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袖翻云》棠醉

2、第二章

　　“老爷……您就别打了……祁儿他也是脑子一时糊涂！过些日子您就算同意了，祁儿也不会有什么兴致了！”
　　“这孽畜！只会给我韩家丢脸！今天若是不教训他，以后不定出现什么乱子！”

　　还未进门就被一连串的叫骂声和哭声吓着，脚步生生顿在门槛外。门口看门的几个青壮男子都朝着小院子的深处望，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轻咳了咳，“发生了何事？”
　　几个男子一个激灵，回头，脸上的神色有半分僵硬。
　　平常里最识大体，最会说话的李大哥，也只是看着我，没说话。我看着李大哥，笑了笑，“不必紧张，只是瞧着几位大哥似乎对韩家的家内事分外好奇，想问问罢了。”
　　李大哥咽了咽吐沫，对我深深一鞠躬，甚是庄严道，“大公子，不是我与其他兄弟们好事儿，想管韩家的家事……只是这事儿，城里都、都传开了。大公子还是快些去瞧瞧吧……老爷他为这事儿火冒三丈，夫人已经劝了半天了，也没见老爷有放过二公子的架势。”
　　站在李大哥身边的守卫又道，“二公子平时对我们都很是关照，我们都不想他出些什么事儿，眼下也唯有大公子您能救上一救了。”
　　我在心里发笑。
　　所谓恶人有恶报，纸里包不住火。韩祁敢做，就必须敢当。

　　当我到院子里的时候，只见两边的小厮手里分别拿了个长板子，只等着老爷一声令下便要打在趴着的韩祁身上。我在心中暗叫不好，我本以为爹只是象征性的发发火，火气过了，便就会放过韩祁。谁知道，他竟然来真的！我因为气走教书先生就曾挨过一顿板子，从此以后便在没惹过爹生气，当时，不过挨了十个板子就疼的昏了过去。眼下的情况……
　　正趴在长凳上的韩祁，死死闭着眼睛，牙关都打着哆嗦。他分外不合时宜的喊了句，“我又没有错！爹你凭什么打我！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想娶谁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权利管我！”
　　我爹气的比韩祁哆嗦的还厉害，指着韩祁，怒道，“好！好！你的自由！你的自由！你的自由那么重要，重要得过韩家的脸？小钱小贵，给我打！打死他这个不肖的儿子！”
　　韩祁别过脸，这一别，他的视线便落到了我的身上，眼睛里荡漾出半分希望。
　　我终是不忍了，看着将要落下的板子，上前一个大跨步，“爹！”
　　我爹扬扬袖子，示意两人放下板子。
　　他拧了眉毛，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沄儿，怎的这么早？快些回房吧，在过几个月就科考了，不宜见血。”我脸开始扭曲。
　　轻叹了口气，我道，“不知二弟犯了什么错误，惹得爹不悦？”我又瞧了一眼一边的韩祁。“快些给爹赔罪。”
　　韩祁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出声，眼睛直勾勾的，只盯着我。
　　我被盯得不太自然。随即看向爹，鞠了一躬，“爹，二弟就算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至于打他板子吧？若爹还是执意要打，就连我也一并打了吧。”
　　说罢，我便装模作样的要去正厅里取来一把长凳。没等我进正厅，娘就开始哭了起来，哭的比之前还要凄厉，“老爷，老爷！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没教育好祁儿，你别打沄儿，也别打祁儿了……来打我吧！”
　　果然。还是我娘最了解我，看见我如此做，便知我只是为了做戏给我爹看。哭的也愈发有底气。
　　我爹一拂袖，一声怒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为这逆子求情！”我知道，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只要韩祁这时候服个软，一切就都好办了。谁知，韩祁看了一眼我和我娘，随后便甚是不屑的将眼睛瞥向假山池沼，有意激怒爹。
　　这下子，完了。
　　爹悠悠叹了口气，将双手背到身后，盯着韩祁道，“只要你现在和那个小白脸断绝关系，我便既往不咎，饶了你这一回。”
　　小白脸？小白脸是形容女人的么？我心下疑惑，没多说话。
　　韩祁终是把目光撤了回来，“我不能负了她。”
　　爹的脸愈发黑了，我娘的泪水下的更是连成了串儿，我嘴角抽搐的愈发厉害。
　　这韩祁，分明是在讨打！
　　我开始在心底求观音菩萨。
　　我爹正要说话的当口，李大哥突然疾步快跑过来，猛地在爹面前跪下，声音还打着颤，“老、老爷，万岁爷口谕，请您火速入宫，有要事……”
　　李大哥话没说完，爹已经向前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轻飘飘一句话，“今日之事，以后再算。”
　　我长呼出一口气，我娘抹干净泪珠，韩祁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韩祁醒的时候，我刚在他的卧房里吃完晚饭，碗筷也刚刚收拾走。
　　韩祁抬起眼，眼睛里甚至还隐隐泛着泪光，我看的心下一软，责骂的话就在嘴边，张张嘴没说出来，只怕我说完了，韩祁的眼泪也要下来。
　　韩祁看着我，声音中带着乞求，“大哥，你借我点儿钱好不好？”
　　我瞪大了眼睛，韩祁自从六岁懂事了，不尿床起还是第一次叫我一声“哥”。
　　“韩祁，你还是叫我大名吧，这样怪瘆的慌的。”
　　“不行。”韩祁目光分外的坚定，“我要是不这样叫你，不好意思向你借钱……”
　　“你要借多少。”
　　“八百两银子。”韩祁看着我又叫了一声哥。
　　八百！？八百两银子！？别说是叫我哥了，你叫我祖宗我也拿不出来啊！更何况要是被爹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韩祁合上眼睛，肩膀开始抖了起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知道，爹最宠你了，你是要科考的，你随便编个由头就能要来钱了……等我有钱，我一定还你。”
　　我定了定心神，答非所问，“你先说说，是那个勾栏里的花魁？”
　　韩祁混迹无数勾栏，是个风流的翩翩少年，他凭借那张好脸蛋不知骗了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可他翩翩有个怪癖，非花魁不碰。他这钱定是要去为那个花魁赎身去了。
　　韩祁犹豫片刻，摇摇头，“不是花魁。”
　　我心里蓦地浮上爹的那句不明不白的小白脸，笑着打趣他，“难不成，真是个小白脸？”
　　“子月才不是小白脸！”韩祁气的脸红脖子粗。
　　韩祁低低说了句，“不过……子月确实是个男人……”
　　我凝固了。
　　灯火昏黄之下，韩祁的脸上生出了我从没见过的微红。

　　这、这、这算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