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东篱菊蕊黄》望从容

41、第 41 章

　　“秉皇上，温家大营现有六万人马，赛罕在敌军营中听说，皇上的人马已有十万余人，两军人马相差悬殊，是故温家大营一直在凤林山驻扎，不敢轻易出兵。”第二日一早，赛罕便奉命至勤政殿觐见施纪云。
　　“朕现有人马十万，另有北疆军归顺五万，若是正面交战，胜算很大。奈何那温予偏爱做缩头乌龟，一路上躲来躲去，浪费了朕不少兵力。郡主，你可获悉温家是否有援兵？”
　　“有，而且很神秘。温家大军的援军不知什么来路，军中有传闻是与韩乔率领的军队一样的秘密军，两军似欲会合。若两军会合，兵力或将与皇上不相上下。”
　　“本皇截获了温家大营放入木鞘内的密信，温予要援军这两日便赶至宁官县，宁官县在明州城外，郡主可能解其中之意？”
　　赛罕蹙眉深思，缓缓开口：“我离开温家大营时，营中正在秘密造船，若皇上所说属实，温予想必是要趁夜遣大军走水路，这样便能快速与要前往宁官县的援军两侧夹击，而目标正是皇上在明州城的驻军啊。”
　　施纪云此时对赛罕已经予以信任，因为他已探知敌军趁夜乘船顺流而下，急速行进，这恰好印证了赛罕所说，且赛罕之前在温予大营为他投送的情报确实属实，他与温予最近的一次交战便是因着赛罕的情报而提前获知了温予设计的埋伏，温予兵力虽不及他，也无甚多领兵交战的经验，却是个军事奇才，这也是为何他施纪云明明兵力占优势，却对温予不敢掉以轻心的缘故，幸得赛罕的情报，才能避免己方兵力的损失。
　　“朕明州城兵力七万，他若去了，也不一定讨到好果子吃。朕若派精军在温家军后，到时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可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皇上英明，到时，便是温予那混账的死期了。赛罕逃离敌军大营前，曾偷听到温予亲自绘制了江安城的地图，想必温予是对这瞻漓宫思念的很，可惜啊，他恐怕是没有再见江安的那天了。”赛罕笑着摇了摇头。
　　“等等，你说温予绘制了江安城的地图？郡主所得消息确凿否？”施纪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鬼。
　　“当然，我偷听到那韩乔夸赞温予将江安城及周边的地形画的纤毫毕现，韩乔还对温予说两军交战了这么久，仍未夺回江安，实在羞愧，并表了衷心，定带领兵士们奋勇杀敌，早日回到江安，以雪前耻。”赛罕肯定道。
　　“不，不对。”施纪云吸了口气，“看我真是糊涂了，放着我施纪云在此，他又怎会甘心消耗兵力去攻打明州，那不过是个幌子，温予恐是打算让那不为人知的援军突袭明州驻军，我军在明，敌军在暗，我军自是被动。温予的主军再做势前往明州，为得是引我出兵支援明州，待得我大军离开江安赶赴明州，他们便转而趁虚直入，届时江安驻守空虚，江安便拱手让人了。若我按兵不动，温予也可真的前往明州，在我军赶到支援前，攻打明州，届时敌军兵力多于我军，且北疆军毕竟不是朕的嫡系，看到温予如今兵力已可与朕匹敌，且温予巧舌如簧，最善蛊惑人心，那郭辰麟兴许便毁了与朕的契约！待到那时有温予有郭辰麟相助，便对我军十分不利了。”
　　“还是皇上思虑周全，那温予果真是阴险狡诈之徒！所以，我们该如何破局呢？大军是否还要离开江安？赛罕愚笨，并未打探出那神秘的援军现下到底躲在何处。”赛罕一副愤恨又不甘的模样。
　　“哼，”施纪云危险地眯起了眼，“大军仍是要离开江安的，可不是去明州，而是去焕江。”
　　“皇上有何计策？”
　　“嗯，我军近日收到消息，昨日敌军已趁夜乘船顺流而下，急速行进。恰好印证了郡主告知的敌军秘造船只，想必温予是做好了两全的准备，借湍急水势行军，欲早日与援军接应，届时我大军若离开江安，他便要主攻江安了。真是下的一盘好棋啊。”
　　“皇上欲派大军西进，想是要阻止温家军与援军会合？”
　　“没错，与其被温予牵着鼻子走，苦恼是保江安还是保明州，倒不如主动出击，逐个击破。”
　　“皇上为何要去焕江？那里有何不同之处？”
　　“焕江水流湍急，水道狭窄，两侧山体高峻，待温家军顺流至焕江，两侧山上若有巨石滚落，船体倾覆，湍急水流会将人马冲走，即便到得岸上，两岸居高临下，也不是我军的对手。敌军自昨夜催舟急行而下，大抵明日未时便会抵达焕江湍流处，而江安距焕江路程较之凤林山至焕江只有六分而取其一，急行军可在丑时赶至焕江两岸，还来得及在敌军到焕江前设好埋伏。朕这就传令，着贺煊帅兵5万，急行西去！”
　　“皇上果然用兵如神，赛罕叹服！请准许赛罕随大军一同前往，赛罕想亲自割下温予那混账的头颅，为太子报仇！而且赛罕在温家大营中待过，熟悉韩乔指挥军队习惯，兴许能够帮得上贺将军一二！”
　　“郡主对太子情谊深重，朕岂有阻拦之理？战火残酷，行军险苦，为保郡主安全，还请郡主听从贺煊指挥，莫要冲动行事！”
　　“赛罕遵命！谢皇上关怀！”

　　贺煊率五万大军陆路急行，待探子来报敌军船队距此处不足百里时，贺煊已率军在焕江两岸高山设伏完毕，静待敌军。
　　赛罕不知道自己究竟最后是帮了谁。可是，温予故意纵她至施纪云处，且特意向她提起焕江，那么，她引施纪云的人马来此地终归是有一定胜算才对。接下来的事情，只能看温予的了，自己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脱身。

　　当传令兵举起传令旗，焕江两岸山上忽然鼓声震天。温予军队的船只自上游驶来，每只船均于舱外船头、船尾处各设守兵两人，守兵听到鼓声仰头便看到了山上无数巨石落下，有的沿着陡峭的山壁滑下，有的腾空而落，顷刻间，江中密密麻麻的船只倾覆，湍急的水流将落水的兵士冲走。
　　贺煊密切关注着山下形势。

　　“不好了！将军！”一兵士疾奔向贺煊，由于太过惊慌，被石头绊倒却也顾不得疼痛，“将军！山体起火了！山下有重兵！”
　　一时间，山火肆意蔓延，嘶喊声此起彼伏。贺煊心知入了埋伏，但为时已晚。

　　待得浓烟消散，焕江两岸已是凄凉萧索不堪。

　　“郡主，别来无恙，”温予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发现了赛罕，“温某来迟了，让郡主受惊。”
　　赛罕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当然，她押宝押对了。上山后，趁着贺煊指挥兵士们设伏，她便佯装着与大家一起，偷偷寻了一个隐秘山洞躲了起来，这山十分险峻，能藏身之处极少，无论施纪云成败与否，她都不可能再回到施纪云身边，她也是在赌，赌温予赢得此役，这样她才能设法回到温予军营，继续完成她的使命。
　　温予将自己的水递给赛罕，赛罕接过水的双臂还在颤抖，想来，眼前这个人险些烧死自己呢。可是见到他的一瞬间，不知为何自己眼眶发酸。
　　就是这个差点烧死她的人，现在竟然正看着满山萧索，沉默不语。
　　“殿下既然命人放火烧山，还取得大胜，如今怎么又端出一副悲戚形状？”跟这种虚伪的人说话，自然就变得讥讽起来，赛罕真是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牺牲的都是我漓渡子民，在这些亡魂面前，温某又怎能开怀？”
　　赛罕没作声，斜斜瞥了他一眼，心下鄙夷：“殿下如此心计，赛罕实难为敌，想必荣嗣王那日是看准时时候才无意发现了赛罕，”她特意重重的说了“无意”二字，“殿下和韩将军早已备好盘缠和船只，只待赛罕顺理成章地被押去，而在见赛罕前，殿下和韩将军恐已早就密派精锐急行赶赴焕江湍流处了吧？殿下算好了时机，重伤施纪云元气，真乃妙局。”
　　赛罕在山上发现大火熊熊时，想到温予只让她看到了秘造船只，却未让她看到火攻用的干草和油蜡，真是每一步都算好了，同时也防着她真的与施纪云串通一气。焕江两岸的山体陡峭，可藏身之处极少，如若火攻，山上敌军难以逃脱。
　　“郡主助我军得胜，对漓渡有恩，温某不敢忘记对郡主承诺，郡主可决定了想去往何处？”
　　“然后殿下在佯装四处追捕逃兵吗？”
　　“同样的戏法只能用一次，多了就不好用了。”温予报以歉意地笑笑。
　　哼！
　　“这次绝对是真心要送郡主离开，温某对天发誓，如有不实，愿遭天谴！”温予言之凿凿。
　　“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要赶人走了，殿下这兔死狗烹的算盘打得可真好啊。”赛罕不领情地撇撇嘴，“可是，本郡主既然对你漓渡有如此大恩，便留在你这不走了！等哪一日殿下报了恩，赛罕再离去。”怕温予看出端倪，她又解释道：“本郡主还没有想好去哪里，再说了，眼下战火连天，哪里都不安生，想想还是殿下身边最安全呢，殿下总不至于赶人吧，待我想好了，自然会走。”
　　温予对此并未表现出诧异：“好，郡主若不嫌弃，便随温某回营吧。”
　　“嗯，眼下也只好这样了。”赛罕勉为其难的答应着跟随温予下山了。

　　“可惜殿下终究对赛罕难以推心置腹，若当日殿下据实相告，也许我可将施纪云哄来。”
　　“无妨，”温予淡哂，“凭施纪云的能耐，今天也定能逃脱的。”
　　“殿下，你今天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疲倦啊。”
　　“我受了点伤，这几日闭关养伤来着。”
　　“因何伤的如此严重？”
　　“都是合该的。郡主无需忧心。”
　　“谁忧心你了，脑袋又没被驴踢。”见温予不愿多说，赛罕只得悻悻不再说话。