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一把泛着蓝光水纹的剑，不偏不倚地插|进了步鸣铮大张的嘴巴里，将他的牙齿牢牢卡住！
步鸣铮发出一声恼怒的咆哮，一下子松开谢思源，谢思源一头栽倒在地，头皮血流地往旁边爬去。
他转过身，愤怒地看向身后，楚渊催动法绳缠向他，同时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地飞身将一张定身咒贴在了他额头上，顺便抽|出了他嘴里的水龙吟，心痛地甩了甩弄脏的剑身。
步鸣铮大张着嘴，被法绳缠了一圈，定在原地，楚渊冲旁边哆嗦的家丁道：“去房里将我的包袱取来。”
那家丁慌忙去了，他蹲下身查看李康成，只见他腹部划了一道大口子，肠子都冒出来了一些，那伤口鲜红无比，像是碰巧被利器所伤，而不是步鸣铮弄伤的，他吁了一口气，淡定地让家丁把他的肠子塞回去，然后去请大夫来给他缝上。
谢思源努力站起身走过来道：“时兄，幸好你来了，否则我们今天估计全得交代在这儿。”
楚渊揭开他捂着脖子的手，只见方才步鸣铮掐他留下的几个血窟窿已变成深黑色，他皱着眉道：“这邪物估计和僵尸是一个类型，我先把它困牢了，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
谢思源面露恐惧道：“僵僵僵僵僵尸？我操！我被他伤了，不会也变成僵尸吧？！”
他话音刚落，在他旁边收拾残局的家丁瞬间离他远了一点，楚渊琢磨道：“他没有咬到你，你应该只是中了尸毒，但也不排除尸毒过多导致你变异，所以得赶快治疗，你们几个，去厨房取些糯米过来。”
“是！”那几个家丁慌忙下去了，谢思源简直快哭出来了。
一个家丁拿着包袱从房间里跑出来道：“时宗师，您要的东西。”
楚渊打开包袱，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翻出墨斗和三清铃，将墨斗呈网状弹在步鸣铮身上，最后把三清铃挂在法绳上。
谢思源满脸绝望地看着他道：“时老弟呜呜呜，我还有救吗呜呜呜……”
顾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万一你变成僵尸，我会一剑帮你解决痛苦的。”
谢思源惊恐地看向他，但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一点儿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儿，默默地低下头开始呜咽。
下人拿来了糯米，楚渊抓了一把拍在他脖子的伤口上，谢思源痛得大叫，那伤口竟然冒出一股黑烟，楚渊将剩下的糯米扔给他道：“熬点粥喝了，然后用三石糯米泡澡，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铺也铺一层糯米。”
谢思源不安道：“有、有用吗，我真的不会变成僵尸吧？”
楚渊心道李康成都快死了也没你这么啰嗦，哦，不对，他好像是晕过去了。
“放心吧，明天我再看看你的情况。”楚渊敷衍道，谢思源惴惴不安地走了。
顾止看着宛如石雕的步鸣铮道：“师尊要如何处置他？”
楚渊道：“他杀了这么多人，本来我想一把火烧了完事儿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邪物被炼化就是用来受制于人的，可他居然会有自己的意识，着实古怪。”
顾止一言不发地看向他，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什么，你们收拾好了就退下吧，将这玩意儿帮我搬到房里去就行。”
下人们本不太敢碰步鸣铮，奈何时宗师发话，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将小山似的步鸣铮搬到楚渊房里，然后脚底抹油走了。
楚渊伸出左手，按了按红绳道：“映儿，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蔽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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