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哥将我带回家后，便回到自己房中，从拉着我回家到他回房这一段时间，他一句话也没有同我讲，不管是责怪或是解释。
　　我在大堂与大哥房门外的走道上走来窜去，想要敲门解释，可也不敢，我已经懊恼得捶胸顿足，我怎么忘记了这是京城，并不是镇上，在镇上，就算是做生意上的交涉，大家也只是到茶楼坐坐，谈谈想法，完全没有京城这般混乱，其实在京城上花楼去讲生意，这是很平常的事，有时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上花楼买上几个姑娘送予官员的事，家里也是做过，那么大哥为了生意，会上花楼的事情，我不是没想到过，只是亲眼看到了，实在是无法接受……
　　我去厨房里熬了汤端给大哥，我知道他最近很累，要不也不会不管我任小二在红楼里胡说八道，这汤也算是我今日冒失的补偿吧。我轻轻的敲着大哥的房门，可房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大哥一定还在跟我生气，我将端着的盘子放在门口前，“大哥，我熬了汤，开开门吧。”我这么唤了好几次，可是屋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只好改口：“好吧，既然大哥不想见我，那就算了，这汤就放在外面，我回房了，你要记得出来拿，汤凉了就不好喝，还有记得不要和我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大哥的房门，直到转角处，仍不见门打开过。
　　过了半个时辰，听陈伯说，大哥出去了，我去到大哥门外看时，汤碗已经不见了，大哥已经喝了汤么？这是不是说明大哥已经不和我生气了？我一高兴便特意上街买了菜，亲自做好晚餐等大哥回家一起吃饭，可是为什么天已经黑了，大哥还没有回家？我丢下筷子，一怒之下奔向了红楼。
　　此次来京城虽未有太久，可京城的许多路我已经记下，在江家的时候，我总是以路太多为理由，所以我告诉自己，就算不会分得清道路也算正常，可是离开了江尚宣，少了对他的依赖，我终于还是学会了独立，至少我学会了分辨道路。
　　花楼？又是花楼！谈生意上哪不行，怎么偏要往烟花之地里钻！我由红楼再去到白日的那条街时，窄小的街道已是人潮拥挤，听说今晚特意在楼中办有花会，所以京城中但凡有些闲钱的男子都会聚到该楼中……
　　我才靠近大门，还没反映得过来，就被一女子拉住，挤入人群，也算那女子眼尖，带着我抢到一个空桌处坐下，我对她点头以示谢意，而她将微微一笑坐在我对面。这时我才看清楚她的脸，这是一个长得及为清秀的女子，她看起来比我还小，她是来凑热闹？或都她就是这里的姑娘？若说是这楼里的姑娘，哪里有这么单纯的表情；若说是好人家的姑娘，那又怎么会拉着我跑到楼中坐？
　　“姑娘，我们有见过么？”我心里所猜测的那两个问题都很突兀，不适宜乱问，所以便想以此引出我想知道的内容。
　　“应该没有吧，不记得了。”那女子似乎有努力回想过，可是什么也想出来，看来我是真的不认识她。
　　我与她就这么一直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我感觉到肚子有些饿，我才不好意思的开口问她：“姑娘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或者喝些茶水？”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既然把我拉了进来，还与我同桌，我总不好只顾着自己吃东西而不管她吧，至少我还是要客套一下，不管她想不想吃。
　　“真的么？即使是最贵的茶水，最贵的糕点都无妨？”那女子听到我的声音，眼神便开始有了活气，不似刚才一直是处于那种懊恼与尴尬中的神情，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当然，只要姑娘喜欢，请随意！”我尴尬的笑笑，再次给她确认，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点最贵的，听说花楼中普通的东西都要是市面上贵上几陪，我不自觉的将手从桌面上移到膝上，摸了摸袖囊里的钱袋，里面是装有钱，可是不知道有多少，够不够我今晚的开销，可千万不要找太贵的东西吃才好……
　　那女子夸张地发出一声尖叫后，便起身，往人群中挤去。她是从哪来的？难道她不知道只要叫人，就可以点食，并送到桌上？还是她的眼睛比我的还要差，看不到那些穿着代表着花楼的衣服的一群人？虽有些诧异，可我也无心顾及，只当是她好奇，也懒得再管她。当然我并未忘记今晚来此的目的，由于好不容易抢到的桌子没有人守着，我自然就不能乱跑，只能在原处四处观望，寻找大哥的身影。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大哥所在的位置，今晚桌子的安排是按大半个弧形的方式排列，桌子虽多，可也没有了空位，我想若是没有预先订桌，怕是也挤不到前列，而大哥正坐在我的斜对面，相隔四五桌处的第一排。今晚他们那一桌仍是有着很多女子做陪，值得庆幸的是大哥的身边没有坐着女子，就算是他要饮酒，也是自己倒上。他坐在那里，倒显得与那些人格格不入。
　　“公子，东西拿来了！”忽然觉得有阵风吹过，接着就听到有东西落到桌上的声音，我抬头时，正看到那个女子对着我笑，她仍旧是坐在我的对面，她放在桌面上的是一碟糕点。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茶水，还有许多的水果。
　　从鸨母宣布花会开始之后，四周就变得安静，只听到台上女子唱歌的声音，而我的目的不在台上，所以台上是什么人，唱些什么内容我一概不清楚，因为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大哥身上。
　　“12！”我无意识的念出这个数。
　　“公子在数什么？”与我同坐的女子好奇的发问，并朝我的视线看去，奈何人太多，她无法做出判断，猜测我的想法与视线的去处。
　　“没，没什么，嗯，我看你也闲着，不如帮我记数吧，我数一个数，你就帮我记下，直至我说到新的数字才许忘了之前的，能帮么？”我在数什么？当然是大哥喝酒的杯数，这些回去都是要与他算账的，娘常说酒伤身，不许大哥多喝，就算是应酬时也要记着。视线里的大哥似乎也没有用心去看表演，他时而看着桌子发愣，回过神时，便又是倒酒饮下。至于让那个女子她的心思全在整桌的食物上，哪有听曲，看人的心思，反正她都没那个心思，还不如让她帮我记数，叫她帮忙的原因自然是怕自己搞混了；再说让她记着，我也可以省省心，吃些东西，我今晚还未进过食，现在记起，肚子便是更饿了。
　　“好，公子说什么都好，我一不定会不辜负公子的期望！”那女子对我笑笑，很干脆的应答下了。
　　“姑娘今晚没吃过晚饭么？”看她无心于歌舞，那我就猜不出她来这里做什么了，总不成是只为了吃吧？坐下那么久，我虽一直是看着大哥，可偶尔有余光扫到她身上时，她总是在吃，看起来她比我还要饿……
　　“没有，今日可是在办花会，机会那么多，晚饭自然就不备了，每个人都要凭本事吃饭，还好我遇上了公子，没有为难我，还同意点了那么多好吃的，一定是我爹的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在开始接客的第一天遇上公子！”那女子咽了许久，才将嘴腾空，回答我的话，虽然说到最后，她的神色有些黯淡，可仍对我露出了笑容。
　　她是这里的姑娘么？这个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倒不至于很惊讶，值得我诧异的是她是新来的，未经调教，为什么鸨母会放心让她接客？总不至于真是为了省那一顿晚餐的钱吧？她还有着那么单纯的表情；那么孩子气的行为；当然还会很有义气的对人许诺，能在花楼中遇见这样的姑娘真是让我料想不到。
　　“姑娘已经没有亲人了么？”是不是没有了亲人就要沦落至青楼？看来是因为她的年纪尚轻，所以脸上的表情尚未能很好的掩饰过去，才让我看到她的不快乐。
　　“不是，公子怎么会这么想？除了我爹在上个月过世之外，我还有娘、弟弟、妹妹！”女子惊呼了起来。她那稍大的音量惊到了临近几桌在认真看表演的客人，因而我们受到了不少的白眼。
　　“既然有，那又为何还到这个地方来？你的年轻看来虽小，可是也应该明白，只要是女子，一旦入了这个地方，不管今后是否守得住清白，若还想嫁一个好男子做妻，那根本就不可能，你娘怎能将你推入火坑！”既然是有亲人，又怎么还会沦落到这里？难道是她遇上了后娘？对于眼前的女子，不禁让我勾起了一丝怜惜。
　　女子闻言，原本的略带苦涩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泪水便涌起，滑下脸颊。她用袖子轻轻将泪水擦干，而脸上也一直保持着那一抹笑容。“听姐姐们讲，来眼这里对欢的男子，在100个之中才会有1个是好人，我今日真是幸运，竟然让我遇上了……”
　　这样的话我听来很尴尬，不知道如何做答，只好用干笑来打混过去，而后她吃她的，我监视我的……
　　那一晚的曲我是一首也没听尽耳，就单是监视大哥的行为一晚。在花会结束后，那个一直与我同坐的女子将我送到巷子外。
　　“姑娘请留步，巷子已经到头，姑娘不必再送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这个巷子的安全本身就是个问题，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好，万一被哪个男子扯住了，那就牵扯不清了。”我停下阻止女子对我的相送。
　　“嗯，那公子明日还会再来看我么？”女子对我微微一笑，在许久都等不到我的回答后，她脸上维持的笑容便显得有些勉强。
　　“若是我无事可做，我就来……”在那逼人的视线下，我只好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没说一定会来，若是我真不来，你也不能怪我！
　　“好，不管公子来或不来，我都会在楼中等着公子！”那个女子灿烂的笑容重回脸上，她说完便转身跑回楼中。
　　我看着越跑越远的那个身影真是欲哭无泪……
　　我回到家的时候，大哥已经在大堂里坐着了，他正看着满桌未动过，并且没有收拾的菜发愣。我走近大堂时，脚步起惊到了他，他收起了绪，起身迎向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上一个女子出门总是不太安全，下次若是真想出去，就找人陪着出去，并且要早些回家！知道了么？重复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那些你知道的。今晚水儿去哪玩了？尽兴了没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有没有吃过东西？”大哥叹息着对我说道。
　　我原想反驳大哥说，我现在是男子的身份，怎么那么容易发生意外！可是想想大哥的好意，我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明我已经听到他的教诲，并且知道分寸，其它的一概不做答。
　　“水儿是不是在生大哥的气？大哥知错了，大哥今晚出去前不记得让水儿不要等着吃晚饭，不过虽说大哥出去了一晚，也没胃口吃下什么，大哥现在就去热热饭菜，咱们一起吃饭吧……”大哥没等到我的回答，便将自己认定的想法套在我身上。大哥一直清楚我的性子，他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不吃东西；若是我将不高兴一直隐忍着，待到发怒时，肯定会掀翻桌子，所以他没说上几句话，便先向我检讨。只是他这次猜错了，我已经在花楼里吃东西，但这个答案我不能告诉他……
　　其实大哥在花楼里喝酒的同时也吃过东西，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大哥此时所说的话，才让我觉得不明白。我虽猜不透大哥的想法，但也还是跟着大哥端着菜盘子走向厨房，而不是随意找借口回房，因为我想知道大哥想做什么！
　　生火、热菜全是由大哥一个人完成的，我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只是站在门口处看着大哥完成全部的过程。
　　“要不，算了，都那么晚了还吃，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睡得下呢，反正这些菜大哥都吃过，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食材，倒掉给人喂家畜算了……”我给大哥提议，今晚大哥吃下的东西可不算少，就算再吃，也吃不了多少，又何必再去麻烦那么多。
　　“不麻烦，大哥还饿着，水儿就算是陪大哥吃一些，这样可好？”大哥头也不抬，依旧是忙着烧柴。
　　我们重新将饭菜搬回桌上时，时间已经很晚。大哥为我盛上小半碗饭后，再为自己添上满满的一碗饭，我看着手中的碗，再看着大哥埋头吃饭的情形，一时语凝。若是不知道大哥之前在做什么，一定会以为大哥今晚什么也没有吃过。
　　“大哥，太晚了，不要吃得太多，要不晚上又会睡不好……”我不好言明，只能以另一种说法阻止大哥。
　　“不多，平时大哥也是吃那么多，再说水儿做的菜很好吃，多吃也不是委屈自己。水儿也吃一些吧，就算是没喂口，也要陪陪大哥，要不大哥一个人吃也会不好意思。”大哥对我笑笑，将一切说得很简单。
　　大哥记得我睡前没有进食的习惯，不管有多饿，我都会以水充饥，待到天明再去寻吃的，可他担心我撑不到天亮，因为他误以为我今晚没有吃下东西，所以他便以自己为借口，想让我陪他吃下一些食物……
　　此时我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于是便点头同意大哥的说辞，硬撑着将碗中的饭吃完。
　　当晚，我因为肚子太撑，在饭后熬了一个时辰才能睡得下，我睡下之时，隔着窗，我看到大哥仍在院中晃着，我知道大哥也是因此而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