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传》我在落花梦里

6、相府七夕（2）

　　苏辙却淡淡一笑：“莫姑娘刚才说愚蠢无知的女人最可怕，可是本大人可是觉得像姑娘这样博学多才的女人才最可怕呢！”
　　“哦？丞相大人何出此言？”莫惜淡淡一笑，不动声色。
　　“汴京士子官员人手一份《汴京日报》，莫姑娘几乎已经相当于控制了整个京师的舆论，你说这可不可怕呢？”苏辙淡淡一笑。
　　“莫惜不解丞相大人的意思。”莫惜淡淡一声：“莫惜只是想赚点钱而已，并没有什么‘控制舆论’的心思。”
　　“你没有，可是你背后的人呢？万一他有‘控制舆论’的心思，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苏辙微笑道，眼光里却是十分的慎重。
　　“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什么‘背后的人’？”莫惜不解问道。
　　“莫姑娘，今日早晨御史科有人参奏《汴京日报》，要求彻查背后指使者，只怕《汴京日报》是凶多吉少了，莫姑娘何必执迷不悟、替人受过？”苏辙淡淡道。
　　“那可要让丞相大人失望了，本姑娘背后就没有什么‘高人’操纵！”莫惜最恨这个社会对女子的不尊重和不信任，听他语气轻蔑，不由怒极，冷笑一声。
　　“谁会相信区区一个弱女子能够有这样的智慧和能力办一份这样前无古人的报纸？如果说莫姑娘幕后无高人操纵，我怕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吧！”苏辙淡淡一笑。
　　莫惜更是火冒三丈，冷笑道：“谁说弱女子便没有这样的智慧和能力？上古有螺母缫丝造福天下；汉朝有昭君出塞大义凛然；南北朝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北击胡虏；唐时有武则天执掌天下维系贞观盛世！她们哪一个不是区区‘弱女子’？她们哪一个不是造就了千古功业，名扬青史？她们又哪一点比男子差？凭什么我是女子你便怀疑有什么幕后高人？《汴京日报》就是我一人独创，你要找什么幕后人，直接找我便是！”
　　“千古功业，名扬青史，不知道莫姑娘又想创建什么样的功业呢？”苏辙淡淡一笑。
　　“莫惜并不想创建什么功业，只是想自食其力，自立于世而已！丞相大人也不用用那些弯弯肠子来猜测我的什么‘用意’，我的身世令兄清楚得很，要是我有什么不轨之心，令兄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呢！”莫惜冷冷道。
　　“自食其力，自立于世？莫姑娘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呢？这世上哪一个女子不是依靠男人而存在？难不成，莫姑娘想要孤独一生？”苏辙笑道。
　　“谁说这世上女子要依靠男子而存在？那不过是因为她们从小就没有被授予可以谋生的技能，如果女子从小就和男子一样接受同样的教育，女子的才智不会比男子更逊色，如果这个社会能让女子参加科考，能让女子当官，女子还用依靠男子么？就像我，我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经营《汴京日报》，赚取钱财，自食其力，就不用依靠任何男子。孤独一生又怎么样呢？如果遇不到能始终不渝白头偕老的人，我宁愿孤独一生。”莫惜淡淡道。
　　“那不是太可惜了么？莫姑娘才艺无双，世间少有，却要孤独一生，岂不是天妒红颜？”苏辙笑道。
　　“红颜？我算得上么？”莫惜淡淡一笑：“只有西施杨贵妃这样的千古美人才当得起这两个字吧！我不过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怎么敢自比红颜？”
　　“莫姑娘说笑了，莫姑娘天生丽质，花容月貌，怎么能说是其貌不扬呢！”苏辙笑道。
　　“是丞相大人的夫人们太丑了，还是丞相大人喝醉了，或者是丞相大人太不会恭维人了？”莫惜淡淡一笑。
　　“莫姑娘莫非真的不自知美貌？可是哥哥为莫姑娘写的词里也多有溢美之词，莫姑娘不会不知道吧！”苏辙吃了一惊。
　　“词人所写的词不外乎红香绿玉，凝脂芙蓉，就是一个几岁的小丫头都可以被写得楚楚动人、天香国色，我又怎么会无知到把那些千篇一律的词语当真？”莫惜不以为然道。
　　“你就这么想哥哥写给你的那些词？”苏辙更是大吃了一惊。
　　“不是么？在我之前，苏大人写过此类的词给别的女子，在我之后，苏大人还在写，我又凭什么认为这些词是专门写给我，是独一无二的呢？”莫惜淡淡道。
　　“天下女子都以得到各个写的词为荣，莫姑娘竟然如此淡漠视之，真是让子由佩服呢！”苏辙笑道。
　　“以前的王朝云或许会将那些红香绿玉的词曲视为珍宝，可是现在，王朝云已经死了，我是莫惜，而不再是那个又笨又傻的小丫头。”莫惜淡淡一声。
　　“可是，莫姑娘真的一直都不觉的自己长得很漂亮吗？”苏辙笑道。
　　“那丞相大人说说看，我哪儿长得漂亮呢？”莫惜淡淡一笑。
　　“芙蓉如面柳如眉，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眼横秋水••••••”
　　“这些话，丞相大人对任何一个长得不算太丑的女子都会说吧！”莫惜淡淡一笑，“而况，我是既点了唇也描了眉，不是说，女子不妆，不能见客吗？我怎么素面朝天的来见丞相大人？”
　　“莫姑娘还真是特别，哪个女子听到男子的赞美不是欣喜之极，莫姑娘竟然如此淡定。”苏辙笑道。
　　“因为我本来就不美。我可不是那种浅昧无知的女人，我自己长什么样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莫惜淡淡道。
　　“看来莫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美貌，可是事实是，莫姑娘的确很美，是令人见之忘俗的美。”苏辙淡淡一笑，又道：“如若莫姑娘不美，哥哥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正是因为我不美，苏大人才会另寻新欢，不是吗？”莫惜淡淡一声，“虽然我不知道丞相大人为什么恭维我，但还是谢谢你。我想说的是，我靠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可以挣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容貌之于我，并没什么意义，我也不会在乎它的美丑，我相信，真心爱我的人，也是不会在乎的。”
　　“莫姑娘可真是奇怪呢！明明长得很美，却拼命的否认，有趣有趣。”苏辙淡淡一笑，“莫姑娘，你可知道，你是我苏辙平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所以，我才会在黄州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迷上了你，要哥哥将你送给我。你自以为你所以的一切都是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换来的，可是你若真的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真的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吗？要知道，男人只有在和美女说话的时候才会心软，会不自觉的答应她的请求，比如莫姑娘请我帮忙写社论，如果莫姑娘真的只是其貌不扬的话，我想这么有风险的事我不会答应的。可是，莫姑娘的话有一种魔力呢，看到莫姑娘，就让人的心不自觉的软了，不忍拒绝莫姑娘呢！”
　　莫惜不由怔住了，想起每次谈生意派别人去都多有不成，而自己几乎每次都是马到成功。还有以前在苏府，的确每次来客都会夸她，但是她只不过当成恭维话从未当真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现实世界中不过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女子罢了。可是，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来以后，虽然承认自己不漂亮，可她确实也没有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女子。
　　是真的人在不断的进化，自己所处现代的人比宋代的人都漂亮？还是装扮的原因？都说三分相貌，七分打扮，想想自己在现代经常是素面朝天，别的所谓的美女也不过是化了妆而已，如果自己化妆是不是真的也可以说是美女呢？莫惜突然想起现代的时候，有同学笑着对她说，她的样子最适合穿古装了，梳古代的发髻了，难道她在这个时代，真的算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
　　可是，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自己的事业才进行得如此顺利？是因为自己的美貌，才会在刚出道时名满西湖？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先生才会喜欢自己，还有赵大哥，一切的缘由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而不仅仅是自己的才艺和智慧吗？原来她一直所骄傲的，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的美貌这张免费的通行证上的便利所得到的啊！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所谓的才，所谓的情，都只不过是为美丽增色而已，如果没有美貌，即使有再高的才情和智慧都无人问津啊！
　　莫惜，你如此自负，如此骄傲，但你的骄傲和自负却是建立你天生的美貌的基础上，而不是你的智慧和才情！那是那些男人给予你的方便！一旦你年老色衰，一切方便都不存在了，你的所谓事业也不可能这样一帆风顺了，你自以为可以在这个男权社会自力更生，但实际上，你的一切还是男人给予的呀！当你真的年老色衰，无所凭借的时候，你真的还能自力更生吗？那时候，孤独无依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莫惜怔怔想着，却突然听到苏辙一声惊叫：“莫姑娘，你做什么？”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双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十指正用力往脸上抠，似乎要将脸皮撕下来。
　　“丞相大人，是不是我把这张脸划破了，你就不会再看我一眼，再和我说一句话呢？”莫惜放下手来，淡淡一笑。
　　“莫姑娘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苏辙淡淡一笑。
　　“以前我真的一直以为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换来的，没想到，竟大多是借了这张脸的光，真是可笑！”莫惜一声苦笑的自嘲。
　　“莫姑娘天生丽质自当好好利用，有什么不对的？你说的那些女子的功业不都是建立在美貌的基础上吗？王昭君若非美貌怎能博得可汗垂青维护蒙汉数十年友好？武则天若非美貌又怎能得宗中垂青得以执掌天下？美貌正是上天赋予美女们最好的武器啊！”苏辙笑道。
　　“美貌是上天给的，又不是我靠自己的汗水和努力获得的，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的知识和才艺却是自己一分一秒的努力和汗水获得的，是我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才够光明正大，用心无愧。你说王昭君和武则天，那螺母和花木兰呢？她们不见得貌美吧！”莫惜淡淡道。
　　“有趣有趣。我发现跟莫姑娘说话总是让人耳目一新呀！”苏辙哈哈大笑，又道：“以前子由还真的只是看到莫姑娘的美貌，今日莫姑娘才真正让子由看到一个有思想和灵魂的非同凡响的奇女子。”
　　“是么？”莫惜淡淡一声，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淡淡道：“丞相大人刚开始留住我的事不过是个借口是不是？陪丞相大人闲聊这么久，丞相大人好像都再没提。”
　　“《汴京日报》的事的确只是个借口，还是莫姑娘提起我才想起呢！”苏辙淡淡一笑：“散早朝后我问过哥哥，哥哥说你在徐州的时候就办过什么《徐州日报》，可见是你自己独出机杼，并非幕后有人指使。”
　　“既然如此，丞相大人留我是何意？”莫惜淡淡一笑。
　　“莫姑娘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苏辙淡淡一笑。
　　“什么？”莫惜怔了一怔。
　　“七夕呀！”苏辙笑道。
　　莫惜更是一怔，自己，竟然连七夕都忘了么？
　　“子由不是说过，希望与莫姑娘花前月下，美酒佳肴，共度良宵么？莫姑娘可愿意？”苏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